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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来访 正文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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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再试一试!”

    宝意眼神变得热切,近乎魔怔,那里面裹挟的情绪比情欲还要烫人。

    周嘉述失笑,轻吻她脸颊,心道:不急,慢慢来。

    可被她催促着,又觉得心口发烫。

    这个人刚还一惊一乍,害怕得不行,这会儿又什么都不怕了。

    “我真的听见了。”宝意抚摸他的喉结,重复着呢喃,不可置信,但又欣喜若狂。

    如果这世上还有除父母外真心热切盼望他能早日康复的,那个人一定是梁宝意,甚至可能比他的心还要虔诚一些。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吗?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梁宝意让他相信了。

    从小到大,她给了他太多的偏爱,以至于让他慢慢有一种,天塌地陷世界崩塌,她也会永远在身边的感觉,

    他永远可以相信她,就像她永远也可以相信他。

    爱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相爱才是奇迹。

    周嘉述抱她去卧室,努力想要开口说句话,可惜像是忘了如果调动声带,怎么也无法复现,反而因急切生出一层薄汗。

    宝意也察觉到了,顿时心疼,伸手去抱他:“没事没事,我们不急,慢慢来。我错了,我不是要催你,我就是有点高兴。”

    上次那声“啊”给了静姨很大的信心。如果说那只是一句语气词,不具有代表性,但今天他完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意味着他的语言功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之前医生也提过,说他现在这种状况,要么可能一辈子没法说话,但也可能突然哪一天就开口了,完全正常了。

    怀揣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是一件痛苦又甜蜜的事。

    可当希望成真的时候,所有的苦也都变成了甜。

    宝意太开心了,抱着他又亲又蹭,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反反复复吻他,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刚刚想到了什么才说话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做/爱刺激的,不停想要主动脐橙。

    周嘉述起初还是耐心,渐渐被闹得脑仁疼,比划一句:你先趴着。

    宝意乖巧趴好,周嘉述俯身锁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使坏似的,挠她下巴。

    “疼……疼……小述。”宝意哼唧一声,被周嘉述拍了下屁股,意思是我都没动,你疼个屁。

    宝意也意识到自己戏演早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扭过头想看他,身子一动,却正好被他撞进去。

    “你……”宝意活像是个三流演员在演临终场景,瞪大眼,悲痛欲绝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脖子一歪倒下去了。

    周嘉述被气得没法子,只好狠狠顶撞她一下。

    她那满脸浮夸的演技散去,露出片刻的迷茫和春情。

    躺下来对宝意来说有安全感多了,没了第一次进去那么紧张,这会儿又满脑子都是他开口说话了,甚至有点予取予求的意味。

    周嘉述擡起她一条腿搭在臂弯,入得深,宝意下意识弓腰,却嵌得更牢。

    还疼吗?会不会不舒服?再进去一点可以吗?喜欢这个姿势吗?在哭什么?疼的,还是爽的?

    这些话不能用嘴问,只能用眼看,那种感觉带着一丝悲壮,看她此刻因为他开口说了三个字而欣喜若狂,而自己其实暗暗努力无数次也无法再发出一丝音调,那种落差形成的悲愤全化作情欲注入她的每一寸。

    “乖宝宝……”他呢喃着咬/吻她耳垂,在她的啜泣声中倾泻而出。

    宝意喊了无数次慢一点得来的都是变本加厉,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会死,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却又不是冲她,那种愤怒和压抑滋生出更浓烈呛人的欲望把她淹没,宝意像是被巨幅的海浪顶到了半空,顷刻间就能粉身碎骨。

    可她想要骂他的心都因为那三个字粉碎成泡沫。

    “周嘉述……”她轻声叫他,“你真的会说话了,是真的。”

    不是偶然,不是误打误撞,他今天开口两次,说了六个字。

    宝意几乎是颤抖着给静姨打电话,她无数次见过静姨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过她的崩溃和无助,也亲眼看着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执着,她太紧绷了,像是一根拧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所以宝意几乎一刻也等不了,立马给静姨拨了电话,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静姨静姨静姨我听见周嘉述叫我名字了!真的,是真的,两次,肯定不会错的。他可能真的……真的要恢复了!”

    周嘉述拦都来不及拦她。

    电话那端的涂静愣了几秒钟,有时候人就活那一口气,之所以还能顶得住,是没有宣判死刑,但离绝望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内心深处早就做好了永远无法听到儿子说话的准备。

    于是宝意那欢快的报喜却像是从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传过来,那一瞬间只剩下迷茫,她是谁?她在说什么?我又是谁?我听到了什么?今夕又是何夕?

    直到很久之后,才能听到大脑清晰地嗡鸣了一声,一口不知道郁结了多久的气顿时翻涌,她忍着强烈的想要干呕和痛哭的欲望,用最平静的语气反问了一句:“宝宝你说什么?”

    “是真的静姨,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听错了,周嘉述叫了我的名字,两次。”

    “你……你们别动,阿姨现在过去,我们去医院。”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涂静慌乱地收拾着自己的包,甚至都来不得跟老板打个招呼,慌张地自行离开了,“怎么开口的?是有什么契机吗?还能说别的吗?”

