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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正文 番外 庐山西海(中)

所属书籍: 和离?呸!

    赵偱偏头看一眼,亦小声回道:“敏敏睡觉好不好?”

    小丫头临出发前夜压根没有睡,吵了一晚上,对着她的小箱子不知整理了多久。连永也就随她去,这机灵鬼第一次出远门,兴许是兴奋过了头。

    赵偱这样一说,小丫头立刻很识趣地爬到角落里卷毯子睡觉了。

    赵偱轻轻握住了连永的手,也并不说话。

    连永回看他一眼,头枕上了他的肩。

    她今早出门前给沅沅上了香,似乎想说很多话,却都无从讲起。今日,恰好是沅沅的生日,亦是忌辰。

    念至此,从心脏到手指尖都痛得发麻。

    这么些年过去,这么多事发生,她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但路能怎么走?只能往前。以往焦虑、敏感、愤恨、亦有自弃,尽了最大的努力活得自,以为自己终于变得平和,也终于找到向往的路。其实不过是因为年纪长了,像急流中的石子,被冲刷得没有了棱角,也渐渐明白,很多事的徒劳。

    但却又并非是妥协,微微偏头,便是熟悉的肩,角落睡着的,便是伶俐聪慧的女儿。经历了林林总总的困苦之后,与自己的生握手言和,能这般平静知足地生活着,已是万幸。

    抵达庐山那天下了小雨,天气微凉,比预计要早到了三天。刚进永修县城门,便有前来接应,实叫觉得奇怪。到了目的地,连永拿毯子将沉沉睡着的小丫头裹起来,抱着她下了车。赵偱则走一旁替她们撑伞。

    接应的小厮领着他们进了一处宅邸。位置偏僻,周遭静寂,这小小的永修城内很是不起眼。那小厮说:“家主不常住此地,只是今日下雨,天色将晚,此时前去西海多有不便,辛苦二位此地将就一个晚上了。”

    说是将就,却处处都周到得很。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小丫头却因为白日里睡得太饱,变得异常精神,一直缠着赵偱讲故事。连永坐床里侧哈欠连天地翻着手里的书,几次往窗外看。外面夜雨淅淅沥沥,带着入秋的初凉。

    她搁下书,将另一床被子挪到外侧去:“先睡了,们也早些睡。”

    她说罢便卷着被子躺下,翻身朝里侧,打了个哈欠,便闭眼睡去。

    过了会儿,小丫头也不再缠着赵偱了,磨蹭着爬上床,想要钻连永已经捂热的被窝。赵偱将她捞过来,拿了床小薄被给她盖得好好的,自己便外侧躺了下来。小丫头老实了会儿,但很快却又不安分起来。她踢开被子,伸了一只脚丫子到连永的被窝里,然后又将胳膊挪进去,另一只脚又伸进赵偱的被子里,小手抓住两边的被子,同时往中间拖。

    连永翻过身来,将被子往外侧挪了挪,索性将小丫头裹进自己的被子里,赵偱亦侧过身,面朝里,将自己的被子往里侧挪些。

    小丫头被两床被子压着,不一会儿便嚷嚷道:“哎呀,敏敏要被闷死了!”

    连永伸过手去挠了挠她,小丫头便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睡吧。”连永闭上眼,手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屋子里安静下来,唯有浅浅的呼吸声。

    敏敏还很小的时候,总得抱睡到熟睡才能放下,一放到床上,小眼一瞪就立时清醒。那些时日,可真是折腾死了。如今倒是好些了,可还是调皮。她假寐一会儿,等连永睡着了,便伸出小手去捏住赵偱的鼻子,赵偱一动不动,小丫头不死心,又去捂他的嘴。赵偱仍旧闭着眼,抓过她的手,小丫头动弹不得,嘟嘟嘴,终于死心了。

    夜愈发深,一场入秋雨透着惊的凉意,宅院内的芙蓉都被打皱了。

    然清早却放晴了,虽没有出太阳,空气湿润,温度恰到好处,倒也宜。

    到了中午时分抵达西海,千岛林立,放眼望去便是绵延起伏的山脉,青山绿水,美煞。

    小厮备了船只,请他们上船。赵偱抱了敏敏先上了船,腾了一只手出来让连永扶。船稍稍晃了晃,但不时便稳当了。

    水面平静得很,小丫头本还有些忐忑,不一会儿,便又不安分起来,趴船沿玩水。

    半晌,小丫头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水面道:“爹爹,这个会动!是什么呀?长得好奇怪。”

