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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本色[九零刑侦] 正文 红妆连环杀人案(20)

    红妆连环杀人案(20)

    那雨中的画面很模糊,但是赵语婷的样子她仿佛认识,她看见语婷跌跌撞撞在雨里奔跑,忽地被后面一个黑色的雨衣人影抱住,顷刻间,语婷的身体就像失去了知觉,那黑雨衣把语婷背起。

    画面转瞬即逝,那是一副新的画面,语婷被扔进了汽车后备箱,她的头颅在跌到后备箱里面的时候歪了歪,黑发裹着嘴巴,让人心疼难受,随着“哐”地一声,后备箱关门的声音把这一切淹没成了黑夜。

    转瞬之间第三幅画面闪现出来,凶手背着赵语婷,传出了低沉的呼吸,也许雨衣太重,加上赵语婷的体重和体温,让凶手产生了急促而兴奋的喘气。

    一道手电光照在前方,那像是凶手的手电照出来的,手电光打在一面对开门上,随着灯光摇晃,孟思期看到了门上用油漆涂上的字迹:大世界台球馆。

    画面湮灭了。

    “大世界台球馆?”孟思期几乎脱口而出,她的身子出现轻微的摇晃。

    路鹤扶住她的臂膀,“思期你说什么?”

    “现在就去大世界台球馆,路鹤!”孟思期紧急喊出,如同一根弦将她神经紧绷。

    “思期你怎么知道是大世界台球馆?”赵雷霆问。

    “别废话了,”路鹤命令道,“你知不知道那,马上带我们去!”他把车钥匙递给他。

    “我知道,我知道。”赵雷霆像是找寻到了生还的希望,激动道,“我去过那,不到十公里!”

    他说罢,拔腿就冲向路鹤开来的汽车,上车启动发动机。

    孟思期和路鹤也跑上了汽车。汽车随后飞驰而去,车上,路鹤联系上了蔡双玺和梁云峰,“马上联系救护车,大世界台球馆,要快!叫一队全体出警,马上赶到大世界台球馆!”

    “知道了路队。我马上联系。”这回是梁云峰的回答,他的声音很急促。

    几分钟以后,警车嘎吱一声停在大世界台球馆门前。

    门是紧闭的,里面也没有什么灯光,而且外面大雨瓢泼,电闪雷鸣,根本没人会在意台球馆里发生什么。

    三个人冲到门前,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路鹤猛地用臂膀撞向门,门咔嚓一声被撞开了。

    眼前是前台前厅,三个人打着手电照着,没发现什么,从前厅转弯有一扇大门,孟思期第一个推开。

    有光,里面有一盏微弱的光,像是一个立式的台灯,正好放在屋内中心位置,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因为这盏光,这屋内模模糊糊能看清,是摆放了许多台球桌的台球室,起码也有八.九台。

    除了台球桌,在这微弱的灯光下,没有再多的发现。

    孟思期朝那灯光处跑过去,路鹤紧跟不舍,他可能担心她的安全,就在她身后半米。

    跑了几步后,孟思期突然停住脚步,以手阻止身后,“路鹤,你先别过来!”

    她发现那微弱灯光下,那最中间的台球桌上躺着一个人,全身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隐隐地映入她的眼帘。

    那一定是赵语婷无疑,而且是裸露的身躯,现在她还不想让路鹤他们观察赵语婷的情况。

    路鹤会意,他和赵雷霆转过了身。

    “思期,用我的衣服吧。”路鹤正在解衬衫,他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段,一定会剪开受害者的衣服,而且是从头到脚,虽然他没有看见赵语婷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已经能猜出,赵语婷已经是裸露的状态。

    “路队,路队。”赵雷霆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扣子跌落一地,“用我的衣服,我里面还穿着背心。”

    他好像变得冷静了,然而把衣服交给路鹤的时候,路鹤发现赵雷霆手掌在颤抖,他的嘴唇发白,眼神发着猩红的血。

    “赵雷霆,不要急,等等思期的消息。”

