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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正文 别欺负他

    别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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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是为了我——

    霜凌眼底碎光,心头重重一动,觉得很沉。

    在这一方绝望之地,他蔓延的黑雾扫过她垂落的衣摆与指尖,如手触碰,像是贪嗔痴欲的每一重形状,难以自抑,又竭力控制。

    入魔便以暴虐欲念为生,下坠方能成就魔功——顾写尘一直沉沦得很清醒,却发现,自己禁不住她含泪惊惧的眼睛。

    可到今天,霜凌也只是重见他第一面,几句话,一点时间。

    巨大的落差和猝然的惊变就这样扑面而来。

    她好像到此刻,在肢体与言语的冲撞之中,才终于看清了黑雾之后的这个人,他就是顾写尘。她才终于明白三年光阴的分量,不再停留在她的印象。

    他说他带着她的金丹走过万水千山。

    他用足以飞升的全部灵流养活她自愿消散的胎仙。

    他在万万魔影之中仍然能够找到她匍匐的背影。

    所以,那年以她伊始的莲□□魔,到如今……从没有消失过啊。

    霜凌的心震了又震,碰碎了眼底的水汽,最后也泛滥起难言的苦涩酸意。

    她捂着自己的肩头,感觉到冰冷的雾气在她裸.露的清甜皮肤上重新织就新衣,像是徒劳地掩盖他魔气失控后的狼藉。

    最后他们久别重逢,词不达意。

    只有相撞了,才疼得清醒。

    该说什么?

    ——“那你修魔疼吗。”

    霜凌揪着袖口,忽然出声。

    所有人都说你飞升了,你却修魔修到快要灭世。大道修行清苦,而魔气如刀刺锻经沥骨……你疼不疼?

    这是你没教过我的。

    顾写尘的目光震了震。

    他握住尊魔之剑,指尖冰冷却开始回温,黑眸吸光,低声道,“……不疼。”

    和你爆丹相比不算什么。

    霜凌张了张嘴,最后心里沉甸甸的苦涩。

    但好像从这一句话开始,顾写尘漂泊千里的雾气终于恒定在这片海域。

    他像是为了佐证修魔之后并没有觉得苦,顾写尘指腹压在那冰冷漆黑的剑刃之上,剑尖毫不在意地杵在地面,斟酌着低声道。

    “修魔也不难,只要找到正确之书,一天就可以…”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霜凌的心里又酸又苦,捂住耳朵,真不想和他说话了。

    就你天才是吧?当众差点破十阶,当众差点飞升,你——

    可她奇异地…因为这同样让人破防的天赋,把眼前这个黑雾弥漫的顾写尘,重叠到了她的记忆之中。

    仙魔两道,天地之间,构成全世界最荒谬的一个人。

    顾写尘,你真是绝世荒谬的天才。

    但顾写尘就真的没有再说了。

    他越过雾气看着霜凌重新衣襟合拢后的下颌,绷着让他熟悉的弧度。就算是在气闷,她眼底却都是含苞待放的明亮生机。

    他看着这一切,他开始觉得有一点平静了。

    “失去金丹…就是无魂无魄之人,没有识海,只有气脉,只是一朵莲花。”

    霜凌静了静。的确,她现在是听不到别的人或物识海传音的。

    “若再有任何一次,身死人灭,再也救不回了。”

    他身后的雾影缓慢围绕着她,扫过她的踝骨,像是小心又占有的缱绻触碰。

    “金丹归位,你的胎仙复转,才算真的为人,”顾写尘目光深刻地看着她,轻声道,“修为重涨,识海可成,不再是无魂死物,所以我…”

    霜凌把头别开,闷闷答:“…我知道了呀。”

    金丹回归,就势必带回情蛊。

    她亲自爆丹,所以也非常明白——如果汲春丝不在,当年金丹就会跟着一起碎裂。

    这也是为什么顾写尘在看到她爆丹之后,觉得情蛊会反噬一起带走他。

    正是因为汲春丝代替了身陨之人的周身经脉护住金丹,所以霜凌保护了蛊中的另一方。而如今,这也成了继续养活她金丹的方法。

    更最重要的是,阴阳双合鼎是世间最适合吸纳荒息的圣器,与她金丹相融,已成命定。

    …霜凌听得明白。

    只是到头来,他们还是走回原点。

    她戳着自己袖口,有一点崩溃,又不知道能怪谁。

    他们好像都为对方想了很多,做了很多,然后,一无是处。

    霜凌的双瞳清澈茫然,最后长睫一眨。

    可是那能怎么办?生活还是要向前……她还是要保护自己,保护她在意的一切。

    霜凌定了定神,抿住唇,转头看向顾写尘,“今日别打——”

    可顾写尘手中的尊魔之剑锃然作响。

    剑中的历代魔主的残魂已经在他识海中肆虐滔天、表达不满——魔是欲孽,是暴力,是无尽杀生!