    赵偱偏过头看了一眼,那小东西水中缓缓一张一缩,只一枚铜钱大小,无头无尾,周身透明。他微微蹙了眉,苦笑着道:“爹爹也不知道。”

    连永一旁揶揄笑道:“真当爹爹什么都知道?爹爹晓得的事情,未必有娘亲多。”

    敏敏鼓起腮帮子:“娘亲总说自己知道的多,讲故事都不好听。”

    一旁船夫笑道:“这是桃花鱼,按说这鱼以桃花为生死,现本是见不到的,今日得见,还算是很吉利的说法呢。”

    “竟然是鱼哦。”敏敏双手托了下巴,仍是趴船沿,好奇地看着。

    碧蓝湖水轻漾开去,置身于这青山绿水间,远处有迷蒙的雾气,岛屿林立,岸堤望。连永坐舟中走了神。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叶舟,只剩下轻缓桨声耳畔厮磨低语。

    船家靠岸停了,走上去,便是这西海中的一个岛。

    小丫头左看看右看看,一旁嘀咕道:“这里好多树,爹爹……家院子里为什么不多种些树呢……”

    沿着铺好的石子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方隐隐约约瞧见隐竹林里的一处居所。竹叶沙沙响,这处居所,比意料中要大一些。各屋以长廊相接,檐柱上了漆,廊下挂满了小小灯笼,淡雅中显出清寂来。

    领着他们往前走的小厮突然回廊里的一处门前停了下来。他似乎刚要与连永说什么,移门却倏地开了,一名小厮捧着账册匆匆走了出来。

    “可以进去了。”那小厮与连永说道。

    连永回头看了一眼抱着敏敏的赵偱,这才与他一道进了门。小厮将移门关上,视野中只见一架屏风,很是清雅。绕过屏风,这才见到了那个。

    他倏地搁下笔,仍旧是坐软垫上,也不起身,看着来轻轻道:“终于,来了呀。”

    墙壁正中的壁龛里放了花,虽已枯干,却仿佛还保存着最好年光的那一缕煞艳丽。

    敏敏盯着成徽看了好一会儿,突察觉自己唐突,稚声稚气道:“敏敏见过伯父。”

    成徽脸上浮起一丝淡笑,抬手示意他们坐。待他们都坐定,有小厮匆匆进来摆茶点,成徽拿过旁边柜子里的一只锦盒递给敏敏:“头一次见,姑且就算作见面礼罢。”

    敏敏笑着接下,大大方方道了声谢,也并不客气。

    连永斜过头看她一眼,不自禁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见说话,见鬼说鬼话,小小年纪有些机灵过头了。

    成徽同他们寒暄了几句,微弯唇角道:“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呢。”

    敏敏咕哝道:“成伯父可千万不要当面夸敏敏。”她故意看了一眼连永:“否则娘亲又要说敏敏翘尾巴了。”

    她这话一说,倒弄得三个大哭笑不得起来,将本来还莫名飘着的一丝尴尬气氛扫得干干净净。

    连永轻抿了口茶道:“正林他们,都还没有到么?”

    “不过也应当就这两日罢,据闻已经快到永修了。”成徽慢慢说完,却看得赵偱突然起身。

    赵偱俯身抱了敏敏,抿了抿唇,又偏过头道:“带敏敏出去转一转,过一会儿便回来。”

    连永偏过头看看他,知晓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意思,便点点头:“岛上秋凉更重,让她裹个毯子。”

    “知道了。”赵偱淡笑着回了她,便抱着敏敏出了门。

    小厮将移门重新关上,成徽低头抿了口茶:“看样子过得不错,正林诚不欺。”

    连永笑着从瓷碟中随手拿了块点心,回道:“与山水朝夕为伴,亦过得不错。”

    成徽笑笑,却道:“红叶饼是刚做的,很烫,小心些。”

    话音刚落,连永就已被烫着了。舌尖一片麻,这里头竟然是豆腐,放了这么些时候竟然还是滚烫的。

    成徽不自禁笑起来,扬了唇角道:“未想到这么久不见,倒是越发长回去了。”然言语里却又轻叹道:“还是习惯看狼狈又倒霉的样子,年少时便是这样,后来再见,便总见愁容满面,或是一言不发。如今……”

    他兀自浅笑笑,不再说话。

    连永瞥了一眼扇窗外的轻轻摇摆的竹枝,微弯了唇角:“这样一说,才突然发觉,光阴如此不经用。”

    对啊,连都快是而立之年的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屋子里陡然间陷入一阵沉默,外面却突然传来敏敏的欢呼声:“娘亲,彰哥哥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