    现在还不确定赵语婷有没有出事。孟思期已经走到赵语婷的台球桌前。

    她的泪水旋即淌了出来。

    赵语婷正静静地躺在台球桌上,位置稍微偏在一旁,可能凶手更方便对她进行化妆。

    她和以前的受害者一样,和谭筱霜一样,面庞、身躯和四肢都画上了精致的红妆,她平时披着乌黑的长发,此时头发就像孔雀开屏散开着。

    这件裙子她上次见过,就是那次她去学校见她的那次,那件蓝色的裙子,裙子材质极好,款式新颖,因为赵语婷说,她很重视她,所以穿得那么漂亮。

    今天,同学毕业聚会应该也是她认为最重要的时刻,因此她依旧穿着这件蓝色连衣裙。

    但是裙子已经被对称剪开,垫在台球桌上。

    一双漂亮洁净的高跟鞋被整齐地放在她的脚旁,她的脚趾甲上同样是精致的红色妆容。

    她的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能隐约看出,左手手指食指指甲被拔除,鲜血沿着指甲细细溢出,与其它红色指甲相比,尤为鲜丽。

    她胸口连一点点微微起伏都没有,孟思期战战兢兢摸了下她颈动脉的脉搏,没了,没有丝毫搏动。

    语婷已经死了。

    “思期,接住!”身后,路鹤反手抛来一件衬衣。

    她没有去接,衬衣掉在她的头顶。

    也许有东西遮挡,她再也压制不住,拼命哭了起来,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他们听见,她根本无法想象赵语婷在生前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她拿下衣服时,忽然发现赵语婷的身旁,桌面上躺着几颗随意摆放的台球。

    好像是没有任何规律地摆放,散乱着的台球,起码有七八颗,还有那黑八的一颗,光泽亮黑,显得极为闪眼。

    “路鹤,凶手刚逃走!”孟思期将衣服搭在赵语婷身上,大声喊了出来。

    凶手是一个极度变态的洁癖狂,他绝对不允许现场这么杂乱,一定是他还没有完成布置现场,因有人赶到,及时逃脱。

    “那边可能有出口!”孟思期向后门冲去。

    “赵雷霆守住现场!”路鹤拔腿就跟向她。

    转眼之间,孟思期就冲到后面的卫生间,这是很宽敞的男式卫生间,一扇高高打开的窗户,雨水正飘洒进来。

    “就是这里。”孟思期喊道。

    路鹤已经跑到她身旁,“好!”

    孟思期感觉自己爬不上去,她还没反应过来,路鹤就把她两腿抱起,高高地举起她,孟思期扒上窗户,跳了出去。

    滚落在地上,外面是大雨,是泥泞的地面,她浑身污泥,但马上爬起朝前追去,路鹤跳下窗紧跟其后。

    这窗户后面有许多不高的建筑,都是平房,但仅有一条路通往大路,孟思期发狂奔跑,手电在雨中突然照到了一袭黑影,她大喊:“路鹤,前面!”

    路鹤发力奔跑,从她的身旁跑过。

    那个黑影也在奔跑,顷刻间转入了一个墙角,失去了身影。

    一定不能放他离开!孟思期咬着牙,拼命地跟着路鹤的步子,雨水在她脸上冲刷,如同刀绞。

    “砰!”一声枪响如惊雷划过夜空枪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路鹤忽地转过身,抱起了她,扑向地面,他紧紧抱住她,就像充当她的保护垫,在地上翻滚。

    孟思期完全失去了方向,在地上任其抱滚,她仿佛感觉路鹤的身上被什么重重击打,子弹像是击中了他。

    “砰!砰!”枪声连击!地面上溅起剧烈的水花!

    路鹤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用身体将她整个人包裹,滚到了墙角下。

    孟思期晕头转向,四肢在地上磨得生疼,好在头被他紧紧抱着。

    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知道凶手出现了,她知道凶手就在附近,她颤颤抖抖地爬出路鹤的怀抱,想爬起来去追凶手。

    “思期,别!”路鹤像是命令她,但是语气带着几许微颤。

    “路鹤,这是唯一的机会,我要去抓住他。”

    孟思期像是疯癫了,赵语婷的样子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如血液般冲击。

    她爬起来,又被路鹤抱住大腿,他喊道:“他有枪,冷静一点!”