    而不是苍白无力地跟一个小姑娘解释这些没用的东西!

    “外边的仙门走狗都要打进来了。”

    “君岐那个老东西已经不在圣洲了?率领三境,杀光他们。”

    “炽月,不行就让本尊来——”

    顾写尘终于蹙眉,识海混乱。

    与此同时,霜凌头顶漆黑的空间开始绞动起来。

    漆黑魔雾无边无际,阴古魔宫又随魔主意念而动,方才她只是听见一瞬叶敛的声音,转眼就再次弥合——但此刻,魔宫之内的震动似乎越发明显了。

    攻击魔宫,就相当于攻击魔主本人。

    顾写尘的脸色明显在变白。他身形不动,但手中的尊魔之剑开始强力噬主。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幢幢千重魔音之中,他此刻没有那么恨了。

    只是有点烦。

    顾写尘垂眸看向手中的剑。

    霜凌看看他,又看看远处——头顶漆黑的穹顶被蓝衣一剑撕开一角,终于洒进了外边的一线寒光,更多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可从外却看不到她。

    “圣女呢?叶少主,刚才你看到圣女了?”

    “我听到她说话了,就在这附近。”

    “不能再等了,你看这些魔物——”

    此时,殿内已经混战一团。

    两道厮杀之间,宫魔拖长的声音还在继续完成魔主问鼎仪式。

    “庆——魔宫飨礼——”

    “敬奉炽月魔主——”

    那一唱二诵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颜玥和龙成珏等人盯着大殿之内的宫魔们。

    那些幽晦的身形像是魔宫之下冷色的烛火,他们巨大的黑色瞳仁没有什么情绪,在混战的魔修之间来回穿梭,收纳三境贡品,献上魔主的白骨炼火王座。

    他们像是千百年来都如此,精确地像是按照什么贵族之礼来进行仪式。

    神奇的是,当宫魔虔诚至极、三叩九拜、向上进献完毕,整座阴古魔宫之中幽然腾起暗金色的光芒,在这光芒笼罩之下,所有臣服于魔主的魔修,都开始杀意暴涨。

    “吼——”

    “杀!杀——”

    霜凌顺着一线缝隙,终于看得清殿中的情况,自己的弟子们浴血奋战,仙门众人也开始难以支应。她焦急地垫着脚向外边大喊,可声音被淹没在各种狂热的吠叫之中。

    身后的顾写尘脸色愈发苍白,黑雾掩盖了他全身,他在雾中阖目冰冷狠戾,擡手之间雾气暴涨而出,似要压制那些不断吟诵的宫魔。

    然而大殿之内,他脚下的魔影的确无边无尽,不断扩张到整个阴古魔宫之中,可所过之处,群魔狂欢。

    然后这嗜血的魔气又层层反推给魔主,让魔主更加混乱残暴。

    魔只有一个念头。

    杀戮。

    霜凌感受得到,顾写尘身上那种幽冷气息明显正在加重,额角的黑发被魔气吹拂。

    …他又像是要破阶了。

    啊啊啊!

    君唤只能找到她的方向,可魔主罗织的领域,他还是无法得进。霜凌想叫顾写尘把这一方空间劈开,可他眼底的魔纹正在极速冰冷地凝结。

    修魔果然根本就不稳定!

    霜凌抿住嘴唇,默念心诀。体内方丹运转,督脉上行,她的大脑深处好像终于复苏了一小片空灵的识海。

    她的金丹、方鼎、经脉间的荒岚、固息的混莲珠,所有一切浑然天成环环相扣,被汲春丝与另一人紧密相连,到最后竟然…从识海中听见了几分尊魔之剑中的声音。

    有无数人正在争抢…

    “炽月,本尊盖世神功等候多时…”

    “让本尊来。”

    “本尊会杀光九洲……”

    这是…历代魔主,嗜血,残暴,好战。

    霜凌看着那与阴古共生的宫魔们俯首献祭,高呼魔主之名,刺激魔修更加兴奋,她忽然意识到……

    这些宫魔敬主,但并不一定敬的是哪一任主!

