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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本色[九零刑侦] 正文 密室民宿杀人案(11)

    密室民宿杀人案(11)

    刘茂平以矫健的步伐快步走到韩长林面前,他双手负在背后,不怒而威,“归向阳是你的妹夫?”

    韩长林没有回应,眉眼垂了垂,像是默认了。

    孟思期之前就反应了过来,倒是赵雷霆此时张了张嘴巴,似乎很吃惊。

    刘茂平严肃说:“韩长林,马上停职回家休息。”

    韩长林解释说:“刘局,其实归向阳目前并没有涉嫌犯罪,他不是嫌疑人,他是过来问询的,我们向他了解一些纺织厂的事。”

    “即便像你说的那样,问询也不行,收拾下回家吧。”

    孟思期明白,司法人员如果与案件或案件当事人有某种特殊关系的话,需要采取回避措施,不得继续办理案件。这也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或者偏见发生,更利于案件的公正审理。

    但她也明白韩队的想法,他一直负责着案子的进展,虽然案件当中牵扯到亲属关系,但是目前对方并不是嫌疑人,韩队可能想尽快确认这件事,心里也有些急。

    “刘局?”韩长林还想争取。

    刘局直接驳回:“那把案子交给路鹤?”

    韩长林叹了口气,这件案子二队跟了许久,他当然是不甘心的,他确实想跟进归向阳的事,即便归向阳是自己的妹夫,因为这件事总得向妻子张雅交代,也必须向岳父岳母有个交代。

    但是他向来认定黑白分明的道理,归向阳若是没犯错,那还好说,若是犯了错呢,他在这里可能起到副作用。他在大是大非面前是不会糊涂,也不会偏袒的。

    规定就是规定,韩长林必须遵守,他马上回答:“刘局,我现在收拾回家。”

    “好。”刘局说,“等消除归向阳的嫌疑,你再归队。”

    “我明白。”

    刘茂平又看向冯少民,“少民,在韩长林归队前,这件案子由你全权负责。”

    冯少民马上说:“好的刘局。”

    刘茂平再次看了一眼整个办公室,语气铿锵:“我希望你们秉公办理本案,把这件案子办得漂漂亮亮的。”

    “放心吧刘局。”冯少民做出保证。

    刘茂平走后,办公室一片寂静,孟思期坐回座位默默不语,她在等冯少民新的吩咐。

    那边韩长林快速收拾了下,清了茶叶,洗了茶杯。冯少民缓步走到他桌旁,安慰说:“韩队,最近也累坏了,回家休息两天,这边的工作你放心。”

    韩长林淡淡一笑:“老冯,你在我当然放心,一句话,归向阳即使有嫌疑,也不要碍于我的情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秉公办事。”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韩长林走后,冯少民喊了声孟思期,“小孟,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问询归向阳。”

    “好。”

    今天唐小川出去办事了,这场问询由孟思期主持,赵雷霆做笔录。

    推开问询室的门,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头发有型,颧骨微微突出,显得额头较开阔,是一张偏方形脸,并不国字,眼睛不大,脸颊皮肤看上去很结实,一身高档西装,看样子是一个有钱的生意人。

    他躺在椅子里,坐姿随意,右手指夹着一支细细的烟,见人进来,又吸了一口。

    问询室充满了烟味,可能因为等待的时间长,不知道归向阳这会儿抽了几根。

    孟思期对烟味有些微微的反感,不自然地用手指掩了下鼻子。

    “掐了吧。”冯少民冷冷地吩咐。

    归向阳又猛地吸了一口,将剩不到四分之一烟嘴的烟蒂扔进了水杯里。

    随着哧的一声,烟灭了。

    大家坐下,孟思期一直在舒缓自己的呼吸,烟味让她有些不好受。

    “我姐夫呢?”归向阳歪着脑袋问,语气很随意,就好像是坐在自家一般。

    “什么你姐夫。”冯少民严肃说,“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这里没有姐夫。”

    “怎么的,我姐夫一个大队长,没来也就算了,也不跟你们交代几句话。”

    冯少民再次严厉说:“归向阳,请主动配合警方调查,不要妨碍公务。”

    “我姐夫是大队长,好歹也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我能妨碍公务?你把我看小了,说实话,今天我要不来,你们也没招,我来呢,就是想主动配合。你们有什么尽管问,纺织厂都是我那老糊涂爹搞的事,我也不一定知道什么。”

    冯少民给孟思期使了个眼色,孟思期会意,立即摆正了严肃的姿态,声音清亮:“归向阳,今天请你过来询问,主要是因为龙善文一案,你应该认识她吧。”

    “我认识,她不是死了吗?死的有点可惜,当时她是厂花,很多人都认识她。”

    “八年前她就在蒲公英纺织厂工作,你在当时的纺织厂也有重要职权,是厂办的领导,我想请你回忆下,龙善文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归向阳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里,像是想了想才说:“时间有点长,我印象中,她人还不错,做事也很卖力,不偷懒,不旷工,而且人也很漂亮,厂里认识她的男的,应该追求的还不少。厂子倒闭后,她不是嫁给了一个小老板吗。”

    “你觉得这些认识龙善文的人当中,有没有和龙善文矛盾比较深的?譬如因为追求不得而产生怨恨,或者对她十分妒忌的?”

