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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奇女子

    奇女子

    钓鱼者,多以奇为饵。

    上钩的鱼,奇者为先。

    魏子骞见她这幅模样,心下好笑又莫名松了口气。

    即便眼睛还红肿着,也不耽误她睁大双眼探稀奇。

    就这样也能上钩,说明心神还算稳定,还有心思关注外物动向。

    叶惜儿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掀开一丢丢床帐往外瞧的一瞬间。

    就对上了笔直正对着这个方向而立的男人。

    他的眼神里盛满笑意与戏谑。

    仿佛早已等待在那里的狐貍,就等着她撞上去。

    叶惜儿粗粗一眼,瞳仁一颤,刷的一下合上了帘子,乌龟回壳般缩回了床里。

    她抱着脑袋,耳朵根慢慢的染上了红。

    捶胸顿足,懊恼万分,丢脸呐!

    原本她只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却迟迟没听见有人活动的声音。

    而稍稍有些疑惑好奇罢了。

    明明有人进屋了,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也不说来安慰安慰,慰问慰问她。

    什么表示性的动作都没有。

    不知道她在屋里吗?把她当空气?不知道她在难受吗?

    她先前把场景都预设好了,介时谁来问情况都没用,谁来安抚都没用。

    她要做一回伤心忧郁的文艺女青年。

    谁来问她今日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开口。

    让他们去猜。

    让他们围着她,团团转。

    这样千哄万哄之下,或许她会勉强说说她今日为何这般哭泣。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

    事情竟然没按照她设想的场景里发展。

    叶惜儿抓心挠肝,隐约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她翻身而起,瞬间不郁郁了,气势汹汹地掀起床帐,掀得整片浅蓝翻飞起来,如打了一个浪花。

    眼中冒起点点火焰,气咻咻地指责道:“你站在那做什么呢?”

    “进屋了也不出声,进来做什么呢?”

    叶惜儿瞪着他,满脸写着不痛快。

    魏子骞还未说什么,门外就有了敲门声。

    “哥,饭菜和热水都好了。要送进来吗?”

    魏子骞去开门,门外,魏香巧和叶文彦并排而站。

    一个端着饭菜,一个端着脸盆。

    “端进来吧。”他道。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地踏进了屋里。

    叶文彦一进门,眼睛很想找他姐,却记得君子礼仪,目不斜视地把脸盆放进了耳房。

    魏香巧进过哥嫂的房间,动作要自若些,她把饭菜放在床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气呼呼的嫂子。

    “嫂子吃饭吧”

    看样子还在生气呢。

    她哥怎么回事?

    这半晌了,他们在外面故意磨蹭了些时间,能让她哥好好与嫂子说说话。

    怎的没见成效?

    “嗯,谢谢巧儿。”

    这时叶文彦见她俩在说话,他也走过来,忧心冲冲喊道:“姐”

    叶惜儿有些不好意思:“阿彦,吓着你了吗?姐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姐为何要哭?”

    “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我只是发泄一下,没什么大事,哭了就好了。”

    叶文彦也没想到,自己的三姐哭起来这般凶猛,一点也不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吓得他以为天要塌了。

    魏子骞让叶惜儿去洗漱,洗了脸再吃饭。

    叶惜儿进了耳房后,魏香巧用眼神示意她哥。

    你这成效,有些慢呀!

    魏子骞无视她抽筋的眼神,把两人请出去了。

    他就坐在窗台下的小榻上,耐心十足的等着那女子慢悠悠地洗漱,慢腾腾地吃饭。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再也找不到理由磨蹭。

    女子假意打着哈欠,准备上床装睡时。

    魏子骞终于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的开了口。

    “现下能说说了吧?”

    叶惜儿爬上床的手脚一僵,撅着的屁股还未放下来。

    她跪趴在床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虽神情缓和,坐姿随意。

    但摆出来的态度,似不说不罢休,能与你耗到天荒地老。

    叶惜儿摸了摸鼻子,调整了一下自己不雅的姿势。

    心里长吁短叹,什么世道啊。

    连个安慰人的开场白都没有。

    就只知道问问问,能不能问问她的心情如何?心理状态如何?是否还健康?

    关心一下她怎么了?!

    叶惜儿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趋势。

    她又想了一遍去林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后,回到家还没人来关心她,没人来哄她。

    眼圈蓦地一红,只觉自己的人生悲惨极了。

    自己面对疾风骤雨,回到家里躲雨,发现屋顶还在漏雨!

