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影
【一】
夜半，到达梦宫医院时，响被那惨状吓得屏息。
梦宫医院出在一幢跟冷硬气质的医院院长不太相称的白色建筑物中。一眼看上去不太像医院的时尚建筑，此时陷入一片黑暗，面向道路的玻璃全部碎裂，玄关的自动门也残败的留下大洞，建筑物内部更是凌乱不堪。
响把重伤的国一送往的医院，里面驻守的医生医术仅次于丽二。而且医院的运营者都是鬼族人，应该是最适合治疗国一的地方。但现在完全变了样。
「什么……？」
响下车后低喃。重重撞到墙壁上碎裂的门板，散落一地的药品瓶子，还有医疗器具，描绘出触目惊心的情景——回到家听到留言电话，电话被一阵不祥的杂音切断，然后再也打不通了——从眼前的惨况看来，肯定是发生什么麻烦事了。
「梦宫！发生什么事了！？」
响快步走向建筑物，推开厚实的门环视四周。玻璃散落在接待室中，紧急照明系统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光芒，崩塌的墙壁上还渗着点点血迹。
「梦宫！」
响怒吼着穿越无人的接待处，转向诊疗室。虽然梦宫医院只是小型医院，但也有三间诊疗室。响转入黑暗通道尽头的第二诊疗室，然后——
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
一道黑影越过眼前，他的头传来猛烈的晕眩。正当啊想要调整姿势，第二击再次袭来，响整个人往前倾倒。眼中映射出一个远去的男人背影。
那跟他熟悉的男人背影非常相似。
「国一……？」
说完，眼前的光景被黑暗吞噬。
金属声不知嫉妒在耳畔响起。尖锐西尾的声音和钻进他鼻孔的消毒液气味似要催促他醒来般，迫使响慢慢睁开眼。
仰望着那片发白的天空，响坐起身来，一阵钝痛涌上头部，他忍不住呻吟。
「请您继续休息。」
发现这道焦急的声音来自梦宫医院院长本人，响循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他正从地板上捡起药品瓶子，往桌前面排放好。无法理解状况的响单手覆盖着脸，又马上抬起头。
「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那奇怪的电话肯定跟眼前的惨况有关系。梦宫轻轻回首，站起来。
「真是厉害啊。普通人被他攻击一下就死定了。即使鬼族，受轻伤也算是奇迹。身体的条件反射呢。这样的反常行为通常源于脑损伤。」
「回答我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国一呢？」
被虚伪微笑惹怒的响沉声发问。梦宫禁不住苍白着脸往后退。
「请你冷静点！这不是我的错。明明还在检查中，没弄清他的症状，也打了麻醉药，他却不知为何醒来了。」
梦宫不知所措地解释着，怯懦地看着从病床上下来的响。他从口袋中取出手帕不慌不忙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
「他趁着我们解下手铐逃走了。我还以为她睡着了。」
「手铐？」
「贡国一醒来后就一直发狂挣扎……打你手机却无法接通，因而得不到你的指示，等我终于找到你的固定电话时，就已经这样了。」
「按次序给我说清楚。」
「贡国一是前天早上醒来的。首先发现异常的是负责照顾他的护士。他完全不听我们解释，他说的话我们也无法理解……他说什么一定要守护新娘，然后开始发狂。伤口没治愈就想到外头去。我们组织他却遭到攻击，最后不得不打麻醉药。注射了分量足以让普通人死去的麻醉药後，他终于睡着了，于是我们打算开始精密检查……那恐怕是大量出血的后遗症吧。因为血液短时间内无法供应脑补需求而导致这种症状。」
瞥了一眼含糊其辞的男人，男人咳嗽一下说：
「他的脑电波存在异常状况。虽然没进行详细检查无法下定论，但我猜测很可能是记忆障碍。」
「也许是部分记忆缺失了。不，也可以视为记忆混乱吧……总之他伤口未愈就跑到外头，无疑等于自杀。现在所有职员都出去追踪贡国一，但大家都没线索……他的目的地，你有头绪吗？」
梦宫一连串的说明和问题让响混乱不已，他头疼得环视室内。倾倒的收纳柜、斜歪的椅子、撕裂的窗帘、横七竖八的电脑、打印机和台灯，目之所及的物品都被毁坏了，想找出安然如初的东西实在不我容易。
「是国一做的？」
「他不是有意的。很抱歉，是我们判断失误了。」
梦宫的道歉中蕴含前所未有的真挚，响叹口气下床。视线停住在脚下的他，看到地板上有一部熟悉的手机，他翻翻口袋，马上就确认那是自己的，捡了起来。反过来一看，手机的电池松脱了。响捡起不远处的电池安装好，按下开机按钮，黑漆漆的荧幕没有任何变化。重复按了几次，手机终于通电了。响把它收入口袋。
「殴打我的是？」
「……贡国一吧。」
「是啊。」
梦宫紧张得回答，响点点头往前走去。即使说他有多大意，过去也不会轻易被打倒。想到国一被评为历代庇护翼中最优秀的鬼，响脸上落下一层阴影。
「他为什么回来？」
「我也正在确认。」
听完梦宫的回答，响再次往前走。根据梦宫的解释，国一逃走了一次然后又回来，袭击响之后再消失了。
「国一，你在想什么。」
浓烈的不安渐渐升上心头，响钻进车厢。
【二】
回到鬼之里的第三天的早上，神无还是在华鬼的怀抱中醒来。即使对方多安全，身体附近有着这样热度的源头，她也不可能安睡。那砰砰只响的心脏和不断提升的提问让神无焦躁不已。他缩缩身子，抱着必死的觉悟离开华鬼的怀抱，茫然地看着他酣然熟睡的脸。
那张脸没有丝毫邪气，甚至还有点可爱。突然华鬼的手腕动了动，想寻找什么似地在床单上摸索。为此动作疑惑瞬间的神无迅速离开床铺。
