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十二委员会
灰色雾气弥漫的世界，到处充斥着死寂，只有这张桌子周围能看见生物活动的踪影。
远处不时有朦朦胧胧的光闪过，那是一扇扇门正在被打开。
“主系统发布了通知，应该是受动物城庆典的影响，盲盒商城这边也要调动数据了，刚好把人都叫过来开会。”
一个穿着白色长褂的女人从一扇门进来，顺便回答了金发男人的问题，似乎和他很熟：“山猫，改换金发了？”
“这次不是猫，是蘑菇，我的男体好看吧。”
山猫拨弄着耳边的吊坠，碧绿的瞳孔微微眯起，倒真像一只猫。
一身白衣的女人没回答他的问题，金发山猫却不打算放过她。
“樊曦，听说你把那几个和你一起打麻将的都揍了一顿，这回开会他们不来吗？”
说话间的他撇了一眼旁边头戴轻纱，像是穿着黑色刺绣舞会装的女人。
作为打麻将的另外一个参与者，显然花蛊女并没有在复活游戏的收尾里，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后者在樊曦出来后，就有些厌恶的拿着一把深色的金属折扇，与头顶的黑纱帽檐一起挡住了面部表情。
樊曦找到位置坐好，云淡风轻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套茶具，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
“应该会来吧，但除了花蛊，其他的两个不一定本人到场。”
看来上次被樊曦修理得很厉害啊，山猫眯起眼睛。
花蛊女受不了她这幅云淡风轻的做派，金属折扇被啪嗒一下收了回来：“你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怎么你弟弟樊恒这次没一起来开会，是爬不起来吗？”
“这么关心他，那下一次副本游戏开始的时候，要不我们再来一场？不过你已经落魄到与玩家合作谋取地盘了，副本面积还够用吗？应该不够吧，不然怎么会来扎纸小镇和我打赌。”
“樊曦你……”
发现花蛊女身上的荆棘有逐渐生长要开花的迹象，山猫表面劝架实则拱火：“哎呀，不就是抢地盘嘛，何必在开会的时候动火，等副本开放了，再打个你死我活不好吗？话说我到时候能不能去观战，没别的意思就纯看。”
两个女人同时瞥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纷纷不说话了，喝茶的继续喝茶，摇扇子的继续摇扇子。
山猫拨弄着耳坠，嘟囔了句居然没打起来，真没意思。
早知道就让个位置不坐在中间挡着了。
不过座位也不是他想换就能换的，这12把椅子的排列都有一定的规律。
除了末尾的几把椅子外，从中间开始，椅子的顺序不完全取决于实力，还反应了对应副本的生成时间。
最重要的，反而是对面的那些椅子。
越往某个主位走，雾气越浓，而坐落在两旁的，也并非永远都是人类体型。
山猫他们几个人型npc的对面，这些座位全部属于一些脑袋上顶着其他物品的异形生物。
不过这些覆面系的家伙向来没什么时间观念，来得居然比他还慢。
啧，金发山猫磨了磨牙，开会真无聊，还不如去副本里玩。
他这边最末位，很快又来了一位新成员。
是差点被淘汰出局，但不知怎么又顶住入侵压力的，灵车娱乐的小女孩。
茵茵手上抱着一个关节处缝合了红线的兔子娃娃，表情臭臭的看着桌子上所有的人。
她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也是椭圆形桌子尽头，唯二的两个相对的空座位。
两边都只挂着一个写了副本名的牌子，分别是盲盒商场和开心墓地。
茵茵悄悄捏了捏手中那个缝了红线的兔子娃娃：“蚕，为什么桌子头尾的那两个座位都没有人？”
毛茸茸的兔子，红色的眼睛一闪。
【盲盒商场因为副本的特殊性，很早之前管理者就不在了，现在由12委员会剩余成员共同管理。】
【开心墓地那块位置比较特殊，目前还没有管理者能驾驭，所以暂时空缺。】
茵茵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突然发现她好像是全场最弱的那个。
手中的兔子玩偶主动牵住小女孩的手。
【在这张桌子上实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阵营，茵茵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小女孩默默点头。
‘不管平常有什么摩擦，再怎么不喜欢桌子这边的人，但在关键决策上，绝对不能让头部异形的家伙，占绝对主导。’
蚕让她警惕的头部异性群体的座位，刚好就在对面。
她对面，最末端的两个位置也是空的。
上面就放了两个娃娃，一个是西部牛仔，一个是一把古朴的剑。
刚好是和樊曦在扎纸小镇默默动过手，但没占到便宜的两位。
