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疯狂动物城
乔颂不是没有赶过通勤时间的公交，最挤的时候，她甚至差点在公交车里被迫带了隔壁老哥的假发回家。
但她没在午夜十一点，感受过这么满的末班车。
车站里明明没有多少人，但人与人之间肿胀的影子，仿佛把空气也挤走了。
即使已经下班准备回家，不少人还抱着打开的笔记本，或者还在打电话，发语音。
“领导，新的方案已经发过去了，我现在马上坐回家的公交车，修改建议可能得等到……好的好的我知道，那我上车了继续改。”
“王哥，客户那边还没有回信，我先回家了明天上午还要开会，ppt等会车上改。”
除了这种还在干活的，还有那种眼睛快睁不开了，还在和熟人打招呼的。
“老郑，你怎么也坐公交，你们公司不是给了打车的报销额度吗？”
“上上个月给客户买咖啡的几十块都没报销，我还指望公司给我打车，这里打车回家一个小时起，公司规定报销不超过30……”
“啊，我也差不多，我不超过20，而且用了交通费，就必须在公司吃饭，还有下午茶咖啡。”
说到后面的吃饭和下午茶咖啡，这位脸上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意思。
一眼看去，全是死气沉沉的牛马。
手机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在群里回复了：“收到。”
车站里，这个点坐车的人，似乎很熟，但众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因为怨气太大，映衬得整个车站都暗了不少。
车灯闪了一下，一个背着双肩包，头顶毛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突然转头。
“你们两个是哪个公司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
乔颂没说话，一时间，站台上所有形态怪异的生物，突然都转过了头。
这些生物脚下的影子，像是流动的墨汁，凝聚出两个红色的眼睛，和它的主人一起脚连着脚，盯着站台上突然出现的两人，
孔粒察觉到了什么，指间已经翻出了一张符纸。
她向来是不服就干：“区区鬼魅伎俩，不过是——”
乔颂把她的手嗯回去：“我俩刚失业，来CBD这边面试，结果实习工资没谈妥。各位知道哪些公司的待遇还不错的吗？”
此话一出，周围涌动的黑气淡了一点点，对她俩的敌意没那么明显了，反而有种看未来同类的感觉。
“这一片待遇都还行，就是实习的话……”
一个眼圈比影子还黑的女士，欲言又止。
“朝八晚十一，月休，默认接受加班，你要是能接受，马上就能来我公司入职。”
饶是乔颂这种打过无数零工的人，也忍不住沉默了片刻才道：“您这是……”
那个黑眼圈十分浓厚的女生，惨白着一张脸道：“我是心美广告公司的hr，本月招聘没达标，要来我们公司吗？待遇还不错，还包了员工体检和午餐。”
旁边的秃头男人，突然也出声：“你们大学什么专业的，有没有什么工作经历？我们公司最近程序员又走了一批，需要有经验的活人，不行的话，前台也没事，最低专业要求大专。”
乔颂想了想：“我没上过大学。”
孔粒看了她一眼，这才道：“我现在主职业算命。”
准备招聘的众鬼怪沉默片刻，默默散开了。
乔颂还准备追问，那个黑眼圈人事专员叹气：“牛马也有最低标准，你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叮——恶意值减少10%，请再接再厉！】
孔粒莫名回头看了眼乔颂，没明白为什么两人没应聘上工作，反而鬼怪对她们的恶意减少了。
乔颂目光在人群中的黑气中扫荡，试图寻找源头：“行吧，我们明天再看看，不行做保洁保安送送外卖也可以。”
众人闲聊的功夫，车辆进站，乔颂之前就观察了站台，只有k044这一趟夜班公交。
她和孔粒对视一眼，后者看着那辆摇摆着，亮着绿灯的公交车，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那上面已经满了。”