如果被睡着的华鬼拖回床上去就肯定迟到了。他的臂弯虽然有点狭窄却非常舒服。但也不能因此睡懒觉下去。神无边注意着床铺上的动静，边走出房间，换好衣服，做好早饭后再喊华鬼。看着纹丝不动的他，又想到他的伤势，认为尽可能让他静养比较好，于是就像昨天那样把早餐搬到寝室来了。
神无一个人吃过早饭，拢拢背后的头发就到一楼去。
「早上好。」
对待她的众人轻轻打招呼，却感受到大家奇妙的视线。
「……真的没事呢。我们还随时准备冲上去。」
「好征兆啊。」
「这就叫机会吧。」
三翼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但他们的严肃认真在前往学校途中就消失了，走到电梯口前就转移到轻松的对话中。
「我说，为什么要保持距离！搞不懂，说不过去嘛！喂，你有听吗！喂！」
慌乱的语调是桃子的。神无吃惊地四下搜索，发现最靠近电梯口的饮水机旁，桃子正怒冲冲地听着电话。
「喂！怎么挂电话了！！」
吼出一句声量大的在走廊回荡的话之后，桃子关上电话叹息，然后猛然抬头跑过来。
「早啊。」
「……一大早就很精神呢。」
换上室内鞋的水羽吃惊地对桃子说，她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有急事要联系某人，但电话完全打不通。一大早就气死了。发短信又完全没回复，打电话信号又差，马上就断了线，真是可恶。」
说到这里，桃子紧盯着神无。
「土佐塚？」
「……嗯。我有个好主意。你们先走吧，我去打个招呼。」
桃子挥挥手，留下这么一句就换上室内鞋，跑到升降梯口了。神无不明所以地站着，跟水羽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解地走向教室。两人爬楼梯时，神无突然站住。
「没事吧？」
水羽快速支撑着神无虚软的身体。也许是贫血导致的晕眩吧，呼吸有种突然被塞住的感觉。神无用力深呼吸，看向水羽。
「我没事。」
总算爬完楼梯的神无，坐在位置上喘息。她把文具从书包中拿出放到桌面上，才发现四周一片骚动。神无关上书包，抬起头，看到同班的人都靠在窗边凝视校舍外的地方。觉得奇怪之余沿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然后发现了上学的人流中，有两道身影逆流站立。
其中一个一看就知道。身材修长的男人，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眼前站着一个少女。
「华鬼……？」
越过两人身边的学生都纷纷回头打量他们。华鬼面前的少女鞠躬打招呼，然后快速转身飞奔——神无被吓呆了。往校舍跑来的是刚才见过的桃子。
「那是土佐塚吗？」
「为什么会跟会长说话？」
「认识吗？」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呃，那为什么？」
纷乱的男女讨论声中，桃子消失在校舍内，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教室的门打开了。她无视众人对她的打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粗鲁地放好书包，看向神无。
「啊，神无。」
「土佐塚。」
桃子的声音跟四季子的声音重合。桃子也许没发现四季子的叫喊吧，她打开手上的手机，摇着头走向神无。
「还是要好好计划一下呢。」
「别无视我！你没听到吗！？」
走到神无面前的桃子，终于留意到四季子尖锐的声音转身。教室内水净鹅飞，神无被四季子散发出的尖锐气势吓呆了。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什么事啊，江岛四季子，找我有事？」
桃子特意称呼她的全称，留着一头完美黑发的美少女的脸瞬间险恶得宛如恶鬼。四季子是鬼的新娘，不是鬼。但因怒气扭曲的脸完全摧毁了如日本人偶般可爱的脸容。
「为什么你要跟木藤前辈说话？」
激烈颤抖的四季子脸颊上浮现愤怒的红晕。
「这跟江岛你没关系吧？」
「有！」
「……难道四季子你觉得木藤前辈是专属于你的王子？不允许跟其他女生说话？真好啊，桃花源的居民呢——你不是笨蛋吧？」
被桃子挑衅性的词语吓到的不止是神无。教室中的所有人都被桃子的发言唬住了，只有跟她对话的四季子愤怒地全身颤抖。
我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请你别跟我说话。神无跟木藤前辈结婚了，身为朋友的我跟他打招呼也是当然的。没必要得到江岛你的许可吧？」
桃子说完，静谧的室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察觉到异样沉重气息的神无无言。结婚是众所周知的现实，不需要桃子再次强调。现在教室内的人还是一脸震惊和迷惑，然后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神无身上。
「对吧，神无？」
桃子这样一问，神无只能点头了。神无愕然地看着部分女同学震惊的脸容渐渐转变成丑陋的妒忌。
她应该知道的——鬼头华鬼迎娶新娘的事情在开学典礼上由华鬼亲口宣布了。全体学生也肯定听到了。那为什么还要特意说呢——突然，神无全身一震。
那时候华鬼没说出新娘的名字。
鬼们即使不知道她名字，凭着对烙印的本能感应也可以肯定新娘就是她。但其他新娘不会。看着那些因震惊与妒忌而扭曲的美丽容貌，难易想象所有新娘都像桃子那样得到正确情报。
而除此以外的学生——
「虽然结婚了，但只是举行仪式，还没有入籍呢。不过作为朋友去打招呼也很正常。」
这声音让走廊的喧嚣声都消失了。
「神无？怎么了，脸色很惨白呢？不舒服就到保健室去吧。」
