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绿色的藤蔓般的触手伸过来,小心的点了点邵棠的肩膀:“喂,你肿么了?”
这个人类今天看起来心情好低落的样子,一直窝在那里,抓着一把红色的小圆石头,抛起来,掉下去,抛起来,掉下去,抛……连茶几上的许多好吃的都不动一下。
邵棠心情确实低落。她给卡兰德发了条文字短讯“还好吗?”。
过了四天,卡兰德回复了她一个“好”字。
多一个字都没有。可想而知,他在战场上的时间有多么的紧张!她真不该发那条短信让他分心的,越想越是后悔。
正沮丧着,世界忽然变绿了……
邵棠:“……”
叉开五指,将糊在脸上的少女球拨到一边:“喂!”
“人家叫了你好几声,”少女球很不满,“你都木有反应!到底肿么了?”
“……”邵棠沉默了很久,“没什么,只是一个朋友现在在战场上,我有点担心他。”
“……”少女球拟出一只手,做出“摸下巴”的表情,“他一定是男的吧!”
“……你又知道。”
“嘿嘿,嘿嘿。虽然种族不同,但素!少女的心都素一样一样的啊!”少女球飘到半空转了个圈。
谁……谁是少女啊……
邵棠:“……我已经结过婚了。”
“噗通”!少女球摔落地上。
“你,你已经成年了啊?你几岁了?”
“……你还没成年?你几岁了?”
“你先说。”
“你先!”
“一起说?”
“好吧”
于是,“我二十四二百九十四岁了。”
邵棠:“……”
少女球:“……”
啊……突然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但是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所以话题还是继续了。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渣男!”
听了邵棠的经历,少女球气愤得全身爆出了几百条触手,每一条都僵直的向外伸着,看起来就像一只绿色的巨大刺豚。
邵棠好不容易才用“我现在努力升级就是为了回去报仇”安抚住了暴走的少女球。觉得“这还差不多,到时候一定要这样那样虐他一百遍啊一百遍”然后平静下来的少女球开始八卦了:“那,你现在担心的这个男银是谁啊?”
“是一个朋友……我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多亏了从他那里回收的废品,……第一件商品上架,他第一个购买了,还指点我调整价格,……后来才明白,那套刀法对他这种水平的人根本没有用处……所以,其实完全是在照顾我这个新人吧……”
少女球直接把眼睛拟成了心形:“啊……听起来好动人,禁欲系的冰山男银,冷面之下是沉默的温柔……啊~~~”
沉默的温柔……,邵棠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好像真的很贴切呢,如果……咳咳,没有训练时的鬼畜的那一面就好了……==
“那你呢?二百九十四岁还没成年?那张照片里又是谁?”
少女球又一次变紫了,像一只巨大的紫薯丸子……忸怩着说:“我们这一族一般是在三百岁的时候成熟,就可以与伴侣结合了。我还有六年就要成熟了,但是……”无奈的叹一口气,“因为我太不爱出门,整天窝在家里,我麻麻担心我这样下去会找不到伴侣,无法将自己的基因片段传递下去,整天逼着我去相亲,真的好烦哦。”
邵棠:传递基因片段什么的……就是说怕你成为剩女最后没有孩子?
“那个照片呢?嗯?是谁啊?”邵棠其实也是很八卦的。
“嗯,嗯……”扭捏,扭捏,声如蚊蚋,“其实是……是,我喜欢的男生啦。所以…相亲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成功啊。可素,我不敢跟麻麻说……”
“为什么啊,喜欢就说呗。不想告诉妈妈,也应该跟对方说吧?”
少女球叹了口气,从浑圆变成了椭圆。虽然这次没有模拟任何表情,但邵棠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蔫头耷脑”这个词。
“那个,更加不敢了,一定会被拒绝的。说不定还会被嘲笑……”
“是性格很恶劣的家伙吗?”
“不,才不是!是因为……差距太大了啊……”少女球幽幽的说,“你知道吗,他把自己铺平,直径能覆盖八十公里。”
邵棠:“……”
果然种族间沟通无能么?完全不能理解!
