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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 正文 第35章 拳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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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处之敌,防不胜防,所以只好在这防之外,再撒一张网。

    “防”即是许宅内的庶仆守卫,在明;而“网”则是许宅外的十几双眼,在暗。

    “对方约有二十人,身手很好,似乎是刘仕忠余部,此次与薛令之联手,恐是心存报复,想借此机断明府仕途。”林副将边走边道:“原打算在宅邸时将他们就地擒获,但发现动静时略迟,且对方人多身手极好,怕对夫人不利遂没有着急动手,只能悄悄跟着。”

    “眼下在哪?”

    “城西一油坊。”林副将回说,“因怕动静太大被对方发觉,遂只挑了几个身手好的守在油坊附近,但周围各曲路口则均已堵死,除非插翅飞,他们已是无路可逃了。”

    话虽这样说,许稷眼中看不出半点轻松,时间紧迫,匆匆牵了马,便与林副将一道往城西油坊奔去。

    这时千缨晕乎乎醒来,想动一动,却发现手脚被捆,且眼也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想开口,嘴也被堵死了。她不是头回经历这样的事了,比起初到密州时的惊慌失措,她这时虽害怕,情绪上却要镇定得多。

    许稷之前与她透露过一些布局安排,她出入时也感受到了跟在身旁的暗线。她明白上回被绑之后自己就成了猎物,那些人见她对许稷而言如此重要,必会用她来要挟许稷以达到目的。

    正因太清楚等在前面的路是甚么样子,她才想与许稷早早告别。她不是不信许稷的本事,但这世上太多事都说不准,为免遗憾,她宁愿做好准备。

    念至此,她忽没那么害怕了,仿佛回到很久之前的曲江池边,那时她可是连死都不怕哪!

    周围没有动静,身后是硬冷的墙,空气里有胡麻油的气味,浓郁扑鼻。

    是在油坊里吗?这周围是没有人吗?怎么半点动静也听不见?千缨将腿蜷起来,吸了吸鼻子认真地想着。

    她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盼着的许稷,这时已到了城西。

    “油坊布局图有吗?”

    一校尉将图递了过去:“有是有,但不大详细。这地方几经易手,内里改建过多次,不能确定其中是否有暗道。”

    许稷只顾低头看,却不言语。若存有暗道,会非常麻烦,万一打草惊蛇,则不光千缨有危险,他们也将一无所获。

    林副将开口道:“管他有没有暗道,左右各曲进出口都已派兵守住,除非他们将暗道挖出城,不然是逃不了的!友良!带上你的人翻进去将人救出来!”

    “慢!”许稷擡首反对,却不给理由。

    “明府!”

    许稷不松口,转而问道:“城楼那边还未有消息么?”

    “没有。”林副将道,“某已叮嘱余校尉,一旦有逮到可疑人等立即遣送过来。”

    许稷认定这些人既是以“不开城门”为要求,必然会遣同党在城楼附近候着,便让夜巡校尉多留个心眼,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高密城的傍晚,一如既往的平静。报更声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多数人呼呼而眠、睡得不知天地岁月。

    ——*——*——*——*——*

    县尉陈珦正在城楼内焦急踱步,不知如何是好。祝暨杵在一旁,也不知要说甚么。就在室内气氛一片沉闷之际,忽有小兵冲进来报道:“少府!有持神策军符的人来了!就在下面!”

    陈珦陡蹙眉,扔了手里一直捧着的杯子夺门而出,一口气冲到楼下,倏地止住步子,猛喘两口气,看清楚了来人,面上陡现狂喜之色:“十七郎!”

    王夫南没空与他叙旧,径直扔了个被捆住手脚的人给他:“请处理好。”话锋忽然一转:“许稷在哪?”

    一下事全挤在一起,陈珦只好努力反应消化。他一边说“明府与林副将往城西去了,但没说去做甚么”一边又转头问身后吏卒:“去将余校尉喊来。”

    吏卒拔腿出门,迅速将余校尉喊了来。

    余校尉一进门,陈珦忙介绍说:“这位乃神策军王将军。”余校尉谨慎地看一眼王夫南,接过他的符确认后这才行了个礼。

    王夫南开门见山:“许稷出了甚么事?”

    余校尉犹豫一二,扫视一圈,本想让无关人等离开,却看到了王夫南捉来的那人,陡然挑眉:“那是?”