脸上血色尽失的神无被强拉站起来，桃子对大家绽放出胜利骄傲的微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神无的椅子，桃子对四季子笑了笑。
「想接近木藤前辈的话就跟在神无后头吧？丢弃毫无作用的自尊，也许能成功哦？」
桃子快乐一笑，拖着神无走出教室。跟桃子相对，四季子脸色恼怒而苍白。
「啊，舒服多了！」
桃子呼呼地笑。被阵阵强烈晕眩敲击头脑的神无，任由桃子拖着往前走。
「这样那女人就该知道自己哪根葱哪根蒜了吧？那表情真是太精彩了。」
桃子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短信。发送完毕后就马上收到口袋中，回头看着神无。
「今天逃课吧。学习太麻烦了。」
丽二震惊地看着被人用力推开，快要碎裂的门。
正在检查医药备用品的他，边快速收拾桌面边询问一脸不高兴的少年。
「神无有没有来？」
「……又是没头没尾的文化。」
「听他的喘息声也能够预料到。」
听到丽二问话回头的水羽，猛然装上突如其来的墙壁，发出细微呻吟。
「突然又怎么了？」
墙壁主人关上门，环视室内不解的问。水羽抚着鼻子，睨视塞在入口处的墙壁——光晴一下，然后迅步走向丽二。
「给我茶。」
坐在圆凳子上，水羽粗鲁地说。已经习惯他那态度的丽二苦笑着冲泡出三人份的日本茶。但要求喝茶的人却没有伸手拿过茶杯，只是凝视着某一点。原本水羽就不是有耐性的人，最近更是容易慌乱。大概了解原因的丽二，让光晴也找地方坐下，然后说：
「神无怎么了？」
「……有点事。」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她交到朋友了。」
「不是很好吗？」
「表面的朋友。」
啜饮一杯茶，水羽叹息。
「虽然我觉得她老是一个人太可怜……但怎么说呢，现在我一点也不高兴。」
「你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吧？」
「宽容是必须的，水羽。」
众人的批判让水羽更加愤慨。他无奈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也许她做的事情你们都不觉得奇怪。但是……但是现在神无已经很辛苦了……这种时候说出来实在太恶劣了。」
「说了什么？」
「她在教师中说神无是华鬼的新娘。」
保健室气氛一变。沉默了好一会儿，丽二垂下眼将秀丽的双手交握。
「那确实是不值得高兴的状况呢。」
「成为那样引人瞩目的男人的新娘，备受关注也是没办法的……问题是神无是鬼头新娘这件事，有很多人还是不认同，而且……」
「嗯，一般人都不清楚详情。有人特意散布着消息吗？普通人怎样行动……真是头痛的问题。」
「如果华鬼能配合行动就好了。」
水羽低喃，视线转向窗外。
「无奈。」
「一点而已。我没有感到悲伤，只是想到保护神无，真的……怎么说呢……啊，是生气吧？」
水羽满脸笑容地说，把茶杯放回桌面上，站起来。
看着他走向垃圾箱的样子，光晴转向丽二问：
「不阻止他？」
「他的压力也蛮大的，偶尔一次就算了。」
没尽庇护翼责任让水羽生气，而且只有他跟神无同班，比其他两人更加接近新娘，应该较容易得到各种情报。但考虑到太明显的行动会把神无推入恶劣环境中，水羽才必须自制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同情起来。
听着背后传来剧烈的破坏声，丽二苦笑。
「神无很不安吧。」光晴自言自语地说着站起来，丽二也站了起来。
「处身漩涡中的他会如何呢？」
丽二无心的问题，让光晴脸色严峻起来。
「嗯，总觉得……情况很古怪。却又毫无头绪。」
「会是什么呢。」
突然被低声询问，光晴看着破坏完垃圾箱回到他们这边的水羽。
「一种不安的感觉。」
「谁？」
「……华鬼。」
水羽吃惊的询问，光晴继续说：
「他经常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现在却很奇怪？前所未有的不安，简直就像在找什么……」
「寻找？华鬼？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莫名地露出忧伤的神色，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
话说到一般就中断了，水羽脸色为难得朝出口走去。
「总之我要去找神无。丽二，你跟我班的老师说我身体不舒服在保健室休息。我感觉到神无的气息还在校内，以为她在这里……想不到不在。」
「我也去找。丽，之后就交给你了。」
「水羽。」
走出保健室门外的少年看着丽二。
「神无朋友的名字？」
「土佐塚桃子，鬼的新娘。」
「我知道了。神无就拜托你们了。」
关上门前还满脸笑容的白衣男子，当室内陷入静寂的同时消失了。
潜入无人的教室，神无按照吩咐把自己桌子上的物品塞进书包。
「真是有够刺激的。」
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神无疑惑地转过头，看到桃子已经挽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前。她轻声说一声走吧，就把神无拖出教室，下了楼梯，把室内鞋放回鞋柜中，提着鞋子走向紧急逃生口。
「去哪里？」
「怎么办呢，这种深山地方没地方可以消磨时间。对了，到我宿舍去吧。过来，神无。」
「但是上课——」
「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偶尔这样也不错啊。之前我邀请你又不来，今天就跟我去一趟吧。」
被强拉着手腕的神无点头。从紧急逃生出口走出校舍的两人，就这样穿越临近校舍的森林，往女生宿舍走去。总是小心不引起别人注意的神无，对待学园生活的态度可以说是认真的。因此不太习惯逃课的行为，不知所措地被桃子拖着走。