乔颂置若罔闻：“满了也得挤挤，这个站台只有这一辆车。”
她们出现的这个位置，和无限公路类似，站台外的世界一片黑暗，满是迷雾，车站里虽然阴气也重，至少还有系统提示。
乔颂目光扫到了公交车收费台，那里没有刷卡器，也没有投币窗口。
免费？
不，她刚刚在站台，明明看见了，k044一共就两个站点，似乎是上班专线，全程收费10灵魂币。
应该还有别的收费方式。
孔粒跟着乔颂上了车，她们明明已经是最后上车的了，身后本该空无一人才对，结果一股奇妙的推背感来临，仿佛在车门关闭前，又被什么往前挤了一下。
乔颂进车后的一瞬间，就感觉身上的衣服变了，手里多了好几个袋子，背上还有个背包，里面装了些礼盒。
【叮——上车后，自动分配您成为好美味咖啡公司的推销人员，请在下班后及时完成工作！】
旁边的孔粒，身上也是同样多了些装备，只不过她的是快餐店。
【叮——请在本车到达终点站前，成功销售出去至少十份商品，失败者，直接踢下车】
【温馨提示，特殊npc恶意值过高，会导致其攻击行为】
没有主动找工作反而被迫上班了，乔颂感觉这个区域的玩家是不是上班上疯了。
她的目光迅速环顾四周，这趟公交一共二十几个座位，走廊还站了不少人。
对于经常加班的人来说，咖啡不算难推销，但晚上推销这个，仿佛是在诅咒对方晚上回去了还有活要干。
乔颂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手里的咖啡券，又把孔粒的那份拿过来。
【好美味咖啡，给即将上班的牛马一拳，痛击这即将开始的完蛋工作！】
这见鬼的咖啡说明，乔颂会主动推销它才怪。
孔粒那边的快餐也是——
【好滋味速食快餐，完美预制餐，吃不死人的科技与狠活，不会做饭的社畜必备！我们承诺，绝对没有一口新鲜菜！也绝不多收一分钱！完美牛马的生命维持餐！】
这个说明，有点怪。
乔颂有种感觉，系统说的推销商品，或许不是简单的方式。
突然，车辆颠簸起来。
乔颂在拥挤的公交车里，眼疾手快抓住了护栏，就只看见公交车的透明玻璃外，后视镜中，有个巨大的黑影在跟着公交车前进。
“谁让你们下班的，ppt，广告策划，修剪片子，都给我做完了再回去！”
“要是犯困了就喝咖啡！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公司的活不做完，谁也不许休息！”
这个匍匐的黑色阴影，像一团吼叫的马赛克，乔颂能感觉到，自从它出现，公交车里的氛围都变了。
乘客们表情难受地捂了一下耳朵，然后纷纷带着恶意看向她和孔粒。
乔颂头顶已经戴上了咖啡店的店员帽子，孔粒的外套上也多了些快餐店的菜单名。
【叮——恶意值上升10%】
这就10%了？
乔颂拉住孔粒，依旧没让她动手暴力破局。
公交车的阴影越来越重，座位上的那些员工们，一边抱着电脑屏幕拼命改方案，做ppt，一边用仇视的目光，不时看一眼乔颂和孔粒。
公交车后面，那个像是老板一样的怪物一直跟着车子，他每多吼一句，系统提示的恶意值就上升一分。
看公交车里乘客的表情，那分明是把加班的恨意转移到了乔颂和孔粒这里。
终于，之前问乔颂要不要来上班的那个黑眼圈人事专员，在公交车上连续看了几十份简历后，突然回头：
“给我一杯冰美式，双倍浓缩。”
乔颂没主动推销，生意送上门了。
后面一个乘客也道：“我要一份小炒肉快餐。”
孔粒皱眉，她看了眼乔颂，准备从自己背着的餐包里取餐，乔颂不让她攻击这些东西，按照规则做游戏总没事了吧？
“别动。”
乔颂把孔粒的手摁住：“晚上喝咖啡，就真的睡不着了，吃快餐也是，我们的东西不能这么推销。”
她翻出自己的钱包，问孔粒：“你看看身上的灵魂币有没有变少。”
孔粒不明所以，按乔颂说的一检查，还真少了10灵魂币。
她口袋里的灵魂币可是完全没拿出来过，这样也能消失。
“小鬼搬财？”
她回忆自己上车之后的事，没感觉有任何小鬼偷自己东西。
“不一定是鬼怪，也可能是科学，自动扣款听过吗？”
乔颂把自己上车后，身上多出来的背包式餐盒取下来。
那个HR一直盯着她。
“我要一杯冰美式。”
乔颂不卖。
“如果我没猜错，咱们完成任务，不需要主动推销，这些乘客也会来消费，但也会影响他们的恶意值。”
一公交车的乘客，到时候吃饱喝足，咖啡续命提高精力，能把出售货物的玩家直接撕了。
