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连环杀人案(13)
路鹤终于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了,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疼,他慢慢地动了动身子,“思期,我好像好了些。我可以起来。”
孟思期轻轻地擡起他的头颅,路鹤最后一次紧紧地,手掌从她的腰间慢慢地移开,他的手掌心由热转冷,撑上了冰冷的地面。
在路鹤缓缓起身的时候,孟思期察觉到自己的两只大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麻得没有知觉。
而且动一动,还有点酸痛,那种刺骨的酸痛。
路鹤像是看出她的难受,语气温柔:“对不起思期,我来给你通通血。”
路鹤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她的背脊,一手将她的双腿拉直,并拢。
渐渐地,孟思期感觉好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了。
路鹤将她扶了起来,扶到椅子里,“我刚刚洗完菜,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就晕倒了。你等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路鹤,不要了,吃点别的吧,你也坐一会。”
“说好的今天给你做好吃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孟思期勉强笑了笑:“来日方长吗,你这个身体。”
“你觉得我身体很弱?”
“今天看来,也一般吧。”
路鹤嘴角染上笑意,那笑意意味深长。
“要不,我帮你忙吧。”孟思期觉得自己的双腿好了许多,她站起来,“我也会做饭的。”
路鹤像是勉强答应了。
但是在厨房,除了给他拍了几个蒜头,递上盐罐,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在她的一再阻止下,路鹤做了三个家常小菜,还有一碗面。
饭桌上,路鹤又点了两支蜡烛,孟思期问:“路鹤,吃个饭,还需要蜡烛?”
路鹤说:“去年你申请单位宿舍房的名单上,我看到了你的个人资料,我一直记得你生日是七月七日,不好意思,思期,如果今天不发生这些事,一定给你做一顿更丰富的晚餐,这些你不嫌弃吧。”
孟思期这才知道路鹤说今天给她做好吃的是因为她的生日。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小孟思期,生日是在五月份,上次孟辉给她银行卡那天还提起过,小孟思期从出生那天,在医院被偷的那天,从小就没有过过生日,也许这个日子并不美好,因此就好像变成了一种禁忌。
而原世界的她,生日就是七月七日,她生在炎炎夏日,所以赤诚似火。
去年她和局里申请过一次单位宿舍房,但因为资源紧张没有申请下来,不过她填写的资料,却被路鹤记了下来,按理说应该是路鹤有意找到了她的资料。
其实从父亲孟星海病重到离世,直到到这个世界,孟思期都没有过过生日,这是她来这边过的第一个生日,而且还是和路鹤一起。
“谢谢你路鹤,谢谢。”孟思期的眼里有些酸涩。
“快点吹蜡烛吧,不然长寿面都冷了。”
原来这就是长寿面,刚刚做饭时,路鹤还故作深沉,骗她说加上荷包蛋才更好吃。
孟思期说:“路鹤,我特别高兴,我想喝口酒好吗。”
“好啊,那就喝口酒。”
在刑侦工作中,难免一起聚餐,她开始学着饮上几杯,那种纯烈的味道让她觉得,心中并不孤独。
吹灭蜡烛,吃上长寿面,孟思期笑着举起酒杯,“路鹤,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三十年青春无悔,共饮此杯!”
“为了理想,为了警徽的事业,还为了,思期的永远美丽健康,共饮此杯!”
孟思期渐渐热泪盈眶。
在暴风骤雨的背景声中,她喝了好几杯,直到路鹤不愿意让她再喝。
但她也是悲伤的,无论这个世界的孟思期还是原来世界的孟思期,她们都经历着生离死别,经历着生死瞬间。
命运到底要将她推向何处,这三十年的境遇又预示着什么?
那些神秘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她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路鹤真的会活下来吗?
他明明已经变成白骨,此刻的他又是什么?
是她的一场虚幻的梦境,还是永远都无法清醒的梦。
可眼前的他是那么多的真实,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觉得他很熟悉,五官清晰如许,如同深扎心房。
孟思期迷迷糊糊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思期,思期。”路鹤唤了两声,但她仍然没有反应。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的兆头,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路鹤担心她受凉,他拿来一件外套披上她,坐在她旁边,静静地观看她半边贴在手肘上的容貌。
看了许久,他感觉屋内温度在下降,他不得不将她抱起,带她回五楼休息。
还是熟悉的抱姿,就好像那次在火车上他抱走的那回,此刻她静谧如许。
楼道里的风有点大,夹杂着雨水在飞溅,路鹤将她抱得紧紧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他希望这些台阶永远都没有尽头,是永远。
怀里的体温越发浓烈,他的血液也开始上升,他慢慢地俯下身子,鼻翼接近她的口鼻,感受着她呼出的气体,那种温热又黏稠的气体。
走到最后一层台阶,他终于控制不住,朝她的面颊亲了上去。
那独属于她的温度和濡湿,撞击着他冰冷的唇面,似乎要将他心中困住二十四年的恶魔击碎!