到了女生宿舍，桃子毫不犹豫地探入大门。在管理员室内待机的女人惊讶得看着她们，桃子若无其事地笑说：
「我朋友不舒服，所以就早退了。」
简单的解释。
「她是鬼头新娘哦。她一个人呆在职员宿舍我会担心。喂，走吧。」
神无抬起头，桃子迅速以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低下头，一路走向楼梯。桃子对惶惑的神无说「这样说管理员大概就会相信了」。
「真的很不好呢。」
「呃？」
「……你自己也不觉得吗？！脸色苍白啊！来，上来。」
桃子推推神无的背部，上了电梯后按下按钮。电梯一到三楼就挽着书包，大步前进。不一会儿停下脚步，往一扇门板中插入通行卡，扭动门把。在一旁看着桃子行动的神无，发现走廊的很多地方都装置了防盗摄像头和紧急警报装置，不禁哑然。跟陈旧的外观相对，内部却是装设着最新保安系统的坚固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间。」
一进去就是个小小的玄关，连接着走廊。
桃子指着左右两扇门说：「这是厕所，隔壁是浴室，对面有洗衣机跟衣柜和杂物柜，正面是公用地方、食堂和厨房。」
女生宿舍跟男生宿舍都是宏大的建筑物，这样的内部设置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学生来说，不得不说太过奢侈了。
神无无言都任由桃子带领自己餐馆公共空间，视线落在白色电视机和可爱的接待组合上。
「虽然洗碗机和厨房平常都不太使用，不过还是备着比较方便。向管理员申请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许可就能外出购物。很不错吧。你要多来玩儿啊。宿舍虽然不允许外人出入，不过我可以帮你申请常用进出许可。」
「但是那个……」
「左边房间一直空着。你喜欢就可以用。好了，坐吧坐吧。」
桃子把神无压在沙发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饮料。往两只玻璃杯中注入茶水拿上点心就出来了。
「要躺下吗？我房间中有床哦？」
神无慌忙摇头，桃子又问「要看书吗？」，把几本封面艳丽的杂志摊在她面前。
「还有游戏机哦。啊，听听音乐也好哦？现在这个时间电视有什么节目呢。」
桃子坐在神无身边快乐地说。
「其实还是第一次有朋友进我宿舍呢。一个人住在双人宿舍，日子又很闲，安静地让人厌恶呢。神无你能来，我好高兴。」
桃子满脸笑容地说，不习惯别人好意相待的神无只觉得狼狈。
「工作日的午餐都不能在食堂吃，所以必须自己做。今天的午饭是这个。晚饭会比较豪华，期待吧。」
有趣地打量着神无，桃子拿出两个杯面。
之后她们做的事就以打扑克、玩游戏、看书、鉴赏电影等室内活动为主。
仰望时钟的桃子，看了看手机。会宿舍她已经看了手机好几次，每次看完之后她的表情都是僵硬，不高兴的。
「我去办一下手续，神无你在这里等我。难得来到，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职员宿舍四楼呢。」
「但是——」
「不喜欢吗？我知道你们刚结婚，想要在一起。」
「不，不是……」
「但偶尔也跟我一起玩吧，好吗？求你了。」
桃子认真的表情和强烈的请求语气，让神无头脑混乱不已，只能点头。桃子马上站起来，伸伸懒腰。
「你可以随便用房间的电脑。外出时要带着通行卡。因为是自动锁，如果无法进出就必须写检讨书了。那我走了。」
桃子回到房间换上便服，把备份的通行卡交给神无后就出门了。留在突然变得安静的房间中的神无，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四处张望。
深深舒口气，神无抚着腹部，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地板上，抱住膝盖蜷缩着身子。这样总算能安定下来了，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时间已近黄昏了。
走出宿舍的桃子边按着手机边走向紧急出口。虽然门经常紧闭着，但为了防止紧急状况并没有上锁。在保持明朗清洁的女生宿舍中，这里是唯一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混凝土墙的地方，墙壁上挂着散发暗淡光芒的照明系统。
桃子停下来，把手机贴近耳朵。
持续的铃音让她皱眉，正当她以为没人接听想要拿开电话时，那头突然传来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什么事？」
「你看到短信了吗？现在我跟神无一起在女生宿舍。」
「……你不是说要保持距离的吗？」
「我有说过吗？信号不好，我听不清楚。」
桃子想起今早的电话，神色不禁变得严峻，但还是小心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听出来。虽然男人的语气非常吊儿郎当，但此时此刻他肯定紧握拳头。
为了同个目标而联手的人。立场上必须做到对等。如果被对方的一言一行影响到，自己就会陷入劣势，桃子悄悄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只要提供情报给我就足够。」
「提供情报？我发短信你不回复，电话也完全打不通，这有什么意义？」