“但是换言之，只要吃了就会自动扣款，那卖给谁才能避免牛马们崩溃？”
乔颂熟练地掏出锤子，直接砸了车窗。
窗外是浓郁的夜色，与淡淡的雾气。
那个黑色的大怪物还在追着车跑。
车里的乘客更加焦躁了：“完了做不完了，我要喝咖啡熬通宵了。”
“早知道不坐车回家，睡公司算了。”
“别催了别催了，我已经在做了。”
这些家伙的影子越来越红，给乔颂和孔粒一种感觉，要是再不喂点咖啡和宵夜过去，这些社畜就要暴走了。
“别管他们，没有吃的补充精力，他们现在抽不出手对付我们，给了就不一定了。”
乔颂示意孔粒爬上车顶：“咖啡喝多了兴奋，宵夜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让后面那个大家伙也尝尝这个滋味就可以了。”
反正和坐车一样，食物只要入嘴就会自动扣款，太适合强买强卖了。
乔颂现到公交车顶上，直接瞄准那个跟着车的黑影：“孔粒，咱们只有一次机会，全部倒别犹豫。”
背着外卖餐盒的女孩点头。
乔颂能感觉，随着怪物的催促，车子里的乘客们不仅工作效率没有提高，反而焦躁不安，出现了脱发，且效率变低的情况。
就连这辆公交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乔颂能看到黑影渐渐追上了他们：“一个ppt还带回家做！公司不就是你家吗？！”
乔颂找到机会，几锤子迅猛地砸开它的下巴：“孔粒！”
旁边的朋克女孩，瞬间反应，见缝插针，直接把盒饭全部扔进了黑色怪物的嘴巴。
乔颂突然感觉怪物头顶升起一个血条。
蹭蹭蹭，血条往上加了好几倍。
怪物的眼神呆愣住了，很快，乔颂又砸开了它的嘴巴缝，把另外十杯咖啡也倒了进去。
黑色怪物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里只剩下一股苦味的废弃饮料杯。
一根蓝条也冲天而起。
【叮——咖啡是社畜的汽油！未知生物精力值和血条满档！开启自动加班模式！】
一阵惊天的怒吼后，那怪物停下来，竟然努力干呕了半天，发现食物完全吐不出来后，才绝望地离开了公交车范围。
看他回去的那个方向，似乎是公司。
“咦，老板今天吃错药了？说是睡不着，bug由他亲自改。”
“我领导也很奇怪，说是客户要的新方案由他来。”
“老板/同事，怎么突然这么有精力了？”
车里的窃窃私语结束，乔颂和孔粒也翻过车窗，回到了车里。
这次周围的社畜好像没那么大怨气了。
【叮——十份咖啡/快餐。已经被消化，恭喜您完成任务！】
乔颂眼睛一亮，果然，只要有活物吃了，就算售卖成功。
午马这边的消费系统智能化程度，远超她想象。
而且，只要吃了足够的食物，就会被动进入工作状态？
那岂不是，主动卖食物的人，尤其是咖啡这种东西，就是在刻意推动加班？
孔粒也不傻，反应过来了：“系统给的游戏提示，居然完全没提过食物会带来这种后果……”
乔颂明白，这意味着，午马的游戏并不好过，完全和常识反过来了。
【叮——恶意值飞速下降中……您已经到达夺命末班车终点站，欢迎来到灯火通明CBD！请下车后，开始今日份的工作吧！】
别说孔粒，乔颂也愣了一下。
这不是回家休息的末班车吗？
刚刚在车上那群npc，再次下车，只是这次，他们脸上的疲倦更重了。
乔颂能看见他们脚下的影子，也变厚重了好多。
“早上好，今天新客户要来公司视察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任务交代下来。”
“早上好，昨天休息得还不错，感觉肩膀好像没以前疼了。”
几个乘客像是失忆一样，下车后彼此打了照顾，就准备去公司上班。
乔颂下车，发现窗外已经慢慢天亮，车站的k044夜间末班车标识，也变成了k144专线车辆。
作为曾经在医院值过夜班的精神科医生孔粒，也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上班模式。
她和乔颂最后下车，看着那群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公交车站附近大楼的上班族，只觉得恐怖。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在上班下班，永远没回过家吗？”