也不知道是受伤太重还是没脸出现，暂时就放了两个标志物远程参会。
再往前面，刚好有一个风尘仆仆的家伙过来了。
那家伙以往参会非常积极，这回也不知怎么的，头上戴了顶帽子，遮住了那块以往来说相当夸张的显示屏。
彩老板用力一拉椅子，啪嗒坐下，翘着个二郎腿，双手抱肩，浑身散发着老子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意味。
山猫一看他那样，瞬间就快乐了：“哎呀，彩老板脸上怎么破相了？”
已经将屏幕修复得差不多，但缺失部分魂力还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恢复的彩老板，比了一个中指。
“关你屁事，穷鬼。”
山猫挑眉：“说谁穷鬼呢？我们游戏厅一个季度的收益比你们便利店多多了。”
彩老板：“是吗？但我听说你那里的灵魂贩卖机刚臭了一大堆，现在就算重新开了，也没人过去兑换吧。”
山猫顿时皮笑肉不笑：“那是因为有一部分玩家，不知和哪个狗东西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用灵魂贩卖机做起了玩家人口买卖的事，现在灵魂估计都被打碎，重新做成纸币流入市场了，彩老板对这事有什么头绪吗？”
被嘲讽的显示屏，立刻换了一个额头青筋暴起的颜文字：“别什么黑锅都往我头上扣，你有证据吗？这个桌子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便利店需要灵魂币。”
“说到这个，动物城的家伙怎么还不来？这次开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那个破庆典。”
拿着金属折扇的花蛊女一开口，刚好同时有三道传送门打开了。
第一扇门里出来的却是一个白色的机器人，跳动的蓝色光圈眼睛扫视一圈，谁也没有打招呼，它走到了仅次于主座开心墓场的次位。
同时，另外一个脑袋上总顶着一个中华龙模样的男人也走了出来，大步坐在了机器人旁边的位置。
有翅膀扑通的声音响起，一只黑色的鸟，最后落在了机器人对面，也就是花蛊女旁边。
某显示屏一看到这只黑色的鸟就气得牙痒痒。
“黎渊，你看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坐错方向了？你现在哪里像人类npc，真该换换位置，坐到我们这边来。”
彩老板深知这个黑色的乌鸦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像人，故意拿这话刺他，也是想嘲讽乌鸦，想主动帮玩家，却把自己的地狱弄四不像的事。
黑色的乌鸦一言不发，羽毛一点点膨胀变成了一只巨型的鸟，直到某个时刻出现了一个浑身皮肤都很苍白的男人，只不过身体依然被大部分羽毛遮住，头部也只露出一段线条凌厉的下巴。
黎渊嗓子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只要我想，依旧能变回人类，地狱上次吃了顿大餐，还得感谢你的赞助。不过很可惜，你这辈子应该都没办法再回到……”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无形的声波就让桌上所有的人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除了那个ai机器人，和那个头部是龙的家伙。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显示屏的痛点，他忍不住捂了一下面板边缘，屏幕一会儿花一会儿白的，最后整个黑屏了，什么颜文字也没出现，只剩下戴着白手套的手，差点抠烂了石质桌面。
俨然气得不行，又无力反驳。
龙头人好声好气拉架：“好了好了，大家难得一见，别一坐下就吵架。“
他环顾一圈，又着重看了看旁边坐在次位的人型ai，和对面的乌鸦。
这俩，一个不会说人话，只会传达系统命令，一个一说话，所有人都头疼。
没办法，最终还是龙头人主动开口，先说了此次聚会的目的。
“动物城的庆典已经开始，这一回，这座城市自动召集了绝大部分符合条件的玩家，估计又要血流成河了。”
龙头人声音苍老，语气温和，如果只听声音，倒像个谦逊的长辈。
头部异型的npc没发言，山猫倒是先凑个热闹，他双手捧脸，笑嘻嘻：“那不是挺好，说不定又有玩家能晋升为副本npc，咱们这桌上又能多出来新面孔了。”
可12委员会的位置是固定的，如果有新面孔出现就注定有老面孔要下去。
除非首位相对的那两个空位上能坐人。
但盲盒商场和开心墓地，这两个地方特殊，不可能出现单一的灵魂主宰，所以山猫这话一出，整个桌子上都有股山雨欲来的趋势。
龙头人不露痕迹地瞥了他一眼：“这次的动物城盛典或许我也要参加，诸位难道没有参加庆典的打算？”
这话一出，桌子上沉默了一瞬。