    孟思期被路鹤绊住大腿,她跪在地上,踢了两脚,想把他踢开,嘶吼道:“他妈的!我要杀了他!”

    “你听见没有,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她撕裂的呐喊在雨夜中穿透……

    路鹤抱得紧紧,她终于是力竭了,嘶吼变成了哭泣,她趴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雨水重重地将她淹没!

    哭了一阵,她忽然想起,路鹤是不是中弹了,她挪动身子,发现路鹤躺在地上,侧着头看向她,雨水在他嘴巴边流淌,他嘴角动了动,好像没有力气。

    “路鹤,路鹤?”孟思期爬过去,趴在他身前,“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路鹤嘴唇微微哆嗦了下,“手臂受了点轻伤,可能流了点血。”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孟思期自责不已。

    “我真的没事。”路鹤弓起一边手臂试着爬起来,“走,咱回去看看语婷吧。”

    “好。”孟思期没敢碰他手臂,擡起了他的后背,路鹤一手撑地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扶着他另一只胳膊,扶他走回台球馆,路鹤反而扶住了她。走到台球馆前厅的时候,有点灯光,她才发现路鹤的衣服全部磨破了,他的右臂衣衫沾满污泥,流淌着血,和着雨水一起往下滴。

    她看着特别心疼,“等等我找找药!”她连忙到前台柜子里翻找有什么药物之类,搜查无果,但是找到一块红布,她不由分说用红布将路鹤中弹流血的臂膀绑了起来。

    “这点小伤算什么。”路鹤嘴唇发白,“等等救护车,包扎下就行。”

    孟思期特别难受,她不知道说什么,在走进台球室的时候,她发现赵雷霆侧卧在赵语婷的台球桌下,趴在那儿一颤一颤地抽泣。

    这一幕让她极度伤心,她的泪水又一次滚落下来,她慢慢地走过去,想把赵雷霆扶起来。

    她又一次看了眼赵语婷,她面庞静谧,如同睡熟的婴儿。

    她根本不敢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般香消玉殒!

    凶手应该是正在实施湿布捂死的犯罪行为时,因为有人闯入,临时取走了湿布。

    孟思期突觉不对,如果凶手是临时取走了湿布,那么也许语婷可能还有一息尚存,因为湿布捂死人可能需要一定时间。

    她俯下身,在灯光下仔细查看赵语婷的面部,她可能遭受了药物昏迷,可能被拔除指甲,但是捂住口鼻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

    即便之前摸过语婷的颈动脉,判断过她的生死,但她依旧不相信,她微颤地伸出右手,想再去探探她的鼻息,就是鼻息全无,她又摸她手腕脉跳,胸口搏动,语婷胸前的起伏是完全静止的。

    她已经死了。

    只是孟思期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孟思期深深吞咽了下,一股苦水咽进胃里,让她想呕吐,苦涩和痛苦难以言喻,泪水沿着她的眼角倏然滚落。

    忽地,她发现赵语婷的眼皮跳了一下,极为细微的跳动。

    那一刻,孟思期就像是如获新生般,整个人都热血沸腾。

    “路鹤,赵雷霆。”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语婷,有救!”

    她拼命地爬到台球桌上,语婷一定还有救,她坚信,她坚信……她不相信那个跳动是她看到的幻觉……

    孟思期跪在台球桌上,立刻开始做心肺复苏,作为一名刑警,她学过人工呼吸,但是并没有真实地实践,这一次无论如何她要救回赵语婷。

    她必须要冷静,必须不能慌乱,她用双臂对赵语婷立刻进行胸外按压……

    躺在地上的赵雷霆几乎是一刹那停止哭泣,飞快地爬起。路鹤跑了过来,他激动说:“思期,一定有救的。”

    以最标准的姿势,孟思期做了三十个胸外按压,又俯下身,一手以标准姿势捏住她鼻孔,一手握她下巴,使她头部后仰。

    她深吸一口气,连续做了两次人工呼吸,然后又进行三十次胸外按压。

    如此反复循环五次,她按照流程检查语婷的呼吸和心跳,没有,没有心跳。

    孟思期又一次做了五次,还是没有心跳。

    以这种五次循环为一组的心肺复苏,孟思期连续做了七八组,但是语婷依旧没有反应。

    路鹤看着特别心疼,因为此刻的孟思期全身湿漉不说,那头顶的汗水已经成群地往下掉。

    他手臂受伤,刺骨的痛,但做人工呼吸没问题,他劝道:“思期,换我吧,你歇歇。”

