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说了许久的话,话间提起小妹及笄之事。
“虽说已经翻过年关来,可到底宫中还有忌讳,我们家虽非什么正经皇亲国戚,可到底你在宫里做妃子,咱们也不能随意了。于是商量了,等你妹妹及笄那日,便邀请亲近些的亲朋来家中小聚就是。免得到时落人口实,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长陵侯府的事情才过没多久,在这个风口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即便嫁娶摆宴也不会太大张旗鼓了。
“爹娘思虑周全,”顾青昭转眼,目带怜惜之色,“就是委屈了青影。”
顾青影却很明事理,“我知道太后娘娘于姐姐而言的不同。左右只是及笄罢了,又不是不办了,我并不委屈的。要细说起来,我那及笄礼即便往小了办,也要比姐姐你及笄那会子铺张许多呢,我倒替姐姐觉得委屈。”
“这哪能一样啊。”顾青昭凤眼微弯:“我及笄的时候兄长尚在科考,父亲还未升迁。我有当时那样的及笄礼,已然不俗了。你如今身份不同,家中光景也好了,你的笄礼自然要比我那时好些才合情理。”
顾青影眉眼微垂,睫毛微掩烛光在眼脸处蒙上一层暗影,“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平白就要享受这些。”
若往实了说,他们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姐姐在宫中受宠的缘故。
虽然人们都说宫中如何富丽繁华,做了陛下的妃子又如何享尽荣华富贵。
可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在端王府、东宫,还是如今的后宫,风波从来不少,光她在外头听到的那些都觉得骇人无比,更别提暗地里那些更腌臜的东西了。
她每每只要想到自己姐姐在宫里受罪,自个儿却堂而皇之地受着姐姐为她带来的安逸生活,就觉得亏欠。
清风微晃烛火,火光微动,人心亦颤。
顾青昭拉了妹妹的手,放在掌心里握着,温柔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在宫里受了苦,即便在宫中待那一个月,你也是悬着心。可是青影你看,我已是贵妃之尊,膝下有子嗣,身边也有说得上话的人。如今陛下都能亲自陪我回家来,难道谁还能说我过得不好吗?”
她谆谆善诱,“其实虽说宫里少不了有一些坎坎坷坷,可万事哪里是一帆风顺的呢?哪怕你日后成婚了嫁了人,也是免不了会遇到或大或小的事情,说不定也不比我现在就轻松了。”她笑道:“一家人本就是相互扶持相互倚靠的,你过得好了,那才说明父兄更有本事,我在宫里也算没白活不是?”
“你长姐说得很对,”一直安静看着母亲妹妹们说话的顾青礼搭腔:“在朝为官之人所求,一是为国,二便是为家。你是家里最小的妹妹,本该活得潇洒恣意,一家人,哪里就要计较亏欠不亏欠的了。和和美美才是要紧。”
“是啊,”顾夫人听着也很顺耳,笑眯着眼道:“你姐姐如今孩子都有三个了,夫君又疼爱。你一晃也要及笄,等你哥哥再娶了嫂子进门,咱们一家就更热闹了。”
顾夫人随口一感慨算是说到了正途上,顾青昭下意识挑眉看自家哥哥。
顾青礼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也没敢搭话。
可说到这事上了,顾夫人就不轻易松口了,“说起来青礼你都二十六了,早年你在京外,山高路远的,更不知道你何时归京,也不好与你寻亲事。这些年托人在渝州为你说亲,可你五次有四次不应的。如今你妹妹可是二胎都生了,你要是再晚可就误了好时候了。”
一说到儿子的婚事上来,顾夫人就滔滔不绝,“正好今儿一家人也都在,你也说说你什么心思,娘也好用心为你寻一门妥帖的婚事。”
顾青礼虽然事业有成,可这方面却是个没经验的,哪里经得住母亲这样催促,只正襟危坐回话道:“不急,不急。”
“什么不急不急,”顾夫人都要急死了,狠狠挖他一眼道:“我和你爹都快四十多了,我闺中时候的姐妹好些都已经抱孙子了,偏我这里,大儿子连婚都没结。出去参加老姐妹们的宴会时说起,我老脸都没地儿搁。”
不说便罢了,越说就越生气,“自你回京来,多少次我与你爹想与你说此事,你都是有意避着。哎为娘我就纳闷儿了,是京城里的姑娘不好还是你不满意我的眼光?处处这么不情愿着。”
“儿子哪里敢啊,”顾青礼哭笑不得,“娘就别说我了吧,今儿妹妹好不容易回来,多和妹妹说会子话多好。”
他朝自家妹妹递了个眼色求助。
顾青昭很没意气地冲他眨眼,“可我也正好想听听哥哥的事情呀。”
顾青礼彻底没法子了。
“青礼,你不会是……”顾夫人见他这样避讳又搪塞的,突然心中浮现一个惊人的念头。
顾青礼缓缓端起茶缓口气:?
“你不会看上男人了吧?!”
“噗。”
他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娘你想什么呢。”
在两个妹妹窃笑声中他连忙狼狈地搁置了茶盏。
“我倒是不想胡思乱想,可你一个大男人了,谈婚论嫁起来竟然还这样畏畏缩缩。”顾夫人那个气啊。
顾青昭适时劝了劝自家母亲,“哥哥不是那样不坦荡的人,许是有什么事情在心头,暂时不便说罢了。”末了她又对自家哥哥道:“其实母亲问这些,也只是忧心哥哥。若兄长有何顾虑,不妨直说出来,一家子都在,也能一同想想法子。也好过叫爹娘这样一直悬着心。”
顾青礼见妹妹这样说,沉吟了会子,斟酌半晌,还是开了口。
“母亲,其实儿子心里已经有人了。”
闻言顾夫人惊喜得无以复加,“哪家的贵女,你细说与我听,娘必定为你求来!”
顾青礼下意识看了顾青昭一眼,而后缓缓道:“那姑娘并非什么名门贵女,只是一个医女。”
听到这里,顾夫人顿了顿,“是渝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