    只要魔主足够强大残暴,无论是谁都可以。

    历代魔主身陨之后竟以残识长存,伺机夺舍侵占,以达永生。

    这,这竟然像是…干天帝君?

    仙魔两界之主,竟然用类似的方式……以求长存。

    霜凌心口莫名一紧,忽而,听得一声长哨。

    “咻!——”

    …

    颜玥放下了手中的翡翠凝露哨。

    阴古魔宫的天空之上,缓缓出现了一轮堪比圆月的千机炮口。

    那炮口几乎遮住了原本悬于穹顶的孤月。

    仙门众人已经意识到今天无法善了,炽月魔主的残暴和实力远超他们的认知,既然已经开战,只有死战了——

    千机炮台由十只坤地飞翼巨兽从空中驮来,浮动的铭文之上涌动着浅浅的荒息。

    这是他们和千机门留下的最后后手。如果不敌对方,就以目前仙洲的最高火力,摧毁阴古魔宫,从而重创魔主。

    “君唤,沉商,夜宁,你们去护住圣女。”

    坤地王女沉稳地看向所有人。

    “两位少主,护住殿内符阵,擎拆长老去千机炮台操控,剩下的弟子们——”颜玥看着在空中振翅的飞翼巨兽,“尽快逃。”

    千机门下了血本,这一炮之威,是比照当年顾写尘飞升时的“寒山之日”所造。

    今日,为了诛杀九洲大害之魔主,他们不得不如此了。

    尽管这一炮之后将会发生什么,究竟能不能真的诛杀魔主,会不会引起魔潮反扑,并没有定数。

    但谁能站在仙魔之间,带来平衡呢?自古难全,唯有出击。

    那玉盘般的炮口之中,开始凝聚起灼目刺眼的金光。

    那是三年以来,仙门第一次掀起大战,东海对岸的仙洲都足以看到这片金光。

    九洲之间,无数人登高楼远望,有修为的干脆御剑飞至半空。

    “这、打起来了?”

    “和莨王吗?!”

    “按照遥峙之约的传统,魔主应运决出之后,不是应该先与仙洲露面吗?”

    “难道是莨王不愿震惊世人?毕竟曾是仙门世家公子——”

    “能让平光阁动用如此武器,顾莨魔功当真可怖…!”

    “难道仙魔两道就没有平和的希望了吗?”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平光阁胜,我们的灵气已经越来越稀薄了。”

    ……

    而此时,身在欲境牢池中的顾莨正在用魔气融化铁链。

    他瞥见远处雪山上的金光,于是连忙透过铁窗看去,然后他开始拍水狂笑。

    “哈哈哈,千机门的老东西……还算有点用。”

    “自相残杀吧!蠢货们。”

    炽月魔主?管你是谁,他迟早报回欺头之辱。

    九洲上下,只会震撼于我的名字——

    阴古魔宫内。

    霜凌仰头看着那“太阳”升起,她转头猛地拉住了顾写尘:“快打开空间。”

    顾写尘在闭着眼睛,却精准抓住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

    睁开眼,眼底带着清晰的魔纹,语气却很释然,“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霜凌眼睫一动,抿唇,“你觉得呢?”

    “也可以,”他眼底漆黑无边,气息如幽冥,看着她,“堕魔的样子,你能接受吗。”

    霜凌咬住齿尖。

    事到如今,有太多事未能言明,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

    她的识海中能隐隐听到尊魔剑的声响正在减弱。

    顾写尘压住了暴涨进十的魔阶,也压住了几千年魔主的恶意环伺,但为此,他几乎动用了所有魔气,脸色冷白,身形僵直。

    其实现在是最好杀魔主的时刻。

    他只要一出这方领域,会很好杀。

    但,大概是因为她在意他疼不疼,顾写尘已经觉得高兴。

    顾写尘身上的黑雾掩回身上,指尖一动,亲自掀开了这片魔域,暴露在抑魔竹息、爆破阵法、刀光剑影、金光巨炮之下。

    她就是他的一生豪赌。

    顾写尘此生最好杀的时刻,一身玄衣站在阴古魔宫之上。

    “圣女在那里!!”

    “圣女!!”

    “她被魔主俘虏了!”

    君唤、夜宁、顾沉商三道身影瞬间同时掠了过来。

    顾写尘站在黑雾之中没有动。

    他看见自己当年的寒山之日被仿照,在他头顶绚烂,一如那年他疯狂之下无边无尽的绝望。

    可这一次。

    霜凌仍然站在他的身旁。

    不是一柄小剑送丹来。不是孤身暴洒九天。而是,与他并肩。

    霜凌想,她明白的道理就是……她连人机顾写尘都没能捅得下手,你说呢?顾写尘。

    单薄少女高高举起了他的手:“合欢圣女在此!阴仪魔主——无意宣战!”

