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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七个瓜

    七个瓜

    锦宁县县令和江家的落幕,让叶惜儿高兴了好久。

    大仇得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再反扑了。

    她觉得整个锦宁县的空气都自由清新了起来。

    天空是蓝的,花儿是红的,夏日的蝉鸣是动听的。

    她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特意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魏子骞带着她,去府城游玩了好几天。

    勾栏瓦舍,戏曲听书,表演杂耍,踏青游湖,骑马射箭,琼台赏月,斗鸡斗蛐蛐。

    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娱乐场所,没玩过的市井把戏。

    这次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魏子骞不愧是曾经的纨绔公子哥儿,这些消遣的门道和花样,样样门儿清。

    叶惜儿都快在外面玩疯了,她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后,最放松最快乐的日子。

    此时他们刚从斗鸡场上出来,叶惜儿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压的大红公鸡还是不争气的斗败了。

    两人走在繁华热闹的街肆上,叶惜儿拿着一串糖葫芦,咬上一口,甜到了心口里。

    她擡头看向天边雪白蓬松的云,桃花眼弯了起来,笑得轻松惬意。

    “魏子骞,我好开心呀,觉得很不真实。”

    她竟然在古代,谈了恋爱,有了相公。现在还和相公肆意游荡在市井各个角落,逛遍大街小巷的游玩约会。

    这是她以前做梦也做不到的场景。

    叶惜儿以为她的命运轨迹,与她家的那些姑姑小姨的也大差不差。

    从一个豪门,嫁进另一个世家,维持着夫家家族里的各线关系。

    运气好点,和丈夫有些情谊,像她爸妈那样,至少两人相处和谐。

    运气不好,吃饭都难得凑在一桌。

    还有的女性长辈们,她们是霸气的女强人,不需要联姻,不需要感情,是他们一干小辈们的榜样。

    但是很可惜,叶惜儿的几个表姐和堂姐或许有这样的潜质和能力。

    就她叶惜儿打小就没有这样优秀的资质和脑子。

    在她小时候,也是会被安排上各种课程的,可

    算了,不提也罢。

    反正这件往事不堪回首的程度,是她在叶尘飞那里排得上号的笑料合集之王。

    自打她的女强人之路行不通以后,她爸就换了思路,早早就清楚的告诉过她,感情这东西不在她将来选择另一半的考虑范围内。

    那时她还抱着幻想和挣扎的心理,万一遇上一个又喜欢又符合条件的,岂不是更好?

    她还记得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爸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叶惜儿在大学时,经常说自己以后要去找什么什么样的帅哥,什么什么样的对象,谈什么什么样的恋爱。

    其实不过是最后的幻想和自我安慰罢了。

    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电视剧里,沉迷在男主女纯粹真挚的爱情里。

    那种抵死相爱的爱情,叶惜儿肯定是向往的,却是她得不到的,她以为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了。

    没想到老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把她扔到这里来,打破了她既定的命运轨迹。

    骤然失去了富贵窝,失去了安全精致的金刚泡泡。

    不得不独身一人闯荡陌生的环境,不得不自食其力的干起陌生的事业。

    但她却峰回路转的收获到了她向往已久的,纯粹的,珍贵的,心意相通的爱情。

    叶惜儿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男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叶惜儿,你笑什么,方才你那只鸡给你输了银子还这般开心?”

    “魏子骞,若是以后我得不治之症了,必须要高山上夺命悬崖边的一株千年灵花入药救命,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给我摘下来吗?”

    叶惜儿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不料那男人却表情古怪道:“你没给我俩算算?”

    “算什么?”

    “我俩的命格不契合吗?”

    叶惜儿哪里知道契不契合,他俩的命格信息她都看不到。

    不过她信誓旦旦地点头肯定道:“算了,很契合,绝配。”

    “既然契合,那你还会得什么不治之症?我只会越来越旺你吧。”

    “”

    “我说的是万一,万一呢,就说你去不去?”叶惜儿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魏子骞目光放在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步伐懒散,神情散漫,语气也稀松平常,眼里却是女子看不到的认真。

    “若是真有那一日,别说悬崖边的灵花,就是天边的神花,我也得够一够。”

    “我一个人够不上的,就散尽钱财,有的是人前仆后继的帮我去够。”

    “管它什么灵花神花,架起通天人梯,总是能够上的。”

    他在大街上看似随意的几句话,漫过周围的人声,落在叶惜儿的耳朵里,竟然听得她眼泪汪汪。

    “呜呜呜,相公,你太好了。”

    叶惜儿不顾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并慷慨激昂地保证道:“相公,你放心,你若是得了不治之症,我也要拼尽全力,散尽家产的也要救你!”