    叶惜儿越想越委屈,又呜呜地哭出了声。

    她抽抽搭搭,还未消去红肿的眼睛,又冒出了颗颗珍珠。

    魏子骞随意的坐姿顿时坐不住了,从小榻上几步跨到了床榻边。

    他手脚忙慌,从梳妆台那边抽出一张粉白色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泪。

    “怎的又哭了?”他嗓音轻缓,又有些焦急。

    叶惜儿打掉他的手,不让他擦掉泪水。

    这是她不开心的证据!

    “叶惜儿,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这般,我所有人心下都担忧你。”

    “那也没见你有什么担忧。”

    “”

    魏子骞的语言功能有些紊乱:“你今早出门了,一直未见你回来,也没与家里人说。我就想着出去找找。”

    言下之意,他是挂念她的。

    “那你方才进屋来,也不说话,还戏弄我。”

    “我”

    魏子骞的思维逻辑有些混乱。

    嘴唇张合,他却不敢说,是因为他摸清了她的性子。

    若是直接去问,恐怕短时间内问不出什么。

    可谁知道,会发展到现下的这个局面。

    她会作的妖,原来不止一种。

    花样百出,会在各种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拦住你的去路。

    叶惜儿从泪眼中见他无话可说,心里总算是觉得挽回些脸面了。

    心下不再计较,暗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的事,那我也勉强愿意说说吧。

    叶惜儿抽噎一声,做委屈状,哭腔更是婉转。

    “魏子骞,我被人碰到了!”

    她拿着帕子掩面哭泣,像是不能忍受半分,十分痛心疾首的道出了自己的遭遇。

    “碰到什么了?”

    魏子骞猛然听到她开口,一时间没听明白。

    叶惜儿伸出一只手,放在了男人的左肩处,本想学着那护院一般,使劲用力捏住他。

    奈何力气不大,手掌不大,完全握不住男人结实的肩,效果大大减半。

    “就这样,林府的护院,他的脏手,钳住我的肩膀,压制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不喜欢,很难受。”

    “呜呜呜”

    叶惜儿说得断断续续,魏子骞却听明白了。

    短短几句话,透出来的信息着实很惊人。

    魏子骞的脸色霎时白了三分,血液都凝固住了,心里翻涌的戾气却是横冲直撞起来。

    林府,护院,脏手,钳住,压制,难受。

    魏子骞从中迅速提炼出这几个关键字眼。

    组合起来,拼凑成了一副令人目眦欲裂的画面。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混乱欺凌的场景,看到了她害怕恐惧的挣扎,听到了她绝望无助的哭喊声。

    魏子骞心尖抽疼,疼的滴血。

    他眼底瞬间涌现红色潮意,带着一种类似于疯狂的暴戾之气,指尖颤抖。

    气息有些不稳的吐出了几个字。

    “你,你有没有受伤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的嗓音漂浮在半空,轻的如一片柳絮,十分的不真切。

    叶惜儿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心里有点小雀跃,当即就不想哭了。

    还请大夫呢,她的肩膀没啥事,用不着大夫。

    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止住了眼泪,抿了抿翘起的嘴角,善解人意道:“不用,我没受伤。”

    “反而是那个林朔,被我用茶盏砸了一脸,鼻血都止不住。”

    “还有那个护院,我也没放过,那么厚的账本,摔他脸上了。”

    “你是没看见,十几个护院呢,团团围住我,想把我抓住绑起来。”

    “换作其他人的话,估计就得吓哭了。”

    “但是我不一样,我不仅临危不乱,还以一己之力救自己于水火。”

    “最后,这不是成功的走出了林府了吗?而且还是人家恭恭敬敬送我出来的。”

    叶惜儿兴致来了,恨不得一拍惊堂木,将那场面描绘的惊险万分,险象环生,将她如何与林朔那老东西大战三百回合的故事讲给魏子骞听。

    她就是掉进豺狼虎豹的一匹孤狼,真真实实的孤勇者。

    叶惜儿正热血沸腾,为自己的勇敢无畏、智慧无双的表现喝彩时。

    手腕忽的被人紧紧扣住。

    力气之大,仿佛要将人捏碎,手腕那圈嫩白的肉登时红了一片。

    “魏子骞,你做什么,捏疼我了!”

    叶惜儿惊呼出声,拿眼睛去看魏子骞。

    却见男人的双眸不知为何嫣红的可怕,似要泣血。

    琥珀色的瞳仁变成了奇异的颜色,像淡色红玛瑙,给人一种穿透的感觉。

    他这般模样吓了叶惜儿一跳,仿佛从阴森月光下城堡里走出来的千年恶魔,邪气慑魂,妖冶至极。

    她顾不上自己的手腕疼,另一只手去抓他,摇晃两下。

    叫魂般叫道:“魏子骞,魏子骞”

    她的心里怦怦怦跳个不停。

    这人不会是被她吓傻了吧!

