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
苹果不会忽然间烂掉。
人也不会。
郁墨不可能忽然间就因为几句话而坏掉,他也不可能因为洛林的几句审问、她的几句质疑就变得糟糕。
原来他的温和外壳下一直藏着陌生人。
虽然自称为“妈妈”,艾薇却感觉不到丝毫亲切……她只觉得可怕。
非常可怕。
还有她身体里“骨头”的来源,如果“元”没有创造她的话,就不会想要得到洛林的腿骨,洛林不会因此被截掉一段腿骨,更不会导致他的朋友——
“别胡思乱想,”洛林看着前方,“对无法控制的事情产生内疚,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
艾薇说:“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否则?”洛林说,“我并不认为现在车里的另一位会有’内疚心’。”
是的。
艾薇能感受到。
在讲述洛林如何被截掉腿、他的朋友如何被斩首时,郁墨的声音听不到丝毫的怜悯。
她知道两个人互相厌恶,就像艾薇也会讨厌松锋——可是,如果松锋遭遇什么不幸,她也不会用这种语气。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艾薇脑子中一闪而过。
她的眼球很干燥,像退潮后遗落沙滩、被太阳炙烤的一尾鱼。
“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比如爱丽丝,爱丽,艾伦,”看她没什么反应,洛林忽然间问,“艾薇,私立学校有没有开设’生物克隆伦理’的课程?”
“是的,”艾薇说,“有。”
洛林说:“那你应该记得,百年之前的人类,曾经用’克隆宠物’的名义,展开过类似的商业活动。”
艾薇的眼珠动了一下,终于再度聚焦。看到洛林严整翻折的军装领口,平整,寂静,但很可靠。
她顺着回答,这些教科书上的内容,深深地刻印在记忆中:“是的,名义上是克隆死去的猫咪或小狗,实际上是大价钱筛选类似毛色、瞳色的宠物……”
以小猫为例,每一个下达的克隆订单后,相关宠物克隆公司会挑选健康的母猫,打促排卵针,取卵,再将之前本体的细胞核植入……
相关的法律出现之前,大部分作为“卵母”的猫咪往往死于过度取卵后的衰竭或副作用的病痛中,而为了提高成功率,则会同时移植好几个卵细胞,等母猫成功分娩后,再从这些小猫中挑选出一只和克隆母本长相最相似的小猫,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无害化处理”。
这种残忍的手段一直饱受诟病。
艾薇明白了,洛林那句“就算没有你”的深层含义。
“克隆的小猫都是无辜的,”洛林说,“她不应当承担供体母猫的罪责。”
郁墨问:“你在用供体母猫形容自己吗?你已经自认为是母——”
“闭上你的嘴,”洛林严厉地说,“整个车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艾薇的心并没有因此感到宽慰,她微微倾身,隔着玻璃车窗,看到外面越来越远的城市。他们的车子穿过工厂,并没有按照原有的关卡去荒废区,而是转向“新安全区”。
洛林打算从那里通过——是因为没来得及拿到去荒废区的申请吗?
时间这么短,又是晚上,洛林曾在课堂上提到过基地冗杂的申请流程,军队和政府那边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
百合吐槽过这点,还因此损失了一个社交论坛账号。
“错误的是背后做这些事的人,”洛林冷淡地盯着郁墨,看起来像打算一枪解决了他,“你是受害者,艾薇,别因为他人错误而折磨自己。”
艾薇说:“谢谢老师。”
郁墨问:“洛林上将,很高兴您也有如此正义的判断力——请问,您又是如何看待那场酸雨的呢?”
语言仍旧温柔,此刻,郁墨的表情绝算不上柔软。银子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垂在身后,他问:“那场酸雨应该也给您的身体留下过伤痕吧——您一直用’实验室受伤’这样的理由敷衍吗?”
艾薇现在已经不想去知道,为什么酸雨来临的时候,洛林会在荒废区;她的内心都被残酷的事实填满,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想,当初元是以什么心态创造她的呢?像小孩子拼乐高积木那样吗?
还有陪伴洛林的两个朋友,原来洛林真的有人类好友……算起来,艾薇连贯的记忆始于五岁,洛林那个时候应该才十四岁,那个阶段的好朋友啊……一定是一腔热血,愿意陪着朋友冒险,却被砍下头颅。
艾薇想象不出洛林那个时候的心情。
现在的她听到后就要替他碎了。
至于酸雨——
“与其说,’元’想要消灭人类,不如说,它想要这个社会上只剩下无私的、无欲望的人类,就像艾薇,”郁墨说,“人类一切的贪欲都来源自情感,只要剥除不必要的情感,人就能无欲无求。”
“不可能,”艾薇脱口而出,“按照这个标准,我不合格,我有感情,也有欲,望。”
“小宝,”郁墨怜惜地说,“这是个意外,我们稍后再讲,好不好?现在,我想谈谈酸雨的事情……”
艾薇感觉和郁墨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真相的冲击让她无法消化,无法调整好面对他的态度。
她只是悲伤,悲伤自己心动的只不过是温和的假象,漂亮的皮囊。认识那么多年,青梅竹马,一厢情愿,原来都是他的“任务”。
艾薇机械地说:“燃烧煤炭石油、冶炼金属、还有汽车尾气……我知道,你想说,人类的污染带来了酸雨,对吗?”