“就是这样子……”
少女球突然下坠一般的消失了,空间的地板上覆盖了一层绿色的“地毯”。
“……”邵棠,“这个,意义何在呢?”
少女球恢复了球形:“一种衡量的标准。嗯……你们人族有一种运动叫‘引体向上’,用以衡量手臂力量的强度。有点类似。平铺,是我们一族衡量身体强度的标准。我现在,平铺的直径才是四十八公里。qaq”沮丧……
邵棠安慰她:“别担心,你不是有位面交易器么,可以帮助你变强啊。还有六年的时间呢,你一定可以追赶上他!对了,你和交易器融合多久了?”
“一百三十七年了。”
“……”可以收回前言么?
果断转变话题:“你不是不爱出门吗?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啊?”宅女的男神不应该都是二次元生物么。
说起自己的男神,少女球似乎兴奋了,从绿色变成了淡黄色:“因为他很了不起啊!啊,那是三十年的事了,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有一颗小行星要撞击我们的卫星。嗯,我们的卫星对我们很重要很重要。那里的环境特别独特,很多在母星无法存活的珍贵植物,在卫星上就能茁壮的成长。所以卫星就相当于我们母星的珍贵植物园。所以,外空护卫队立刻就去阻击那颗小行星去了。他们用光炮击碎了小行星,结果啊,有一块直径达到三十公里的碎片还是朝卫星撞去了。而且,预计发生撞击的位置,生长着一片很珍贵很珍贵的植物。那时候呢,正巧‘他’在那里采集植物,于是他就这样撑起身体,”少女球又把自己铺平,然后撑起来像个帐篷似的演示着,“他的平铺直径有八十公里啊,完全没有悬念的兜住了碎片。然后就酱子……”
少女球身体的中间部分凹陷了下去,用触手扔了块点心上去,像个皮网兜似的,把点心弹了出去,栩栩如生的演示了讲述的内容:“‘咻’的把它弹到了天空上,让护卫队消灭了那一块。珍贵的植物一点也没有受到损伤。整个过程,都被监控器直播了。他因此获得了绿叶勋章,被称为是我们这一代的最强者。当时我就知道,我找到自己的男神了~~~~”
邵棠表示,自己也找到了新的看世界的角度了……
好吧,闺蜜(?)之间的下午茶总是很强的排解烦闷的功效。
邵棠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给你赎身,好不好?”
搬了新房子,当然要让朋友来坐坐。
恰昨日更下过一场雪,虽不大,但也将宅子银装素裹了起来。张好好赞叹了一番这园子的格局精致,与邵棠坐在烧了地龙的暖亭里,煮酒赏梅,兴之所至,便要奏上一曲。
邵棠望着那低头调弦的女子,缓缓说道。
张好好手一紧,“崩”的一声便拧断了一根弦。她愕然望向邵棠。
“我是认真的。这个事情,我考虑了有一阵子了。”邵棠缓缓的说。
自从和柯三那次谈过之后,她便开始考虑这个事情了。
张好好忽然“嗤”的一笑:“姑娘我可是花满楼的当红头牌呢,要想给我赎身,邵掌柜可准备好大出血了么?”
邵棠吸溜着烫嘴的清酒:“我穷得也就只剩下钱了。”
张好好翻个白眼儿啐道:“叫柯三听见,怕要活活气死。”
邵棠也翻个白眼儿:“死胖子昨天才从我这儿讹了件裘衣。”
张好好掩口:“已经知道啦!昨个便迫不及待的穿到我那儿去显摆过了。”
邵棠无语:“那点出息!”
张好好道:“少尹素来清廉,手头便难免拮据了点。偏他是个爱好又多又杂的,哪样不是要花钱的。”
邵棠道:“不说他了。好好,你有没有想过,出来之后,要怎么生活?”
张好好抱着琵琶,巴掌大的小脸靠在琴轴上,微感茫然:“……我本来想,能给我赎身的,大约是个极爱音律的文人。只要大妇不太刻薄,我伏小做低的,总能过的下去……又或者,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人想赎走我,我就用自己的积蓄给自己赎身,买几亩田,收养个孩子,好好养大,将来给我养老……只是没想到……”她噗嗤一笑,“最后给我赎身的人,是个比我还年轻漂亮的女人。我说你……真个不好磨镜?”