    巨日炮光骤然停下。

    如果可以,她来献上新的和平。

    …

    圣女带着魔主回到了阴古魔宫之中。

    为什么说是圣女带着炽月魔主,是因为那道黑雾身影真的跟在她身后。圣女说她一切安好,三境勿与仙门为敌。

    于是大战未起,魔潮退散,合欢弟子面面相觑。

    “圣女……”

    一条花色逐渐清晰的小蟒在人流中焦急地穿来穿去,蛇信子嘶嘶吐,颜玥看见它,忽然十分眼熟地把它抱了起来。

    曾经坤地三山,十阶古圣兽,和它很像…?

    叶敛看着霜凌随魔主离开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松开,她再次带来仙门的和平,她似乎不需要他的青叶竹息了。

    旁边的龙成珏却皱了皱眉。这魔主……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好像没有他想象的嗜血残暴,但龙成珏敏锐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众人都处在和平结束战斗的惊疑中。

    所以,没有人看见,夜宁缓缓收回震惊的眼神。

    大概是并蒂生莲,她似有所感。

    而那天赋过高的魔功,那望着寒山之日的平静,以及那人握剑的姿势。

    ……天啊。

    夜宁活了这么多年,也第一次感觉到超越世俗的震撼。

    谁能想到?谁能料想?

    那位他真是……

    “怎么了?”顾沉商低头,牵住她的手。

    夜宁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她想,霜凌是在保护那个人的声名。就像她自己也不敢想象,如果那个人不入飞升、堕魔为尊的消息在九洲传开……将会有多少人道心碎裂,然后入魔效仿?

    蔻摇在旁边忧虑地问:“沉商长老,圣女在魔宫暂留真的没问题吗?”

    顾沉商也是面色肃然,夜宁却轻声,“应该没问题。”

    “放心,仙魔遥峙之约,魔主会露面的。”夜宁摸着下巴,“而且,你们魔族的传统节日不是就要到了?”

    “喝酒的季节,暂时不会开战了。”

    宫魔们也竟真的重新安静下来,化作魔宫之中的幽灵,游走在森然宫道之间。

    霜凌跟着他们穿过这冰冷凄寂的宫苑,终于把魔主大人带回了他的寝殿。

    霜凌没有进去,但她站在门外,终于看清了他的旌旗之上绣的是什么。

    不在宫,不在峰,不在剑……还是再见了。

    而如今的那人越过门槛,身形终于微微一顿,几步后彻底单膝跪在空无一物的冰冷榻上。

    黑发丝丝垂落。

    心绪的剧烈起落,万万魔潮的回涌,历代魔主的侵蚀,顾写尘强压的平静早就成了一片失序魔场,再多一分魔气就要欲孽失控。

    那人枕着漆黑的剑,靠在床榻,黑雾弥漫整个寝殿。

    他在雾中打坐,冷白的侧颈之上缓缓浮动着黑金色的纹路。

    …原来你修魔就是这样修的呀。

    霜凌手捧着刚刚高举的和平,想了又想,终于在他寝殿一边坐了下来。

    荒息浅浅地弥漫在四周。

    阴古魔宫之内也根本不安全,当魔尊也没那么威风。

    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噬,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随时都有可能暴阶变成灭世混沌…谁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要你魔功盖世。

    她又听见了听见了剑中的魔音。

    “他怎么这么难吞…”

    “他到底谁,本尊以前见过吗。”

    “十代魔主化形入剑,他现在这个状态,一丝魔功就能魂灭。”

    “杀了他,杀了他,…”

    忽然,漆黑冰冷的剑柄被一只小手握住。

    她开始吸纳其中不安分的蓬勃魔气。

    不巧,她方丹之内,有一个接近飞升的人所有的灵气。

    好巧,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将灵气与魔气融合为荒岚的人。

    “这女娃疯了?!”

    “她要做什么?”

    “她不要紧,先吞了炽月。”

    炽月淞阳。

    走过万水千山的岔路,我都没对顾写尘下手,你们……

    霜凌握着剑柄,终于忍不住拍了这些坏魔一下。

    “别欺负他。”

    魔气忽然止歇。

    下一秒,她擡头,对上那人漆黑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