「别反驳，按照我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那低沉的语调让桃子确定自己的想法。昨天缔结协定、今天取得联络——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桃子就明确知道他蔑视自己。
「你凭什么对同伴下命令？不会说『拜托你了』之类的吗？」
桃子粗鲁地反问，对方没有回应。
「喂，你干嘛不说话——响。」
说到最后桃子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鬼在新娘面前自然会降低身份，因此他多少都会有所动作吧，桃子这样期待着，但得到的只是对方轻微的叹息。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神无的好友，没打算给她保持距离。所以我会提供大量情报给你，期待你的行动。」
桃子宣告，响只是兴趣尽失似地回答「随便你」，就切断通话了。桃子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她举起电话想要用力往下摔，一股酸楚不由得涌上喉咙。
不是所有新娘都被爱的。有的你娘不被任何人重视，没有目的地、甚至只能不安和担忧地一个人哭泣。
「为什么老是我遇到这种事。」
桃子脑海中尽是这句自问。无论多少次告诉自己别妒忌、别羡慕，平明保持心理平衡地过生活，然而现在还是将近崩溃了。
「她不是为了我才来到鬼之里。」
少女被继承鬼头之名的鬼选中，单单因为拥有烙印就备受保护。这让内心充满劣等感、发誓不再人前哭泣的桃子思绪混乱。
神无是个例外，因此不能宽恕。
「只是她一个人得到幸福，太不公平了。」
桃子仰望着天花板低喃，然后慢慢往前踏出脚步。
脸上挂着丑陋笑容的她，轻快地爬上楼梯。她肩膀微微颤抖，唇边发出让人想堵住耳朵的尖锐叫声，声音渐渐变成病态的笑声。
宛如生活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桃子踩着轻快的步伐，嗤笑不断。
「神无，我是好人吧？所以你会信任我，依赖我吧？」
走到最顶端的阶梯，桃子抬起头。
「既然这样我就把你推倒——地狱的深渊。」
【三】
打开职员宿舍别栋玄关的门，就闻到一股勾起食欲的晚饭香味。光晴跟水羽互看一眼，同时跑进起居室。
「怎么了？」
站在厨房的萌黄，不解地看着喘着粗气的光晴和水羽。
「神无不在吗！？」
「我们整个中午都在找她，到处都找不到！」
「她的朋友来了，说她今天在女生宿舍过夜呢。是来取衣服的……大概三十分钟前吧。」
「女生宿舍——！？」
两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萌黄吃惊地把菜刀放下。
「嗯。神无的身体不太好……现在总算交到朋友了。」
萌黄那松口气的表情，无法让光晴和水羽安心下来。两人面面相觑，别说放松，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水羽！」
「不要！」
「男生进不了女生宿舍啊！」
「我可是正统的男生。要男扮女装的话，光晴你去。」
「我一走进宿舍就被拆穿了！闹笑话怎么办！」
「我教你化妆好了。原本你就长的不错，肯定可以蒙混过关。」
「大块头女生太引人瞩目了。当然会被管理员抓住问话的。我不要。」
「我也不要。」
也许是跟不上两人奇怪的对话吧，萌黄拿过平底锅，开始炒菜，然后开口说：
「你们该不会想潜入女生宿舍吧？神无只是到朋友宿舍过夜罢了。男生突然闯进去，肯定会被管理员捉住。虽然我不清楚现在惩罚的细则，但宿舍还有其他学生吧。」
「话是这么说，但情况太糟糕了。留言已经完全散播开来了。」
「真糟糕，为什么华鬼那么引人瞩目呢。如果他平凡一点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身为鬼头庇护翼是荣耀。」
被满脸笑容的光晴这么一说，水羽失落地耸拉着肩膀。他环视四周，探视厨房内测，不解地问：
「丽二呢？」
通常都呆在起居室的男人，正确点来说是经常呆在萌黄身边的男人，今天却罕见地不见人影。水羽他们以为他不在学校就回家了，萌黄困惑地说：
「他回来后一直躲在房间查东西。」
「真罕见。」
光晴在镜框眼镜下的眼睛吃惊地睁大了。原本就擅长手机情报的丽二，有着能瞬间聚集所需信息的情报网。别看他外表悠然年轻，他所构筑的人脉和情报网在鬼族中是数一数二的。
那男人竟然会躲在房间里。
「是个人情报吧。」
「认真起来就什么都能做到。丽二是那种不给敌人翻身机会的类型。」
无言地盯着叹息不已的光晴和水羽，然后视线转移到门板那边。一阵声响後，们稍微敞开，一股气息迅速远离。
「刚才在外面……？」
萌黄睁大眼睛指着门板，光晴苦笑，以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水羽。水羽转头一看，为难地说：
「奇怪吧？他一整天都很不安定呢。」
「不是生气？」
「差不多吧。我完全猜测不到原因。」
「嗯，的确很不安定……因为神无吧？」
走廊上没有任何气息。但刚才华鬼的确站在那里。正如光晴所说，总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男人今天却异常浮躁。思索着个中原因，水羽耸拉着肩膀。
「第一次遇到特别的存在呢。」
听到水羽的自言自语，光晴问：「什么？」
「华鬼心中的神无。」
水羽苦笑着简单回答，也许是不喜欢他的答案吧，光晴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原本就不和的华鬼和光晴，总是以光晴的让步来解决彼此的矛盾。但关于新娘——神无的待遇，光晴顽固地不肯让步，原本看似和平的两人关系也明显硬化。
「虽然我察觉了，但他本人还不清楚，就算告诉他也接受不了吧。」