花蛊女率先拿着折扇挡在脸前，讥讽道：“动物城是你的主场，让我们过去参加庆典，不是把脖子送到旁边，让你咬几口肉下来？”
金发山猫在旁边拱火：“就是就是，老龙你以前只是来阴的，现在突然来这么提议，是因为马上就有大量玩家填充你的灵魂池子，肆无忌惮了？”
被这么刺了几句，龙头人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动物城的规则故诸位都心知肚明，你们进来后依然能掌握各个领域的游戏。只不过没以前那么方便，但与此同时，你们能收割更多的灵魂。”
这话前半截他们同意，即使动物城是一座规则怪谈聚合城的城市，但他们这种级别的NPC进去后，也能生成一个小范围副本，用自己的游戏领域，对抗动物城的规则。
但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
一直在喝茶的樊曦也放下了杯子：“动物城不存在通关规则，所有死掉的玩家，灵魂都会归于那个我们心知肚明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说，我们进去了还能收获新的灵魂？”
龙头人嘴上的胡须轻轻飘起，苍老的声音笑了笑：“因为那条河时隔多年又出现了。”
老龙伸出那枯槁的手，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道：“而且，就在动物城下方。”
桌子上安静了一会儿，很快，绝大部分人类npc的目光都放到了赛博AI的身上。
“你们主系统不是实时监测过冥河吗？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动物城？”
白色机器人扭过头，蓝光一闪，开始系统回答问题。
“冥河的移动方位不可控，自从所有逃生门堵死之后，这条河随时有可能出现在无限公路的任意地图，任意位置。”
山猫杵着自己的小脸：“哎哟哎哟，所以就好巧不巧的刚好出现了在了动物城？我说你们赛博世界要点脸好吗？这事你要是没插手帮忙计算概率我就不信了。”
“我说动物城前几年，怎么尽是在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扩充地图，怕是早就为今天做准备了？”
白色机器人头顶的波纹一闪，电子音古井无波：“我只为无限游戏地图本身服务，不会偏向任意一名管理者。”
茵茵扁了扁嘴巴，捏着怀里的兔子耳朵：“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大家副本里的那些本土鬼怪，都是从冥河里打捞上来的，所以动物城根本不是缺资源了，而是资源太多，要求我们这些管理者也去参加你们的庆典吗？”
突然出声的小女孩，吸引了龙头人的注意。
老家伙默默眯了眯眼睛，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桌子末尾这个存在感不高的红衣小鬼，以及，她怀里的那只兔子。
他继续道：“没错，我想大家也知道，自从逃生门关闭之后，不光玩家没办法通关了，整个无限求生路上的鬼怪数量都是在慢慢减少的，我相信各位也想持续运营这个世界，为此，我们就需要从那条河里打捞更多的灵魂上来。”
“灵魂工厂里的纸钞需要持续不断的出产，我们需要新生的灵魂，也需要填充老的灵魂，为此，动物城诚邀各位来参加庆典，一同去解决那条河的问题不好吗？就算本体不来也没关系，那条河会出现的消息，我已经带到……”
眼睛滴溜溜观察老龙的某只山猫，突然打断他。
“所以说，如果有玩家这次发现了那条河，只要敢下去，其实也能够回……”
“回不去的。”
之前一直沉默的彩老板开口说话了，他脸上最后出现了一个微笑的颜文字，但视线却死死的盯着斜对面的乌鸦。
“现在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所有家伙，包括绝大部分玩家，都不具备渡河条件，我以为你们对此都很清楚。”
不光玩家回不了现实世界，他们这些npc更回不去。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带到，关于那条河，一旦在动物城出现以后再消失，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冒出来，庆典的请柬已经在这里了，到时候我会打开神龛的门，欢迎各位过来。”
龙头人自顾自地第一个站起来，说了一句庆典在即，会很忙，之后就随手从空荡的灰雾里拉开了一扇光门，就此离开了石桌范围。
彩老板第二个站起来，只不过这次，他脸上的笑脸颜文字似乎更真切了几分，看向乌鸦的方向：“我刚刚好像想清楚了一些事，是一个与你相关的某个小秘密，黎渊，你最好把这个秘密藏得再深一点，不要让我再碰到她。”
显示屏放完狠话就走，倒是面无表情的乌鸦，突然想到了什么，被大量黑色羽毛遮住的上半张脸，表情古怪了一瞬间。