乔颂心里微微一动：“或许是因为，游戏里没有他们能回的家了，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她和孔粒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咖啡店和快餐店。
按照服装，两人很快赶到了对应的店铺。
乔颂上班的咖啡店里，店员居然是头大熊猫。
乔颂还是第一次在动物城看到除12生肖以外的动物？
“新人，你差点迟到了，再有下次马上扣工资。”
熊猫看着有些不高兴。
乔颂指着表：“老板，店里的钟表是不是不准，我看车站的时候好像和这个差了几分钟。”
大熊猫被她噎了一下。
“我说你迟到就是迟到，员工福利，每天两顿员工餐和免费咖啡，这是今天的份，先吃了。”
乔颂看着餐盘里摆好的食物，完全没有动口的意思。
她知道主动吃东西又喝咖啡是什么意思，相当于给车加满油，充好电，随时准备好压榨。
咖啡是社畜的汽油。
哪有资本家上赶着让员工赶紧享受福利的。
乔颂毫不掩饰地把食物和咖啡收进了工具箱。
“早上吃过了，留着中午慢慢吃。”
大熊猫还没来得及反驳，乔颂手里的东西就已经不见了。
“你、你怎么能糟蹋免费的三明治和咖啡……！”
乔颂摊手，笑了笑：“放心，我从不浪费食物。”
大熊猫的黑眼圈，眼看着又深了。
他努力平复呼吸，最后用力扯下了店里机器刚吐出来的外卖单。
“楼上的办公楼来了大客户，等下做十单咖啡送上去，务必让那些员工喝光，知道吗？”
乔颂笑眯眯的：“听到了，我这就去。”
大熊猫盯着乔颂，见她很快摸索了怎么用咖啡机，甚至还打奶泡，拉了花，最后熟练打包。
大熊猫只能双手交叉，眼看着乔颂在没有求助他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
他疑惑：“你的职业，和咖啡有关？”
乔颂挑眉，再次打量这位店长几眼：“不是，但我在咖啡店兼职过，不然老板你怎么招我进来的？”
大熊猫内心吐槽：我当然是选了个以为你不会的！
他都怀疑上面的消息是不是给错了，排除了接近十几个对方可能会的技能，结果安排了咖啡师身份，这家伙居然也会一点拉花是怎么回事。
而且，夜班车那趟几乎是必死局，只要在车上被强制冠名了咖啡师和快餐送递员工作，那些天天上班的牛马，居然没把这两个玩家在车上就给撕了？
大熊猫越想越奇怪。
乔颂已经把咖啡都准备好了。
“老板，那我出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熊猫挥挥手背，没再看她。
乔颂于是跟着电梯，直接去了订单备注的楼层。
是近乎顶层的位置。
乔颂从电梯打开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浓郁的黑气。
她提着咖啡一进入公司，隐约泄露的咖啡香气，直接让不少格子间里，几乎已经全部变成马头人身的员工擡起头，用异常阴森的目光看过来。
仿佛乔颂只要把咖啡给她们，这些家伙就要和乔颂拼命。
【叮——欢迎来到偶买噶美发沙龙总公司，这里正在接待贵客，请前往技术总监朱美丽女士的办公室，将十杯咖啡分配给房间里的十一位开会成员。】
【谨慎做出您的选择哦】
十一个人，分十杯咖啡？
乔颂看了眼手里的咖啡，和格子间那些深沉的怨念，感觉自己更像是来投毒的。
没事，不管是哪个，她都擅长。
乔颂提着咖啡去送货的时候，孔粒先一步遇见了大麻烦。
她上班的快餐店，今天居然全都是人。
密密麻麻的npc坐满了整间店铺，那些家伙的表情阴沉得不像是来吃饭，更像是来受刑的。
“服务员，点菜。”
偌大的餐厅，此时居然只有孔粒一个人，餐厅老板那家伙已经去了后厨。
孔粒记得，这家餐厅不就是完全的预制菜吗，加热一下就能卖。
餐厅老板故意去的后厨吧。
孔粒手里已经不自觉攥紧了黄符，她听到了新的系统提示。
【牛会哞，马会叫，牛马只会收到收到】
【在餐厅顾客依旧在回复工作信息的期间，为他们准备合理的饮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