面向走廊的水羽叹息，光晴更加不高兴地质问：「怎样？」
吃惊的水羽瞬间无言。
「你没发现吗？」
「那又怎样？」
水羽无奈地笑笑。他思索着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闭嘴垂头不说话。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的萌黄，视线来回于他们和玄关之间，不解的发问。
「偷听吗？不像鬼头的风格呢。」
不明状况的萌黄停下手，温吞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沉默不语的两人苦笑。的确，对其他事物一改没兴趣的男人会偷听是很罕见的。而且还心怀杀意意外的情感、热心地听取自己过去一心想杀掉的少女的消息。
「搞不懂。」
「也许他是意外的单纯。」
「这是欠揍的理由吗？」
「……嗯，也许算是吧。」
水羽耸耸肩。虽然无法接受水羽的意见，但光晴判断眼下华鬼不再是威胁神无生命安全的存在。于是点头说道。
「明天无论如何先让她回职员宿舍。她呆在没庇护翼的地方始终让人担心。学校的环境跟本家不同。」
「相同吧，因为都不能随便出手。」
「完全不同。对方是没有敌意的。」
先别管数量多少，起码在本家的人都接受了神无是龟头新娘的事实。但女子宿舍的少女们不同。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校舍中感觉到女生对神无的厌恶。明显的好奇心、妒忌和轻蔑、愤怒，让人清楚感觉到鬼头之名的影响力之大——而且在鬼新娘和一般少女混居的宿舍中，即使舍长勉强能统合状况，也很容易因为一桩小事摧毁了整个平衡。
「总之忍耐一晚，她一走出女生宿舍就保护她。好吧？」
「期间能不能跟她取得联系。早知道这样我就问土佐塚要电话号码了。光晴，你能利用执行部权限把她喊出来吗？」
「执行部没有这种特权。即使打电话到宿舍，也会被舍长回绝，大义凛然地教训说『外部人员禁止给予意见』『别绕论他们的管理』，最后还要写检讨书呢。」
宿舍由舍长统筹一切，连老师都难以插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水羽知道再商量下去也没意义。
「光晴，我们是一筹莫展了，也许丽二能找到办法。」
「算了，我不想主动去被他取笑。」
两人相视而笑，企图吧胸口的骚动按捺下去。
神无是个特例。正如华鬼那样，拥有烙印的神无自身也有着吸引周边人的因子。身为她的保护人，庇护翼只能疲于奔命了。
「希望她不会有事吧。拜托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违背新娘第一的鬼族原则。光晴祈祷似地低喃，看向女生宿舍的方向，水羽也紧张得看着那边。
为新娘特意构筑起来的小城堡中，居住着大量的少女，城堡也为了让她们生活得更舒服而不断改变。
应该守护的新娘，就在当中。
听到室外传来阵阵喧嚣声，神无终于抬起头。这才发现室内光线黯然，于是她伸展一直曲着的手腕，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以文字表示时间的时钟。已经七点多了。跟桃子分别也有一段时间了，神无启动电灯，环视房间。
「土佐塚？」
她边喊名字，边敲桃子房间的门，却没有得到回应。想到这个时间必须开始准备晚饭的神无，慌忙走到冰箱前，手触摸到冰箱把手的那一刻，整个人一顿。
这里是别人的房间。不能随便碰别人的东西。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她觉得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不安地伸出了手。她倒抽一口气，在心地道歉，拉开了冰箱门，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然后无言关上。
冰箱中之后两瓶矿泉水，一瓶茶，除此外空无一物。做料理前必须考虑材料的问题。
正当神无奇怪桃子是怎样吃饭时，她想到了食堂。桃子说过午餐会比较豪华。平常食量就少的神无对食物并不会特别挑剔，但若连累照顾自己的桃子也没好吃一顿就太过意不去了。神无拿起桃子放在桌面上的磁卡，看看玄关，桃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也许留宿手续比较麻烦。她紧张得在走廊上前进，把磁卡放进口袋中，穿上鞋子，握住门把。
这里并没有要加害自己的人——尽管她一再安慰自己，但在陌生的地方始终有所顾忌。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扭动门把，门外马上传来阵阵少女的喧嚣声。
「菜单呢？」
「好像是炒意大利粉、醋渍菜，呃，那叫什么来着？」
「要吃什么？偶尔吃拉面也不错吧？」
「我想吃！！我们道外面吃吧？真希望饭堂有快餐吃呢！」
神无开门的动作停下来。想到那些由手巧女性准备的定食、推荐的餐单，神无无法想象那样女生说的料理。根据它们的话，神无知道饭堂会准备多种料理，决心不由得动摇了。
有选择是值得高兴的，但不熟悉桃子喜好的神无实在没多大作用。桃子不知道何时回来，也许会赶不上晚饭的时间。她还是到饭堂去，给桃子领晚饭才对。
神无走出了房间。保持距离地跟在少女们身后。她困惑地在宽阔走廊上前进，跟穿着便服的女学生数次擦身而过。也许身穿制服的神无罕见吧，多道视线投射在她身上，并且是略带恶意的。神无想要加快脚步，然而她的步速本来就不快，徒然加快速度只会让自己辛苦，还是算了。
人越多，骚动就越大。沿着长廊往前走，抵达一间混合着大量人类栖息的宽敞房间时，神无哑然地伫立不动。