    魏子骞:“”

    他静默无言地侧目瞥了泪眼朦胧的女子一眼。

    这劳什子的不治之症,他俩就非要碰上不可吗?

    “相公,你吃”

    叶惜儿把啃得只剩最后一颗的糖葫芦举到男人的唇边,十分大方的分享给他。

    魏子骞垂眸一看,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方才还满满的一串红果子,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差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竹棍子了。

    看来什么不治之症,散尽钱财,也不耽误她吃吃喝喝。

    最后两人回锦宁县的时候,叶惜儿还意犹未尽,乐不思蜀。

    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带回去。

    她还给所有人都买了一份礼物。

    这才喜气洋洋的打道回府,结束了这次府城之行。

    ——

    从府城回来后,魏子骞就没再去码头扛货了。

    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开业的玉石铺子上。

    将毛料打磨成各种玉佩钗环首饰和玉器摆件,不仅得请解石师傅,还得请手艺精湛的玉雕工匠师傅。

    这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力财力。

    必须得要人去坐镇操办,何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魏子骞每日都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叶惜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的拉红线事业。

    又骑着她的老伙计皮蛋,走在了十里八村的路上。

    锦宁县清风镇吴家坳。

    此时的叶惜儿牵着毛驴,站在一个小土坡上风中凌乱。

    她看着在两座大山之间,座落在这个山坳里的小村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里简直比上次去的大河村还穷还偏,若不是她有地址,是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山坳坳来的。

    也不知道她那个客户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名号,说只要她牵的线都能成,别的媒婆说得了的,她能说,别的媒婆说不了的媒,她也能说。

    前日有一个老头,天刚蒙蒙亮就蹲在了她家门口,说是从前半夜就开始从家里走路往这里赶,刚开城门就进来了。

    后来见天大亮了才敲开她家的门,说是要来求求媒婆给他家的儿子说媒。

    叶惜儿在倒座房接待了他,这一接待不知道,一听客户说了什么后,她当场就震惊了。

    七个儿子!

    整整七个儿子!!

    那老头说他家里有七个儿子都未成亲。

    那附近的媒人都被他求了个遍,没有媒人想给他家七个儿子说媒,说是他家穷得拿不出谢媒钱,恐怕七个儿子的媒钱加起来都没有别人家一个人给得多。

    还说不仅没谢媒钱赚,也确实说不了媒,他们家揭不开锅,没有哪一个姑娘肯掉进火坑里吃苦。

    叶惜儿仔细瞧瞧,她刚才倒是还没注意,现在细细看来,这老头穿着补丁摞补破破烂烂的衣裳,布料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

    腰背佝偻,两鬓斑白,面容黑红黑红的,愁苦的一张脸皱巴的跟老树皮似的,挂在脸上薄薄的一层,没什么肉。

    叶惜儿倒给他的茶,他一口也没碰,上的茶点瓜果,他也一口没吃。

    从一进门,就开始说他那七个儿子实在等不得了。

    尤其是前面五个,老大三十,老二二十九,老三二十七,老四二十六,老五二十四,再不成亲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也活不了几年了,他们还想看到孙子出生,哪怕只是一个孙子。

    叶惜儿当时听到这些,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七个儿子,这是什么葫芦娃家庭?!

    这基本就是一年生一个啊!

