怎么不生气?齐良娣哪里不晓得她是看着太子进了琳琅宫才来的,恨不得将茶盏扣在她脑袋上。但太子在,她很是努力地调整了笑颜,“怎么会,方才虞良媛还说姐姐不能来了呢,眼下裴姐姐能到,妹妹高兴都来不及。”
裴良娣就笑着坐上了右侧首位,只是她仆一坐下来,就一脸惊奇得打量起琳琅宫来,“齐妹妹这里,我还是头一回来。到底妹妹如今成了掌宫之人了,一应装潢当真是奢靡得叫人挪不开眼。殿下说是不是?”
太子眸光一瞥,看了她一眼,没怎么说话。
虞良媛便忙接过话头道:“可不是嘛,琳琅宫处处富贵,妾身瞧着,蓼萧宫就没那么张扬了。”
裴良娣就看着太子意有所指道:“我家父兄出征在外,蓼萧宫得殿下恩赏尚且比不得齐妹妹这里。这样想来,到底还是我寒酸了。”
正在此时,冬夏奉了茶来,她就掀起眼皮子轻飘飘看了冬夏一眼,才接了。
“听说齐妹妹宫里的都是好茶呢,如今见了,果然不同凡响。”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这好似是福州之地的方山露芽罢?此种名茶只供应皇室,若是拿到市面上,只怕一两不下数金。若是这些金银能拿到边关去,能养活不少将士呢。”
说着她就郑重其事地把茶放在桌案上了,喝都没喝一口,“这茶实在贵重,妾身实在不敢下口。”
齐良娣这里拿出来的茶,虽然珍贵,可难道裴良娣那里就没有?这是故意膈应人呢。
边关正在打仗,可琳琅宫却这样奢靡,简直只差说齐家贪污了。
齐良娣恼怒之余,也很有些紧张,她今日本是为着充面子,才拿来这些好茶的,谁知道裴良娣竟在这上面做文章,她忙给太子解释:“我们齐氏一族皆是文臣清流,向来清贫的,这些陈设和茶叶,都是殿下所赏罢了,我也是瞧着今儿众位姐妹头一回来。故而将不舍得喝的茶叶拿出来款待了,殿下方才也说好喝呢,裴姐姐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裴良娣来得晚,哪里晓得太子还与齐良娣说了这个,一心只想着要叫齐良娣下不来台,可眼下这情境。非但没叫太子对齐良娣不满,倒是连自个儿都陷进去了。
太子已然放下茶盏,幽幽看向她,“边关粮饷,由朝廷拨款,自然不会差了,孤竟不晓得,何时还需要皇室将贡茶给卖了以求边关将士温饱了?”
裴良娣忙陪着笑脸,“边关将士自是不愁吃穿的,妾身只是想及父兄在外征战,心中有些惶惶罢了。”
“裴良娣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边关征战的,只有裴良娣的父兄了?”张承徽见不得方奉仪,便连裴良娣都恨上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裴良娣蹙眉,想要解释。
“行了,没事都快些散了吧,”太子昨儿就听了裴良娣作秀了一晚上,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他冷着眼起身,“孤还有要事,先走了。”
说罢在一众妃妾的不舍目光中离去。
有了太子这话,齐良娣也不敢再让人逗留,只简单叫方奉仪依次见个礼就叫人都散了。
顾青昭出了琳琅宫就长舒一口气,“幸好新妃还未立下,否则日日都是这样的光景,叫人累得慌。”
白承徽跟着她出来,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眼下还早,等回了宫,姐姐还能睡个回笼觉。”
“那就快些回去罢。”
绯紫忙用团扇给她挡了骄阳,上了撵轿,正要起身,后头就出来人叫住她们。
“顾姐姐,白姐姐。”声音娇柔得很,不是方奉仪又是哪个。
白承徽当下就蹙了眉头,嘴上不饶人:“方奉仪瞧着年龄比我还大些,这声姐姐本承徽可受不起。”
说着没理她,跟在顾青昭后头上了肩撵。
方奉仪似乎听不见这嘲讽的话,眸光直直朝顾青昭看去,“听闻顾姐姐最得殿下喜爱,妹妹好生敬仰。”
这话很有意思,跟示威似的。
顾青昭倚在轿辇扶手上,眉目轻挑、居高临下看向她。
方奉仪娇媚一笑,“妾身才晋为妃妾,许多时候不懂规矩,怕是叫姐姐们看笑话了。好在殿下是个心软的,待我宽厚些,否则有姐姐在,妾身怕都无地容身了。可殿下若来妾身那里,只怕就冷落了姐姐,这叫我如何是好?”
这就是明晃晃的炫耀了。
顾青昭也不是头一回遇到妃妾在她跟前这样,可落在方奉仪身上,她觉得十分有趣。故而没叫轿夫起身,笑着道:“方奉仪何其美艳呢,一支舞就得了奉仪的位份,又有殿下的庇护,日后前途无量着呢,哪里是无地容身呢?连承徽和昭训位份的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呢。我嘛,如今是在良媛的位子上,尚且不难,可就是旁的姐妹……”
说到此处,她擡眼看了看方奉仪后头出来的张承徽等人,唇角微勾,“可就难说了。”
“走吧。”
轿夫这才齐齐迈开脚,属于良媛和承徽的仪仗远远而去。
“当真以为自己被殿下夸赞一句就了不起了?我可告诉你,日子还长着呢,你可小心些。”张承徽从暗处出来,冷冷瞪她一眼。
方奉仪微微屈身行了礼,盈盈笑着:“是啊,日子还长呢。我才初入东宫,可承徽已经是老人了。”
这话仿若利刺扎在张承徽心间,叫她顿时气血翻涌起来。
「啪」清晰的红手印落在方奉仪的鹅蛋细脸上,左侧脸颊忽然间就肿胀起来。
“你个贱蹄子!真以为你是谁,就敢在我面前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