郁墨别有深意地说:“是人类创造了酸雨。”
“从第二十三区离开,穿越荒废区的人类,以为到达第一区后就能得到安宁,”郁墨说,“但第一区的人认为他们是另一种威胁,可能会被’元’寄生、被操纵,被控制,也认为他们会来瓜分第一区中为数不多的资源,政府如何解决这件事呢?是花费大量的金钱、精力和时间,冒着他们之间可能会有间谍的风险,将他们一一接受呢?还是,干干脆脆地看他们死在酸雨中呢?”
艾薇早已隐约猜测到。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坦然面对。
洛林说:“别以偏概全。”
“是吗?”郁墨温柔地说,“被圈养的羊,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狼,提心吊胆地住在羊圈中——没想到,最后吃掉它们的,其实是牧羊人。”
艾薇说:“但这也不是’元’随意改造人、支配人的理由!”
——为什么一定要比烂呢?
——为什么要某一方面被指责烂透了的时候,跳出来说“某某某也很烂”?
“是的,”郁墨柔声,“我知道……所以,小宝,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擡手,想要抚摸艾薇的头发,就像小时候,艾薇经常会在他怀中睡觉,从那么小小一个,逐渐变大,长成漂亮的姑娘。
艾薇推开了他的手。
她竭力保持着礼貌:“我需要安静,请不要和我说话,更不要碰我……谢谢。”
洛林说:“你可以睡一会。”
“谢谢,”艾薇的脸色一点也不好,她重复,“谢谢老师。”
洛林想纠正她,不要再用“老师”这个称呼了。
但如果不用“老师”,她一定会用更疏远、更有距离的“上将”,那样更让他不喜欢。
现在的艾薇看起来就像一个忽然间失去家的猫咪,毫无归属感,毫无安全感——苍白的脸,疲惫的身体,受伤的右手。
她垂着眼,无法入睡,心事重重。
她问:“如果去了元的基地,我能知道我是谁吗?”
艾薇想知道,自己的“大脑”主人,她原来的身体,原来的身世,原来的生活轨迹——或许也是一个二十三区的女孩,或许是被元强行掠夺来的婴儿,或许——
如果没有元的介入,她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理论上可以,”郁墨说,“七年前,那个基地就被军队包围了,已经废弃很久——”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什么,去看洛林,从后者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们这次去,会帮助洛林找到他两个朋友的尸体,”郁墨又说,“也会找到能治疗好小宝手腕的骨骼增长剂。”
洛林没有说话,他冷静地看着前方。
事实上,他和郁墨的谈判不止这些。
——艾薇的身体,是人工智能的优秀产物,但,毕竟是’产物’。
——她被判定为D级基因,有极大概率,是因为免疫系统的隐患。
自然条件下,有着类似免疫系统隐患的人,会忽然猝死于免疫系统导致的混乱爆发;
按照郁墨的计算,艾薇也不能幸免于难。
不单单是她的手腕,还有关于她身体、成长的更多、更多资料……
只有数据足够,才能找出挽救的办法。郁墨想要艾薇活下去,而不是被‘元’当作试验品抛弃。
两人默契地没有在艾薇面前提到这件事。
辛蓝陷入休眠,储蓄能量和精力,郁墨专心致志地缝补着艾薇的一件外套,仔细地在破损处绣上漂亮的常春藤;
洛林皱着眉,简短地在回忆一遍郁墨芯片中的内容。
除却他亲口承认的伊甸之园和亚当、夏娃之外,辛蓝所读取到的、郁墨那个芯片上的记忆,就只剩下无休止的银乱场面。大部分出自于郁墨的仔细思想——换句话说,那些东西,大部分来源自他的大脑幻想,而非真实。
这也是洛林厌恶郁墨的最大原因。
郁墨幻想中的女孩子并没有具体面容,但身高体型和艾薇非常相似,他幻想艾薇骑在他身上,幻想艾薇用脚踩他的胸口,甚至幻想艾薇吸吮他的胸口,像小孩子吸吮母亲的如支。仅仅是这些意,淫,尚可以体谅,毕竟郁墨也被元赋予了同样能掌控大脑的月夸下两小脑。
男人,想出什么都不稀奇。
洛林无法接受的是,郁墨甚至会幻想松旭、松锋、甚至于更多陌生男人加入他们。
这种行为就像是在收集玩具,郁墨会将所有符合艾薇喜好的男人收集,统统送给脑海中那代表艾薇的女孩子,想要她快乐,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讨好——他的本体的确不是人类,人类绝不会有如此思维方式。
——如果不是需要郁墨提供更多信息,现在,他已经被作为“失踪人口”来处理了。
“……别那样看我,”郁墨很无奈,“芯片的储存都是分类保存,就像人类的记忆宫殿……我也没想到,你们最先破译出那部分——申明一下,现在我已经记不清里面具体内容了,只能知道大概有什么。”
“没关系,我不介意给你做脑部手术,帮助你永久忘掉,”洛林声音森寒,“你真该下地狱。”
“嗯?”郁墨慈爱地说,“下地狱?不,只要数据在,我就是永生的……我永远都会陪伴着小宝,照顾她是我的使命——洛林上将,你这样愤怒,难道是因为发现幻想快乐派对中没有你吗?”