    她看见老头满是沟壑的脸,皱着眉苦巴巴的,眼里都是祈求。

    说原本他是不敢上城里来找媒婆的,他们那山坳坳里,哪里敢来城里找媒婆,但别人都说她这个媒婆没有牵不了的线。

    虽是县城里的媒婆,可为人有良心,价格也公道,在家里商量了几日,犹豫了几日,终于还是决定过来试一试。

    那老头的眼里泛着泪花,抹了抹泪,又一个不住的说他们这几年举全家之力,白日黑夜的干。

    几个儿子出去打短工,勒紧裤腰带舍不得吃喝,加上种地的钱,也存了一些聘礼。

    可别人已经都不相信了,觉得他家拿不出来,还有就是老大老二的年龄太大了,没有人愿意嫁过来,下面的弟兄们又想让哥哥们先娶。

    都怪他们两个老的没本事,让孩子们娶不上媳妇,他们都要进棺材板了,都看不到孙子出生,他们无法下去面对老祖宗们。

    想想要从他这里断了香火,他死都不敢死。

    叶惜儿面对一个一直抹眼泪的老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

    她只能让他喝些茶,吃些茶点瓜果垫垫肚子,那么早来肯定是没吃早饭,并且立马表态接下了这个单子,表示她愿意给他们说媒。

    那老头听她应下了,才终于松了半口气,却手脚拘束的始终不肯碰茶杯。

    他连连摇头拒绝,说他不渴,不用喝水,说他怕自己的手把瓷白干净的茶杯给弄脏了。

    叶惜儿看见老头的那双手,关节粗大变形,疤痕老茧布满了掌心,还有洗不干净的脏污在裂开的手指皮肤纹理里。

    叶惜儿从前只喜欢看漂亮的事物,连马铁那个四方脸都看不下去。

    如今看见老伯粗糙脏污又苍老的模样,却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反而还有些隐隐的心酸。

    叶惜儿见他死也不肯喝茶,就让他吃些点心糖果。

    老头又是死也不肯吃,他说:“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不吃我不吃,我不饿。”

    叶惜儿没法子了,去厨房拿了两个昨日在街面上买的花卷给他:“你吃些吧,待会还要回去呢,那么远的路不吃些东西怎么走的回去?”

    “你快吃,你几个儿子的事,我应下了。”

    老头见她说的如此肯定,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连鞠躬,佝偻的腰背快弯到了尘埃里。

    叶惜儿见他行此大礼,简直要被吓坏了,她赶忙就去把他扶了起来:“老伯,您别这样激动,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一定让你的几个儿子娶上媳妇!”

    叶惜儿那日斩钉截铁的豪言壮语,仿佛还想在耳边回荡,被穿梭在山坳子里干燥的风无情的嘲笑着。

    原来她这条媒婆之路最难的考验,不是给什么天煞孤星命找媳妇,也不是给什么守寡多年的老妇人找老伴儿。

    而是给这样无房屋无银钱无聘礼,揭不开锅的人家说媒。

    叶惜儿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她想说,就算她再有本事,那也得客户自己出得起聘礼才行啊。

    没有聘礼,就是说破了天,女方也不会同意。

    没有房屋,女子嫁过来住在哪儿?

    她终于明白那些媒人不想接这单活的缘由了。

    难度地狱级,付出十倍,还没有收获。

    还容易陷入最后事没办成,自己的口碑受损的风险。

    安福看着那两间摇摇欲坠的茅草房子,也处在一个呆滞的状态。

    “少奶奶,这家人真的要说媒吗?”

    安福得知他家这般好看的少奶奶是媒婆时,也很是吃惊了好几日,简直颠覆了他以往对媒婆的印象。

    这次少奶奶要去山沟子里说媒,少爷就让他跟着少奶奶一起去,吩咐他保护少奶奶的安危。

    安福得了这个命令,拍着胸膛很是自信,这个任务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别看他长得瘦长瘦长的,可他八岁起就跟着魏府的武学师傅学武,学了这些年是有些底子在身的,保护少奶奶绝对不在话下。

    所以他今日跟着来了,一人骑着一头驴,骑了好久,终于摸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比他之前待过的双仙村都破了好多好多。

    叶惜儿和安福站在门口还没进去,吴老头就小跑着出来开门迎接。

    叶惜儿觉得这扇门关不关都没有区别,就是用几根竹片子扎起来的两扇薄薄的竹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摇摇晃晃的,让人没有一点安全感。

    两人刚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七位体型不同,个子高矮不一的男子,齐刷刷站成一排。

    很有七个瓜结在了一根藤上的既视感。

    那七名男子见媒人一进来,就恭恭敬敬的鞠躬并大喊道:“媒人安好!”

    声音洪亮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叶惜儿:“”

    这排场,这场面,若不是她的的确确进的是泥巴茅草房子,她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小叶媒婆,他们知道你今日要来,就没出去做工,全部在家特意等着你呢,您给看看,看他们还能找到媳妇不。”

    叶惜儿坐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当真就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面前站成一排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