异样宽敞的房间中，铺盖着摆布的长餐桌井然排列。桌面中央的鲜艳花朵刺激眼瞳，简直就像派对会场一样。房间的四周排列着覆盖红布的桌子，桌上放着数个巨大的碟子，上头盛着小山般高的料理——那样子，即使说是豪华的宴会也不为过。
站在食堂出入口的神无看到饭堂内连甜点也一并俱全时，彻底无言。但饭桌四周的少女完全不为所动，边使用着刀叉，边谈笑风生。
一群少女越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环视四周的神无身边。
「她结婚的对象是？」
那是轻声的问句。
「啊，新转校来的一年生？不是吧？」
「应该不是假的，我听朋友说，他们一起生活在职员宿舍。」
「真的！？他真的结婚了？但转校生中没有性木藤的女生啊！」
「听说姓氏不同，看，之前不是有女生跟执行部会长他们一起上学吗？听说就是她了。」
「啊，咦？……他们真的同居了吗？」
涌现众多讨论声的空间中，偶尔传入耳中的单词都有着共同点。
「那女生的名字是？」
冷淡的语气让神无背部一冷。早上，听到桃子说出「真相」的只有同班同学。没想到流言传播速度如此快的神无，心头颤抖不已，彷徨地想要找地方逃跑。
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小练就的直觉，告诉神无空气中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神无慌忙走近食堂，学其他少女拿起碟子快步走着。她站在红色桌子前，判断自己还是快点拿了料理就走比较好。
突然，神无感觉到现场喧闹的气氛一变，抬起头。
无数道严厉的视线投射在神无身上，她不由得想要逃走。
「为什么你在这里？」
突然的质问传入耳中。她回头一看，是四季子。她身穿鲜红色衣服，宛如日本人偶的美丽黑发轻轻束着，那模样成熟的完全不像在校生。
四季子朝神无靠近一步，缩短距离。
「你搞错地方了吧……拥有鬼头烙印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四季子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不解的问。别人看来那动作很可爱，但影藏的怒火把她的脸容扭曲成恶鬼一般。
鬼头和三翼的新娘本来就居住在职员宿舍别栋中。那特别待遇，充分表达了低位的超然性。被站在鬼族顶点的男人选中、守护的女人是鬼头的新娘。那立场同时也意味着她站立于鬼新娘的顶点。清楚这一点的四季子，扬起似是羡慕又非羡慕的表情。
神无屏息静气盯着四季子，突然身边飘来一阵花香。
「——你们翻盖到大家了。如果是来吃饭的话，就别站着不动。」
银铃般的声音让神无的注意力从四季子身上转开，看向散发花香的源头。站在她旁边的是，穿着一身不适合饭堂气氛的运动套衫的女生，四季子一脸诧异。
「须泽前辈……」
听到这名字，神无更加吃惊。只在讲坛上见过一次的女生，是学生会副会长须泽梓。简单得束缚着长发和毫不奢华的衣服，没有破坏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反而充满了气质，惹人瞩目。
「宿舍长报告她已经办好入宿舍手续。别说出扰乱秩序的言论。」
第一句话是告诉神无，后一句是对四季子说的。梓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在众多注视眼神下，她拿起一个碟子，回头问：
「你们不吃？」
简短的质问让四季子轻声咋舌，转身离开。感觉到对方浑身散发的拒绝气息，神无怯懦地那期碟子。尽管没再听到严苛的责怪话，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决不友好。了解到这点，神无终于顿悟，自己不应该按照桃子所说的，毫无防备就来了。认为没有男生就安全的想法，实在欠缺考虑。
把食物放在碟子上，神无知道自己有多瞩目，因此还是快点回房间比较好。想到桃子办好了入住手续却还没回来的事情，神无在餐桌前来回踱步。
四周传来轻声的嘲笑，神无停下脚步，梓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视线中没有任何友好的情绪，只是冷然地看着神无，然后垂下眼睑说：
「你不出去？其实根本没办理入住手续。原本这里禁止男生进入，而木藤是个特例。他是拥有特权的。你知道别人怎么看待鬼头的新娘吗？你比任何人都要不受欢迎，当然一般学生也一样——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留下一句不知是警告还是威胁的话，梓就离开了。梓单方面说话时，神无只能站着，紧咬着唇叹息。
她不认为这情况现在才出现。故意跟憎恶已经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然而那不代表她真的习惯了。神无拿着碟子的手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无论谁看来，她都不是及格的新娘吧。在众多注视中，她压抑住落荒而逃的冲动，伪装平静得抬起头。
「不要脸。」
不知何时，面前那艳丽的少女嘲笑道。似乎等梓入座后再出现的四季子，单手握着叉子。
「最讨厌你了。」
她举起打磨地光滑的叉子。察觉那握着凶器的白滑手掌力道渐渐加重，神无总算了解四季子的打算，但整个人都麻了，无法动弹。
四季子张开肩膀，往前冲出去的刹那，某处突然传来类似悲鸣的声音。同时，四季子双眼圆瞪，动作不自然地顿住。梓被她的行动吓到，站起来看向同个方向。骚动静止、四周陷入奇妙的沉默氛围中，神无不解的转身看向大家视线汇集的地方——食堂出入口。