    赵雷霆也急着说:“思期,换我。”他紧紧地趴在桌边,全身都在发抖,哪里做得了人工呼吸。

    “都不要劝我,我一定行,我一定行……”孟思期咬着牙,眼睛里红得叫人心痛如麻。

    路鹤知道孟思期的性格,这时候她是一定不会要别人上的,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又做了几组,其实路鹤仿佛意识到了,语婷可能没救了,只是孟思期不愿意放手而已。

    孟思期有时候很倔强,他了解她,但正是因为了解她,他在心底永远都相信,奇迹会发生。

    又做了几组,路鹤明显感觉孟思期已经筋疲力尽,她就是强撑着在做心肺复苏。

    他想劝劝她歇歇,但是又觉得还是不要。他只得退后几步,拿出对讲机联系一队成员,催促救护车,下着大雨,救护车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回到台球桌前,又不知道第几组做完,孟思期终于歇住了,她停顿了下,像是在做片刻的休息,这幅画面让路鹤太难受了,孟思期疲惫苍白的脸上呈现生无可恋的悲哀,但又呈现绝不放弃的倔强。也许只要没人阻止,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应该是新的一组做完,孟思期的动作变得很慢,她一只手掌顶着台球桌,支撑躯体,她的身子在发抖,一手去摸语婷的颈动脉。

    路鹤发现这一次她的眼神有变化,孟思期又摸了语婷鼻息,那一秒,她猛然哭了起来,那是从未有过的全身发抖地抽泣。

    路鹤伸手到赵语婷的鼻前,感知了下,语婷好像出现了呼吸,只是极度微弱。语婷活了过来。

    “语婷活了。”路鹤泪水模糊。他伸出一只手臂,一把环住了孟思期,将她从台球桌上抱了起来。

    孟思期趴在他怀里尽情地哭,哭得他越发难受。他坐到旁边的台球桌上,紧紧抱住孟思期,让她尽情地释放痛苦。

    赵雷霆本来趴在台球桌上,他探查了她的呼吸和颈动脉,忽地后退,砰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一时就像鬼哭狼嚎:“妈——妈——妹妹没事,妹妹没事了,妈——”

    “哈哈哈哈……”他哭笑了会儿,状态有点疯癫。不过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控制了哭声,重又趴在赵语婷旁边,捋着她散乱的头发,嘴里一直在嗫嚅哽咽,“妹妹,马上就好了,没事了,思期姐和哥哥都在呢,很快就没事了……”

    路鹤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在想,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好她,因为这个人,已经深深扎到他的心底。

    不一会,一队几个成员过来了,蔡双玺和梁云峰率先赶到,然后罗肖国三人也赶到,孟思期只剩下微微的哽咽,她缓解了许多,连忙让路鹤放开她。

    路鹤慢慢地放手,将她放在台球桌上坐好,以免担心打扰赵语婷,将他们叫到前厅去了。

    几分钟后,救护车终于赶到了,几个白衣天使紧急进来,罗肖国梁云峰和赵雷霆一起协助将赵语婷擡上了救护车。

    路鹤手臂受伤,也需要去医院包扎,但救护车空间不多,路鹤跟着林滔的警车一起去医院。罗肖国等人在这里封锁现场。孟思期担心出事,和赵雷霆跟着救护车过去。

    林滔开车时,忽地发现路鹤躺在副驾里眼睑微闭,脸色卡白,嘴唇哆嗦,身上像在发冷。他慌忙说:“路队你怎么了?”

    “没事。”路鹤轻声说。

    明明有事,明明失血很多,可是刚才在台球馆却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林滔心疼道:“那我们赶快去医院。”

    他加快了油门,路鹤虚弱无力说:“林滔,别超过救护车,跟着。到了医院,我去找医生,你去陪他们,别告诉她,她现在不能分心。”

    林滔明白“她”是谁,他知道,路队根本就是不希望孟思期担心,他沉重点了点头,“路队,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