    叶惜儿赶紧摸着他的脑袋,念叨起来:“摸摸毛,顺顺神,回回魂,妖魔鬼怪也怕人。”

    “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吓不着”

    “魏子骞,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一点也不吓人,是我编造的,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大家都是人,死了都是鬼,不用怕他们,他们人再多,也只是装腔作势,绣花枕头。”

    “你想吧,弱者才会抱团,强者都是孤独前行的。”

    “我一头狼王,群挑一窝羊群,那是不在话下,那些人都是胆小狗”

    叶惜儿说着说着,心里哎呀了一声,咋又有自夸的嫌疑。

    “唉,我就说不告诉你是对的吧,瞧你吓成这样,还好没叫你一起去。”

    叶惜儿使劲给他顺背,真没发现,他的胆子这般小,光是听听就吓傻了。

    一擡头就发现男人用那双妖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其中眼神里的意味,她看不懂。

    似恼非恼?似气非气?似幸非幸?

    “叶惜儿,你好好给我说!”

    魏子骞从喉间挤出这一句话,咬牙切齿。

    他早该知道这女人的这张嘴!

    险些没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那种心脏从胸腔中迸裂而碎的感觉,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男人脸色冷郁,突然发怒,叶惜儿摸不着头脑。

    考虑到他方才被吓到的突发情况,她连连点头,老实称是:“好好好,好好说,从头到尾说,不添加任何夸张手法。”

    叶惜儿拂了拂胸口,还把她急得一头汗。

    于是,在她喝了三杯水之后,她总算是讲完了她是如何进的林府,到最后又是如何出来的。

    包括她进府时,门房要赶人,而后为了收买门房给的那几枚铜板。

    这个点彰显了她为人处事的机智圆滑,人情世故拿捏到位,可不能漏下。

    还有最后周管家毕恭毕敬地亲自目送她出府时的画面。

    这里不仅彰显了她打了胜仗的必然结局,还在结尾处有了一个漂亮的细节。

    把成王败寇,人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惜儿虽没有再用夸张的手法,渲染气氛。

    却是从头至尾的没漏掉一点细节,甚至还把有些话原本的复述了出来。

    这般,那般,如此一番,一波三折,也是足够精彩。

    魏子骞听她说完,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哑口无言的状态里。

    他一直知道这女人很能鼓捣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这般兴风作浪。

    胆子大到捅破天!

    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身前往敌方的老巢,叫阵敌方头子。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能全身而退。

    屋子里久久不闻其声,鸦默雀静。

    叶惜儿是说了太多话,又哭了那么久,累了。

    只是,这人为什么听完了她的事,却不发一言?

    不发表点什么看法吗?

    比如赞赏之意,叹服之情?

    叶惜儿细细观察他的神情,观察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有些不乐意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也没有赞叹的表情流露出来。

    “我做的不好吗?我可是一举将那老家伙拿下了。”

    “他的杀人犯女儿也跑不了。”

    叶惜儿还想再说些什么,魏子骞却在这时出声道。

    “叶惜儿,你可否想过,你今日若是走不出林府呢?”

    “想过啊。”

    她答得理直气壮,眼神却有些心虚。

    “你若是栽在里面,谁来救你?”

    “我吗?或是你爹娘?”

    “我不成气候,无计可施,没那个本事闯进林府去救你。”

    “在你心里,不也如此认为吗?”

    “所以才不告知任何人,擅自行事。”

    “叶惜儿,在你眼里,魏家是否孱弱无力,无法依靠?”

    魏子骞其实想问的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无可取,苍白无力。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是问不出口。

    讽刺的是,他的确无权无势,无能替她摆平林家。

    魏子骞的心情很复杂,一个多不值得信任的人,才会让一个女子不想着商议求助,宁愿孤身一人,悄没声息的去面对战场。

    同时,他又为她感到荣幸,忍不住赞一声奇女子。

    世间恐怕再难有她这般奇妙的女子。

    果敢,横冲直撞,一身邪乎的草莽之气,又带着时不时冒出的机灵劲。

    叶惜儿听他说着这些自我诋毁的话,瞄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心下也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今日若不是最后那个方逸洲的名字一出来,林朔投鼠忌器,救了她的大命。

    也许她真的就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