“呼……呼……”路鹤的呼吸渐渐失控。
他失控地,又亲了亲她的耳朵,他想今天应该到此为止,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但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你该收手了,路鹤!
在她唇瓣一寸距离那停留半晌,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但是他特别难受,浑身都像是被火焚烧。
“路鹤,亲下去,趁着没人的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心中困顿的恶魔像是野火烧不尽,在嘲笑他。
这时,一声闪电响起,孟思期像是被惊到,头微微摇摆,路鹤紧紧抱住她跑向了她的房间,将她放入被窝。
安排好一切,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就像走出这个门,他以后再也看不着她似的,他拿来热毛巾给她擦完脸后,才走出她的房间,最后没忍住,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回到自己住所,他燥热难当,心脏随时要突破胸腔般,他猛地推开了窗户,让冰冷的雨水浇灌他灼烧的热量。
第二天,孟思期回到警局,两人出去调查的时候,她给路鹤道了声歉:“不好意思,路鹤,昨天喝醉了,下次我一定不能高估我自己的酒量,没想到我几杯就倒了,真不中用。”
“酒也能缓解压力。”路鹤淡淡地说,“以后控制下就好了。”
孟思期点了点头,“昨天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也谢谢你思期。”
“路鹤,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
“昨天你生病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这是什么病方便告诉我吗?医生看过吗?”
路鹤望向车前方,沉默了下说:“其实我从小就落下了病根,在电闪雷鸣的雨夜,我的心跳就会加快,呼吸就会困难,这些年越发严重,特别是今年,我不知道怎么了,如果在外面办事时,有人在时,我可能还能控制我自己,但是在无人时,我就会胡思乱想,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昨天那样。”
孟思期再次感受到路鹤昨晚的痛苦,忙说:“所以,以后怎么办?”
路鹤看向她,认真地说:“你。”
“我?”孟思期疑惑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孟思期还是没明白,“可是不需要看医吗?万一以后越来越严重呢。”
“不会的,相信我。”路鹤定定地看着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解药,就是孟思期。
他甚至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下一次雨夜,如果他发病被她看见了,他一定要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慢慢地发现孟思期的眼神低垂着。
她好像觑着他的胸口,像是思虑着什么,路鹤正不知她做什么,她忽地擡眼说:“路鹤,你胸前的警徽能不能给我一下。”
“怎么了?”路鹤警服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警徽,他解下递给她。
孟思期两个指头夹着警徽,翻到警徽背面,又从汽车手套箱里取出一把美术刀,在路鹤不解的眼神里,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在警徽背面刻上两个相连的小弧线,路鹤看得出来,那是飞翔的标识。
孟思期吹了吹警徽背面,又小心翼翼地将警徽递还给他,“路鹤,我在上面刻了飞鹤的图案,它以后可以保佑你平安。”
路鹤内心里感动不已,他缓缓地握住这枚有孟思期记号的警徽,象征着永生无悔的警徽,他握得紧紧地,郑重地说:“这就是我的护身符,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丢弃它。”
孟思期却觉得有些感伤,强作笑颜:“路鹤,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这是保佑你平安的。”
“对,我怎么乱说话,谢谢你思期。”
这枚警徽不仅仅是他的护身符,而且流淌着思期寄托的希望,沾染着她手指的温度和口中的气息,他必须要好好珍惜。
“路鹤,小时候的故事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讲过,你还记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吗?”
路鹤没想到孟思期想了解他小时候的事,她会不会是觉得这个病和小时候的事有关?
“我不记得了,”路鹤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小时候的世界是灰色的,我好像得了病,我不喜欢和人交流,我只喜欢呆在我妈妈身边,因为我记得我妈妈的颜色是彩色的。后来我被梁老收养,他带我去了很多医院,才治好了我的病,我记得,我那叫严重自闭症。”
孟思期记得沈巷鸣曾经告诉她的故事,路鹤小时候的故事,四岁的时候,父亲掉进炼钢炉,被小路鹤亲眼所见,他自此以后得了严重自闭症,孤独离群,言语障碍,反应迟钝,智能异常。五岁多,母亲也病逝了。
他的世界确实是灰色的,唯独母亲的颜色是彩色的。
“孟思期,你也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