邵棠“噗”的一口酒喷出去,“咳咳咳咳咳咳!”
张好好放下琵琶轻轻给她拍背。
好容易调顺了气儿,邵棠正襟危坐,严肃的说:“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真的不好那个。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张好好指作兰花,以袖掩面,哀哀婉婉的:“唉……可怜奴这颗错投了的心啊……”
够了啊你!(╯-_-)╯╧╧
于是,两日后,天珍楼的小丘掌柜带着人擡了两箱银子进了花满楼。张好好在满楼姑娘羡慕的目光中,坐着一顶暖轿,离开了这风月之地。
待客人们得知这消息,已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有些常客不由扼腕叹息,遗憾“再听不到好好的琵琶了”,至于张好好过得好坏与否,却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风月场里新人换旧人,走了张好好,自会有李好好、赵好好来顶上。很快,客人们就会遗忘她的名字和面孔。
只是,张好好虽已不在风月场中,风月场上却流传着她的传说……
据说,张好好给天珍楼的东家做了妾,那真是掉到了福窝儿里了。
据说,张好好头上戴的簪子,镶的宝石,有这么这么大……
据说,张好好极得大妇的疼爱,陪着大妇逛绸缎铺子,大妇只管在那喝茶,任她去挑。九两银子一匹的云锦,十六两一匹的缂丝,只要她看上了,直接就让包起来。掌柜的请示大妇,那大妇就一个字:买买买,买买买!
据说,魏九儿听说了之后嫉妒得扯烂了好几条帕子。
据说……
不管别人怎么说,邵·大妇·棠过得很滋润。
要知道,能走红的女妓,特别是张好好这种以文名胜出而不是以色事人的,品味和眼光都特别的高。风月场一向是时尚地,最新潮时尚的穿着打扮从来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千金闺秀都要盯着她们,以便随时跟上潮流。
邵棠简直就是回到了过去在地球有私人买手的生活,她的衣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实了起来,每一件的搭配都品味不俗。哪怕是最艳丽的衣料,经过张好好的指点,也能搭配出华贵高雅的格调!
不止是衣服,什么衣服配什么发型,什么发型戴什么首饰,什么时节熏什么香喝什么茶……
“真不敢相信你在这时节屋里居然熏茵犀香,莫非你以为只要贵就好?”张·精益求精·好好捏着眉头说,“定是香料店老板看你不懂行坑你没商量!”
于是,邵棠的生活品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对一个超级有钱又超级爱花钱爱享受的女人来说,没什么比拥有这样一个高品位的私人造型师兼生活助理更开心的了。什么,缂丝十六两一匹?那算钱吗?买买买,买买买!
邵东家一向大方,连府里的丫鬟一个个都能穿的光鲜亮丽。一个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精美的廊间花蝴蝶一般穿梭,看得柯三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这府里只有两个女眷,他真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了!
“喂!喂!”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在眼前晃动。
“哦…”柯胖子终于回魂,“什么?”
“京城。”
“哦…嗯?什么?”
“我说,我打算去一趟京城。”
柯三诧异道:“去京城作什么?开分店?”
“目前还没那个打算。我要去见见你说的那个‘冯七’。”
柯三端茶的手顿住。
“你去见他做什么?”
“你说呢?”邵棠吹着手里热乎乎的香茶。
张好好接口道:“你把那冯七夸到了天上,连我都想听听他的琴,更遑论她了……”
柯三的表情变幻不定:“那个……”
“嗯?”邵棠道,“怎么?”
“不……没什么,”柯三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去了,也未必见得到他。”
“为什么?”
“他虽然身在教坊,却是太尉衙内的禁脔,等闲人只怕轻易见不到他。”
“衙内什么的……是男的吧?”
柯三和张好好一齐点头,目露同情。
邵棠无语。总觉得这个“类古代”的地方,社会风气比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还开放啊!
邵棠想了想,问:“但是,他的身份依然是隶属于教坊的乐户吧?”