然后，他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此的男子，哑然无语。
他毫无顾忌地环视室内，注意力停留在神无身上。
「……华鬼？」
看到因紧张全身僵硬的神无，他是怎么想呢。华鬼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神无，神色为难得迈开脚步。
完全不像他的举动。为他奇怪举动感觉不解的神无，身体比意识快一步行动，把手上的碟子递给四季子，本能上保持安全距离跟在华鬼的身后，尽管听到饭堂传来阵阵讨论，但他完全不在意的在走廊上直线前进。途中与几个惊讶的女生擦身而过，但他完全没留意的样子。神无诧异的猜测他前来的原因、想到哪里去时，华鬼越过宿舍大庭，打开大门旁边的一个通道门，毫不犹豫地走出女生宿舍。
茫然停驻在门前的神无，感觉到宿舍管理员疑惑的眼神，慌忙伸手搭上门把。知道女生宿舍绝不是安全地点的神无，察觉到身后传来阵阵不满的声音，赶忙扭动门把。
但她无法推开门。
清醒时的华鬼对神无来说也不能算是安全的。目前她还没有保护自己的方法，因此应该尽可能避开他才对。
神无收回手。为追赶自己应该害怕不已的男人感到疑惑。过去的确有过追赶他的经验。那时候被追杀，恐怕跟现在的状况大同小异吧。
害怕走近黑暗中，往常总是想着逃跑。但在本家渐渐的接触到他的内心。经过那件事後，原本还摇摆不定的心已经无法无视他的存在。
神无疑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紧张而缓慢地推开门。
跟明亮的宿舍内部不同，外头之后月照和静寂等着她。尽管看不到华鬼的中英，神无还是戒备地踏出脚步。一步、两部，门在背后关闭，吓了她一跳。她慌忙转身，手腕却被猛然握住，使劲一扯，神无发出轻微惨叫。
过去曾今遇到过无数次的怒火包裹着神无全身，迅即察觉到危险的本能鸣响警钟——就在这时。
全身传来的钝痛，下一瞬间唇上传来不可思议的触感。她看到了怒火急速褪去、表情分不清迷惑还是震惊的华鬼的脸。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的神无，只能被动地被抱着，仰望他。
「华鬼……？」
尽管头脑为刚才的触感而混乱不已，神无还是想要从华鬼手腕中逃出来。然而华鬼的力道非但没有减弱，还变得更强，他俯视着环抱中的神无，神无别开脸。
「华鬼，你的手。」
无论如何也想得到自由的神无再次挣扎，他前所未有地俯下身子。
某东西触碰到柔软、紧缠的唇。那是跟残留在唇上的触感相同的。
对那反复吮吸的唇没有抵抗没有反应、全身僵硬的神无眼瞳中，映射出眉头今周的华鬼。重复吻了她几次的华鬼，直直地盯着神无，确认似地再吻了她一下，然后眉头紧皱地松开手腕，放了神无。
身体终于自由的神无往后退，靠在女生宿舍墙壁上，整个人崩溃一般跌坐下来。她捂住变得鲜红的唇角，仰望华鬼。
他抿着唇，转身确认背后的情况，迈开步伐。无法说话的神无看到他不是走向职员宿舍，而是往茂密森林走去时，诧异又惊慌地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下半身完全无力。眼看华鬼背影渐渐变小，她焦急地想要撑起身体，结果在他的背影被树丛覆盖后，依然无法行动自如。
神无凝视黑暗中的森林，伸手触摸残留温热触感的唇瓣，察觉到自己竟然深觉遗憾，不由得狼狈起来。
要做点什么——对，要做点什么。
他也好，自己也好。
「……咦？」
坐在通道旁郁闷不已的神无，听到宿舍内的骚动声响和森林树叶摩擦声音是在华鬼离开很久以后。听到突然起来的说话声，她抬起头。眼前是抱着大纸袋的光晴和不清不远跟在他身后的水羽，神无不由得吓了一跳，光晴他们看到坐在奇怪地方的神无，马上跑过来，蹲下看着她。
「怎么了？」
当然，现在的她无法说明跌坐地上的理由。她满脸通红地摇摇头，光晴身边的水羽安然叹息。
「太好了，不用被取消了，光晴。」
「反正负责入侵的是水羽，我只是支援。」
「马后炮。」
「……年轻嘛……真是太好了，神无。」
把纸袋放在掖下夹着，光晴深深点头。不太明白他们一死的神无边让头冷却下来，边看着他们。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虽然对不起你的朋友，但你呆在女生宿舍，我们实在太不放心。考虑过后我们就决定偷偷潜进女生宿舍，把你带走。你没事就好，先回职员宿舍吧。嗯？」
他们肯定很担心。神无被他们温柔微笑打动，低头鞠躬道谢。看到他们伸出手肘才想到说明，焦急地看向女生宿舍。
「我没跟土佐塚说一声就出来了，我要跟她交代一下。」
「让萌黄打电话给她就好。留言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水羽爽脆地回答。现在要找桃子的确有一定难度，神无接受了水羽的话，握住他们的手，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坐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
光晴直勾勾地盯着满脸通红晕坐在地上的神无。即使吻的余韵变得薄弱了，毫无免疫力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头。
「水羽，行李拜托你了。」
「狡猾……！」
「我的腕力比较好。」
光晴有点得意得回应。看到脸颊更红的神无，开怀的笑了。置身于跟刚才不同的怀抱中，神无身体有点僵硬。
视线不由得投向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