    她事无巨细地问着,生怕遗漏什么细节,最后才想起来问:“你没有事吧,声音怎么这么哑。”

    宝意躺在床上,靠在周嘉述的怀里,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收紧,闯了大祸般回头看周嘉述,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挤出一句:“没事静姨,有点上火。就刚刚……那个……我们军训完回家……”

    她看着周嘉述,脑子里天人交战五雷轰顶噼里啪啦炸烟花,就是组织不出来一句合适的措辞。

    平时里抖机灵搞怪脑子反应极快,这会儿突然木讷起来了。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尤其旁边还有个人在幸灾乐祸。

    周嘉述甚至擡腿摩挲了下她的腿,大手抚摸她的腰,顺着她的腰线往上,一直摸到她锁骨的位置,笑着看她,一脸看戏的表情:嗯,看你怎么编。

    宝意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愤愤骑在周嘉述身上拿枕头捂住他的脸,恨不得把他搓扁揉圆狠揍一顿。

    他躺在那里比划给她看:又起反应,你确定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摸过手机看了一下表,傍晚七点十分了,涂静这时候一般在加班,从她律所到这里,可以直接避开晚高峰的拥堵路段,走高架桥换环城高速路,最快的速度四十分钟就能到。

    四十分钟……太急了点。

    宝意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巴掌:“我又没疯,你快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我把你东西挪到隔壁卧室去,你不许露馅,不许跟阿姨说你是那个时候说话的,你敢说你就死定了。”

    周嘉述偏头笑了半天才颔了下首。

    不过没让她收拾,拉着她一起冲了个澡,然后自己简单收拾了一遍,比划说:待会儿关上门,他们不会进卧室的。

    宝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家爸妈在家里都很少进孩子们的卧室,很有边界感,现在都大了,应该……确实不会无缘无故往卧室进吧。

    但宝意大概是心虚,还是开了窗通风,把香薰都摆出来,床单扯下来塞洗衣机,垃圾都收拾一遍,确保没有一丝味道,没有一个套残留在任何角落,周嘉述看她忙前忙后跟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

    父母都接受的恋情,甚至放心让他们住在一起,就是知道他们彼此都有分寸,也知道该如何相处,不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

    周嘉述过去抱起她,把她放在阳台延伸的台子上坐着,公寓外面是连绵的山和水,日暮西沉,天边被灰蓝浸透,月光悄然升起,宝意坐的高度,和他视线正好平齐,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沉默而呆滞地问:“怎么了?”

    他比划:想亲你。

    宝意眼神明显划过几分无语,惹得他笑意更深。

    “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宝意捏他的脸,慌张不安地不停看表看门口,好像觉得长辈随时会进来。

    周嘉述攥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她抵在玻璃上,深深吻过去,宝意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妥协了,闭着眼,笨拙地回应。

    接吻这么多次,她还是生疏。

    大概……还是不够多。

    高中那会儿,每次接吻都像是偷来的,她很少能真正放松下来。

    这会儿也是,周嘉述其实只是不想她一直紧绷着,可发现她还是紧张,于是停下来,打了一行字给她看:你的吻技不如你咬我的胸热情。

    宝意顿时脑海里闪过几个不怎么健康的画面,然后恼羞成怒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讨人厌。你亲不亲了……算了别亲了,我觉得静姨快到了,你把我嘴巴亲肿了,我就……我就……”

    宝意想说两句狠话,可想来想去也觉得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

    周嘉述笑着蹭了蹭她鼻尖,起身比划说:不逗你了,但再亲一会儿。今晚估计不能一起睡了,真是遗憾。

    宝意心说不要了吧,可还是下意识凑近他,几乎无意识地碰上他的嘴巴,主动亲了一下,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涂静不会多等一秒,会立马带他去医院去见医生,一个医生估计都觉得不够,说不定还要让周韫宁想想办法请专家会诊。

    宝意坐上去医院的车的时候,没想到两家的父母全来了,这会儿涂静开车,申卉坐在副驾驶,俩孩子坐在后面,两个爸爸在后面那辆车。

    申卉扭头高兴地问:“怎么开始说话的?具体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什么契机啊?当时你俩在干什么?”

    宝意:“……妈妈,我都说好几遍了。”

    编了好几次瞎话了,别问了妈妈,再问我怕我忍不住坦白,多糟糕的场面,说完我俩就名声扫地没脸见人了,你闺女怕是以后也不想说话,跟他一起自闭了。

    申卉“哎哎”两声:“这不是觉得高兴嘛!你这孩子,问你两句还不耐烦了。”

    周嘉述忍笑忍得辛苦,握着她手的力道忍不住收紧,然后被她报复似的狠狠捏了一下,腿也挪过去踢他的腿,两个人在后座差点打起来。

    去了医院,这会儿医生都下班了,周韫宁约了相熟的医生过来检查,叫了耳鼻喉科脑科神经科和心理科的医生一同会诊,折腾了很久,周嘉述也没能再说一句话,直到要走的时候,涂静因为工作连轴转了几天,加上今天情绪波动太大一直劳累到现在,头一晕差点摔倒,周嘉述隔着人群正好看到,脱口而出了一句:“小心。”

    涂静平静了一个晚上,突然捂着眼睛痛哭出声。

    是真的。

    都是真的。

    医生也有点激动,抓着周嘉述和梁宝意再次询问:“他叫你名字的时候也是类似这种情况吗?”

    宝意正襟危坐,人虽然活着,但灵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艰难点头:“嗯,当时我……刚洗完澡,地上很滑,我差点摔倒,他……路过,可能吓到了,就叫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