    “你这个我还真回答不上来。”归向阳一副坐不住的姿态,从座椅上起身,往前倾了倾,拿起那个灭了烟蒂的杯子摇了摇。

    他盯着杯子里浑浊的水说:“她人算是比较高冷的,毕竟条件在那,你要说拒绝一个人,人家就对她使坏,那她不得死好几次。再说都过去八年了,谁还记得这麻子事。”

    孟思期觉得归向阳可能并不了解龙善文的生活,从他的描述来看,都是模糊的词语,与丁倩她们的口供相比,价值并不高。

    她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进入今天的重点话题,她开门见山地说:“归向阳,能不能介绍下当时蒲公英纺织厂的情况,把你知道的简单说一下。”

    归向阳放下杯子,再次躺在椅子里,“也没什么好讲的,那几年就看谁的眼光好,我那老爸眼光就差劲了,那几年不适合办纺织厂,他还是老糊涂,把这个大厂接下了,没想到,没撑几年,厂子就倒闭了。”

    “关于蒲公英纺织厂倒闭的事情,重点说一下吧。”

    “倒闭有什么好说的?”

    “请你配合。”孟思期严肃地说。

    归向阳叹了口气,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托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说:“那两年决策失误吧,厂里销售出了很大问题,简单来说就是产品不断生产,东西开始积压,说起来就是产品质量还有外部竞争的关系。八五年左右,你也知道,商品经济非常活跃,不再像布票肉票那样限制了购买力,老百姓对更好的商品需求也提高了,但是我们厂却在技术各方面停滞不前,最后终于拖不下去了。”

    没想到,归向阳在谈起这段往事时,语气变得沉淀,他是经历者,也是蒲公英纺织厂的重要见证人,他应该对那段历史具有深沉的记忆。

    孟思期问:“你说厂子拖了一段时间,这个能具体说说吗?譬如当时厂里工人的反应,整个工厂有没有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哪有什么大事,每个倒闭的厂情况不都一样,工人的钱发不下去,大家自然怨声载道,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你们拖欠了厂工工资?”

    “这也没有办法,当时那种情况,谁能想这样呢。”

    “当时龙善文对工资拖欠的事是什么态度?”

    归向阳的情绪渐渐低落,他有一段时间没换姿势,眼睑微垂,像是那段往事给了他一种沉重的壳。他语气低沉:“能有什么态度,她一个女工也掀不起大风大浪,更没人在乎她说过什么。”

    的确,在大厂倒闭,大厦将倾的时候,一个除了外貌姣好的普通女工,在那个时代又能做出什么重大的事情,可能她们当时都心有不甘,满腹委屈,但是谁又能体会到她们的心声。

    这对她们来说就是一场无法躲避的浩劫,人生稳定的铁饭碗转瞬之间化为乌有,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工作,失去了朝夕相处的友情,她们的劳动成果也可能因厂子倒闭而得不到回报,剩下的就是对于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龙善文无疑是幸运的一个,丁倩她们从纺织厂离开后,人生才是真正的巨变,如果纺织厂一直存在,她们的人生可能会大不相同。

    这是蒲公英纺织厂的劫难,也是她们的。同样也是归向阳的,也是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的,她紧接着问:“你父亲归文进当时就是眼睁睁看着厂子倒下吗?”

    “他也没有办法,人本来就老了,身体也不好,如果厂子顺利的话,他还能安享晚年,厂子一倒,他就彻底不行了,不管是骂他的也好,咒他的也好,你说,就算一个健康的人,又能活几年,那批厂领导,几乎这几年都死得干干净净。”

    这也就是这件案子难以调查的原因,赵雷霆确实进行了一些调查,现在比较重要的领导,去世的去世,阿尔茨海默病的也有,因为厂子倒闭,他们的晚年都是很凄凉的。

    除了归向阳,现在几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真实还原厂子倒闭的真相,也就是说,这段故事,归向阳已经成了最后的见证人。

    “当时厂子倒闭时,你还能回忆一些你觉得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我真的不太记得了,警花同志。”归向阳显得有点不耐烦,“你要是在那种情况下,工人不满,厂子要倒,你心情是什么样,让你再回忆一遍,你心情能好受?”

    “归向阳,”冯少民严肃地说,“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不要把事情藏起来,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说的容易,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你去问问那些在纺织厂呆过的工人,他们有几个能说清楚,那不就是一场闹剧吗?”

    归向阳明显带着情绪化,但他看起来不像不配合的样子,而是这段往事可能就像绞在一起的线团,根本无法讲起。

    其实这段时间也走访了些老职工,大家似乎都没有说清楚,好像那段往事根本就是一笔糟糕账。

    归向阳突然摸出烟盒来,口气焦虑:“各位同志,我真的受不住了,也不能把我当犯人审,先抽根。”

    在刚才问询中,归向阳就有多次摸口袋的动作,大概他的烟瘾是真的犯了。

    其实今天的问询基本上差不多,因为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没有交代的什么也没说。

    和孟思期交换了下眼神后,冯少民冷冷地说:“归向阳,你今天没有完全交代清楚,我们随时都可能传唤你。你回去仔细想一想,如果能想起什么,给我们打电话。”

    正捏着打火机点火的归向阳,手停顿住,擡起冷目瞥了冯少民一眼,“有什么没交代清楚?我爸都死了,你们不行把他从土里刨出来问问。”

    他又感概了句:“那都是过去的错误,你总不能老揪着我的辫子不放。”

    “这里不许点烟,出去吧!今天问询结束。”冯少民下了最后命令,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