“那我就祝你好运吧。”
他一开口，整个空间又开始回荡起莫名的声波，旁边拿着扇子的花蛊女受不了了，提着黑色的裙边直接站起来。
边拉门还能边听见她嘴里嘟囔的“晦气”“乌鸦嘴”等之类的词汇。
旁边看好戏的山猫，顿时一脸你好勇的表情，在乌鸦侧过头看向自己的瞬间，一向不怎么正经的乐子人山猫，也赶紧拉门就跑。
最后空间里就剩了红裙小女孩茵茵和一袭白衣的樊曦。
对面桌上的古剑和西部牛仔的娃娃，实力低微，龙头人离开之后，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乌鸦这次没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层层叠叠的黑色羽毛，像是一层流光溢彩的河流虚挂在身后。
他冲樊曦以及茵茵点点头，很快也拉开门离开。
樊曦喝空杯子里的茶，摸了摸茵茵的脑袋：“有空让童瑶她们来找你玩，上次去灵车娱乐，给你添麻烦了。”
茵茵摇头，对认识的长辈，脸还是没那么臭的。
“没关系的，那时候我对副本掌握也不怎么好，之后才有了说话权。”
不知是想起了谁，茵茵又露出了一个有点寂寞的表情，她捏了捏兔子，很快看见了白衣樊曦也拉门离开。
整个空间顿时只剩下了她，和一直坐在次主位的那个白色机器人。
茵茵抱着兔子好奇看了一眼对面，怀里的兔子和机器人同时微微歪了歪脑袋，一个红色眼睛，一个蓝色眼睛，像是在对视。
茵茵怕蚕被主系统发现，赶紧抱着兔子就去开门了。
灰雾空间，顿时只剩下那个白色的机器人。
【主系统重新连接，返回赛博副本】
所有npc都离开后，白机器人并没有开门，而像是数据一样，化作一团数字，就此在原地消失。
盲盒商场，尖叫游戏厅。
通过了马里奥副本的乔颂，就在外面等柴老爷子等人出来。
其他人本轮收获的积分数量也很多，都大手笔地换了不少蘑菇道具。
外卖小哥在游戏过程里，保持着稳步通关，跟着大佬的步伐走的政策，没想到最后收获了这么多道具。
“我全部都给兑换了，就算这次没用上，等离开盲盒商场也能卖给其他玩家。”
老五和健身教练也差不多，他们甚至已经完成了尖叫游戏厅的三个最低游戏标准，随时都能离开游戏厅。
想要离开商场，甚至只需要去楼上的某个店铺里抽几个盲盒，集齐一套就能通关了。
但乔颂特地等老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
几人一起合作通关了马里奥小游戏，彼此也还算互相了解，没有做什么违规拉低道德的事，乔颂就干脆同意了，大家一起开一个包厢的要求。
在尖叫游戏厅的休息处，弄了几份甜品和茶水，乔颂在包厢里让柴老爷子拿出了那个鸡笼。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家伙了。”
柴老爷子提出的鸡笼里有一个像果冻一样已经皱成一团的人类。
小保安几乎是被半挟持着来到包厢里的，一看到昔日的大哥变成这种样子，他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想哭，但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又哭不出来。
“别摆出那副表情，我问你答。”
乔颂没让柴老爷子解开笼子，反倒拿了几样工具戳了戳里面那个人类。
刀疤男像是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身上有一半的肉已经能抽出像蘑菇一样菌丝，浑身上下也开始散发出一种很特殊的味道。
不是臭味，而像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小保安被摁着把脸贴近鸡笼，脸上仅有的一点悲伤也变成了惊恐。
“你前面说你大哥拥有一个复制他人通讯录的技能，那我问你，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保安也傻了。
“我不知道啊，大哥他可以直接复制玩家通讯录里面遗留的某些信息，来得知玩家的弱点，有时候甚至可以打通电话……”
乔颂皱眉：“直接拨通电话？”
“对，然后通过自己的能力，想办法抢夺电话对面那人留下的情绪能量，然后又来直接对付通讯录的主人。”
乔颂沉默了一瞬：“所以他最后这个能力是用在了……”
小保安悄悄擡头看向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破案了。
乔颂记得自己的通讯录里面好像除了一部分活人以外，还有小部分特殊存在来着。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副本管理员。
所以这是哪个家伙污染了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