正发呆的艾薇问:“什么幻想快乐派对?”
“没什么,”洛林说,意识到声音重了,又放轻一些,“你饿了么?可以——”
没有说完,松旭给艾薇打来电话。
他刚刚照顾好松锋,后者一直在吐血——昏迷——吐血——昏迷中反复起伏,作为弟弟,松旭义不容辞地陪伴着。
“但我现在也想看看你,”松旭大口喘着气,“你醒来后,咱们还没见过面呢。听郁墨说,你腕骨伤得很严重,我找了三种生长剂,你要不要试试?——现在我能去看你吗?”
“对不起呀,”艾薇小声,“我现在已经不在基地里了……”
“你回家了?”松旭惊诧,“没关系,刚好,我也很久没见到叔叔阿姨了。”
“……不是,”艾薇编了谎言,“老师带我转院,去了更好的军区医院,只是可能要保密……对不起呀,松旭。”
“没关系,没关系,”松旭舒了一口气,“是洛林老师对吗?他说话那么恶毒,还那么健康,肯定挨过不少打,认识很多优秀的医生——”
艾薇:“……”
“只要你能恢复就好,”松旭鼓励,“不用想太多,我以你为骄傲!”
通话到此结束。
郁墨转身,看洛林:“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喜欢松旭参与、却坚决不想要你加入了吗?”
洛林一言不发,手中的枪抵上郁墨的额头,正中眉心。
“别耍花招,”他说,“否则我会在你大脑中植入些不能剥离的芯片。”
郁墨微笑:“什么芯片?”
艾薇说:“呃……可能会是些重口GV之类的吧,我猜的,老师看起来会用这种方法羞辱你。”
郁墨不笑了。
他脸色苍白,不再说话。
他们在零点准时抵达新安全区的边界。
察觉到是洛林的车后,对方甚至没有要求出示“进入荒废区证明”,轻松地放洛林离开,还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军务要执行?
洛林颔首,他刻意给对方看了腕上手表的时间。
“是啊,”他说,“否则,我也不至于在凌晨一点离开了。”
对方毕恭毕敬地目送着洛林的车远去,待车晃晃悠悠行驶到荒废区时,洛林才低头,重新将时间调回零点。
艾薇明白了:“您确定能在一点前拿到出入申请?”
——所以洛林做了两手准备,为了节省时间,先伪造一份假的出入申请进荒废区;私下里,又拿到真实申请,配合着用手表时间“误导”负责人。
夜间值守的人没有看洛林的申请书,事后哪怕有人举报追责,他的人工记录表上,也是洛林在凌晨一点离开。
她说:“我还以为您是那种正直、特别守规矩的人……”
“正直和固执还有些区别,”洛林说,“如果我死守规矩,现在的你应该还在为申请进入探险队准备材料。”
艾薇默默地低头。
她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洛林。
另一个洛林在她面前一点点展开,像一幅浸在水中的拼图——由她开始努力地一块块拼凑。
他有特殊安慰人的逻辑,嘴巴锋利,但心肠也不是那么古板;他其实很大度,甚至算得上宽容……
洛林的腿骨,她的骨头。
他多次严肃地告诫艾薇,告诫他们,要珍惜身体,移植后的肢体永远不如天然的更好——这足以证明,洛林其实很厌恶肢体移植。
他很喜欢原本的身体,一个追求完美、追求极致的人,在适应新腿的时候,夜里该有多少次为损伤的腿难过?他会多么痛恨那个截掉他的腿、杀掉他朋友的人工智能?