柯三道:“应该是,犯官之后,若无大赦,难脱贱籍。”
有这种官方的身份,就好办。
“我自有办法。”
柯三听了,欲言又止。只问她打算何时动身。
照着邵棠的意思,恨不得马上就动身。奈何眼看着年关将至,店铺纷纷关门歇业,各地官道上都是急匆匆往家赶着过年的人们。这时候出门,不仅天气严寒,只怕各处客栈都人满为患。
在张好好的劝说下,好歹决定踏实过个年再说。
过年么,当然要大采购啦~于是两个爱娇的女人又是新一轮的“买买买!买买买!”……
这期间,跟司榕通了个电话。
自从有了通讯器,司榕隔三差五的就要跟邵棠煲一通电话粥,互通一下情况。
“不算个事!放心好啦……正好要往各国发国书呢,让使者去办就行了……嗯,嗯,我办事,你放心……”
司榕回到吴冉国,祭天成功。因为女王已成年,摄政纪南便还政于王,去“摄政”之称,因其十数年摄政之功,封“镇国武肃郡王”。吴冉国在正旦大朝会上宣布国主亲政,并往各国发送国书。
“哦哦,零零七,知道了,加到序列里认证一下就可以。放心吧,我都记得怎么操作……”
挂了电话,司榕打开书桌下的小柜子,取出了控制台。
这里是吴冉王宫的南书房,相当于是司榕的办公室,是重地中的重地,二十四小时有人护卫。因此,通讯器的控制台就放在了这里。
纪南端起茶,吹开上面的茶叶:“什么事?”
女王亲政不代表纪南就彻底放手了。正相反,以前有什么事他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现在,要交给司榕来做决定,他既要学会放手和沉默,又要小心翼翼的引导着年轻的女王一点点成熟,真是劳力又劳心!
“一点小事儿,她看上个乐人,是个犯官之后,还是得罪了那边的太尉。让我想办法帮她把人弄出来。”司榕忙忙碌碌的在控制台上操作着。虽然步骤都记得,但毕竟实际操作的少,很是生疏。
纪南端茶的手顿了一下。
“她又弄了个通讯器,让我加进序列里。嗯……是这么弄没错吧?”
纪南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冰凉干燥的空气涌进温暖的房间,窗外亭台楼阁银装素裹,厚重的历史披着洁白的外衣,有着惊人沉淀的美丽。
邵棠在怀安府的事,纪南都很清楚。
所谓的商号,最初是吴冉国驻扎在各国的暗探的伪装。传到纪南手上,被发扬光大,不仅从倒贴钱变成了能给国主私库赚得大笔财富,还随着商号的扩张,将吴冉国的耳目扩散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丘掌柜,便是怀安府一地的主事。关于邵棠的种种,都随着信鸽报到了纪南的手中。
她说想开个珠宝铺子,便开了。大量的来源不明的顶级宝石,赚得了惊人的财富。她成天不管不顾,疯狂的买东西,各种东西。旁人只道她是个有购物瘾的富有女人。但他猜,她大概是在找能卖给“那边”的商品。
然后她停止了这种行为,开始和一个妓女、一个少尹家的幼子厮混,流水似的给这两个人花钱。
这却是让他感到困惑的事情了。
按说,她会这样做,该是从这两个人身上挖掘到了什么东西。可他从情报中实在看不出这两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去挖掘的东西。
不过是一个会弹琵琶的妓女,和一个会吹箫的纨绔。
……
琵琶?箫?
纪南微怔。
乐人?
难道……?
“哎……哎……这是怎么了?”身后响起司榕的叫声。
纪南回身,只见司榕略显惊慌:“我,我不知道碰到哪里了……”
控制台屏幕上的认证界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奇奇怪怪的色块和线条,以及一些细细的很整齐的格子线。
司榕使劲的回忆邵棠交给她的那些,试着进行了几步操作,画面重新回到了新机认证界面。
才松了口气,就听身旁父亲问道:“那是什么?”
纪南死死地盯着屏幕问:“刚才,那是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但他清楚的在屏幕中看到一条曲曲折折的线条,将两片截然不同的色彩割裂。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我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