    王夫南回头一看,道:“此人携鸣箭于城楼附近徘徊,十分可疑,遂擒了来。”

    余校尉闻言一惊,明府正是要他留意城楼外的可疑人哪!眼下时间紧迫,他遂言简意赅道:“有歹人以明府夫人相挟令他死守高迷城,眼下明府已往城西油坊去救了!明府去之前曾命属下发现可疑人等便押送往城西,请讲此人交予属下处理。”

    王夫南将人扔了过去,二话没说立即出了门。

    陈珦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也要出门的余校尉:“这是怎么回事——”

    “少府看不明白吗?”余校尉揪住那人,“这人就是眼线,他只要看到城门打开便会发鸣箭通知其他人,此乃贼人同伙!明府要抓他正是要问清楚底细呢!”

    余校尉说完便揪着那人赶紧去追王夫南:“将军等等,属下带将军去城西!”

    ——*——*——*——*——

    另一边,诸人都快沉不住气。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谁也不知会出甚么意外,而城楼那边又毫无音讯,更是令人着急。

    许稷心中更急,却不能外露。

    她指了布局图擡首安排:“外面出口全部守住,友良,你带上三人从西边翻进去,这里是油库,藏人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危险,要小心。若被发现,鸣箭为信,其余人则冲进去抓人,能抓一个是一个,若对方通过暗道逃逸,则这四曲出入口要死堵住,到时若其用人质相威胁,不要轻易答应也不要随意放人走,就说须得等我来,记住了吗?”

    诸人纷纷点头。

    “最后,备五车水。”

    “备水做甚么?”

    许稷按住那布局图:“这是油坊,若他们打算鱼死网破,最不缺的是燃料。”

    林副将恍然,连忙前去安排,许稷则带上人悄悄绕到油坊西边,观察一阵后,她偏头看一眼校尉友良,擡手往前压了压,示意动手。

    友良及其下属手脚麻利地翻墙进院,里面一片黑黢黢,静得出奇。许稷走回西门口,两边士兵都已在候着,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时间蹑足而动,一点一点极其熬人,里面却毫无讯息。

    许稷掐算着时间,眉头深锁,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紧。林副将匆忙赶来,以手语告诉她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动手。

    就在诸人绷紧了神经之际,一支鸣箭腾空而起,领头火长霍地撞开门:“快跟上!”

    许稷陡转身,却见友良的属下气喘吁吁冲了来:“明府!他们果有暗道,但未有发现夫人!他们与夫人并不在一起!”

    林副将道:“不可能!夫人就在这里!”

    “但属下并未见到夫人!”

    许稷鼻翼微动,转头去看,却见油坊中霎时火光冲天,空气里全是麻油味。

    “明府!”林副将反应过来时,许稷已是独自冲了进去。

    千缨在里面,千缨被他们丢在了里面……许稷径直往油库那边去,火势却完全失控,因有油添佐,到哪儿烧哪,且视线全被挡住,走进去一步便回不了头。

    可整个油库里哪有千缨的身影,许稷的呼喊声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擡头去望,见这油库顶上还横着一层,尽头又似有出入口,顿时恍然——千缨在阁楼里!

    火苗已快窜到屋顶,许稷忙去找梯子,可火势太大根本无法再后退。烟灰呛得她肺痛眼疼,脚下又不知绊到了甚么,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

    油坊俨然已成火场,士兵们进进出出不断泼水灭火,却不知许稷已被困在油库中。林副将冲进去指了油库道:“许明府在里面!先灭这里的火!”

    就在一众人泼水之际,忽有一人扛了楼梯拨开人群,浑身湿淋淋的罔顾火势往里去。

    林副将咋舌之际,余校尉已是冲了来:“副将!我们抓到了那等人的同伙!那同伙交代夫人就关在阁楼上!可这火势——”他说着,罔顾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往脑袋上倒了一桶水,飞快地冲了进去:“将军要不要帮忙?!”

    “滚出去!不要添乱!”

    王夫南从容爬上阁楼,猫腰走到尽头,将已经昏迷的千缨扛下来,迅速将其送到门口,猛咳一阵擡起头来:“许稷呢?”

    林副将被吓住了,反应过来急道:“将军没看见吗?明府在里面啊!”

    “不早说!”王夫南顾不得身上轻微灼伤,飞快奔了回去。

    许稷想爬起来,火苗已燎到了她身上,可她无法动弹,咳嗽声更是愈发微弱。

    循着那微弱咳嗽声,王夫南艰难走了过去,他潦草扑灭她衣裳上的火,俯身下去将她抱起来,许稷微微睁开了眼。

    她感受到他衣服的潮湿,又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没事了。”王夫南言简意赅,不再浪费时间,抱着她冲出了火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今天盒饭里有鸡腿,据说是导演组的小灶,可是我被烧得不轻啊,不能多给一个吗,工伤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