可洛林很清明,说这件事和她无关。甚至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所想,用语言来开导她的自我谴责——
他不仅不怪她,还将她当作同样的受害者。
哪怕她身体里还有他的骨头。
……
“老师,”艾薇擡起头,她主动问洛林,“我现在的骨头,还能重新取出来,做您的腿骨吗?”
洛林皱眉:“看来的确不该让你和郁墨太近,他的傻气已经影响到你了。”
“不是……”艾薇说,“既然我的骨头是您的,那,如果我有一天忽然间死掉——”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洛林打断她,面色很差,“还是睡不着、故意找我聊些愚蠢话题来接受批评?”
艾薇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夜晚的探险车中没有开太多明亮的灯,温柔的灯光下,她的表情让人无法说出重话。
她太单薄,太脆弱,太美好。
怎么能脆弱又坚韧。
单薄又美好。
洛林目不转瞬地看着她,除却作艾之外,两人第一次对视这么久,从彼此眼睛中,都看到自己——一个不高兴,一个茫然。
“……我不会骂你,”洛林说,“你不是我的孩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我的孩子,也没必要有这种想法。你是独立的个体,同样是非自愿——你不欠任何人,包括你身边那个银色头发绿眼睛的怪物,明白吗?别有那么多歉疚心,有时真希望你的道德能像身高一样低。”
艾薇:“……我其实不矮了。”
半昏睡状态的郁墨擡头:“银白头发绿眼睛的怪物?我吗?”
洛林没有理会郁墨。
“相对而言,”他严苛地问艾薇,“再退一万步讲,你确定要我接上你的小腿骨?”
缓慢醒来的辛蓝连连叹气,他捂着脸:“天啊,主人,您真的不会说好听的话吗?您明明是舍不得艾薇受伤、也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您觉得她很可怜,更不舍得会破坏她的身体……而且您并不认为她身高低,只是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很娇小可爱,认为她的小腿骨也很玲珑漂亮……您真的不能直接说嘛?”
“闭嘴。”
艾薇主动宽慰辛蓝:“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辛蓝重重叹气,谴责地看洛林。
洛林无动于衷,一如即往地高傲。
醒来后的辛蓝积极为众人准备食物,艾薇没什么胃口,车子也需要暂时停下——只有洛林和艾薇能熟练驾驶这辆探险车,而艾薇的右手受伤,暂时无法握住操纵杆。
七点钟,疲惫的洛林需要暂时休息,他躺在探险车的小座位上,合眼,暂时小憩。
辛蓝和郁墨在外面散步,看似聊天,实则辛蓝暗中监视郁墨,不许他有任何异动。
艾薇不能入睡。
不确定是不是受到气味影响,现在的她,只要一睡觉,就会梦到洛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些梦大多都充满了春日气息,在行进路途中,更换衣服非常不方便,也很苦恼。
她不喜欢被基因控制的感觉,尤其是现在,基因也不属于她,只有大脑是她自己。
但熄火后的探险车温度慢慢降下来,艾薇尝试将所有衣服都穿上,还是有点凉,手足无措间,听到洛林问:“你在做什么?睡不着所以无聊到扮演北极熊?”
艾薇说:“我觉得有点冷。”
她其实分不清楚这些冷来自体感,还是得知真相的寒凉。
过载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不停宕机。
洛林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说出多么恶毒的话语,反倒是平和地将身上裹着的黑色军队制服大衣掀开一角:“我不介意你进来睡一会。”
“呃……其实我介意,”艾薇说,“还是不要了。”
“介意什么?”洛林说,“我出发前刚洗过澡,衣服也洗过。”
“啊,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艾薇立刻解释,“我非常相信您的个人卫生,是另一个……”
“另一个什么?”洛林看她,“你现在看起来不像能说什么好话。”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话,”艾薇谨慎,“——啊!!!”
话没说完,洛林直接将她拖到身旁,他往侧边让了让,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深色制服大衣匀出一半,盖在她身上,将她裹得更严实了。
“说吧,”洛林说,“骨骼增长剂只对活人有效,我可不希望你还没到目的地就被冻成冰块。”
他其实想到了在黑暗区时,和其他孩子一起挤着看的第一部电影,名字是冰河世纪,追逐松果的小松鼠被冻在冰块里,滑稽、可爱又可怜。
就像身旁的艾薇,她不滑稽,只是可爱,又可怜。
他总是感觉到她可怜。
“没那么夸张,您总喜欢把事情夸大……”艾薇说,“好吧,其实我介意的点,可能有点奇怪。”
洛林毫无波澜:“不可思议,这世界上还有比你爱上郁墨更奇怪的事?”
“……嗯!”艾薇说,“就是,你想想看,你的骨头在我身体里,换句话说,你的骨头细胞培育出我的骨头……”
她说:“那我们两个,之前结婚,算不算骨科?”
“我们是不是违背伦理道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