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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宴 正文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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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甘棠当然没理会岑梓白的恳求——一如当年对方也没有理会到他的哭喊哀求。

    他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岑梓白锁进了房间里。

    岑梓白身形高壮,在那一刻看上去却格外的楚楚可怜。

    他没有像是甘棠以为的那样哭闹不休,而是沉默而怯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顺着男生英俊的面颊往下滴,直接打湿了甘棠的手背。

    身后于槐目光,让甘棠如坐针毡。

    他死死咬着嘴唇,心中愈发恼怒,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刻却莫名有了一种抛弃小狗的古怪负罪感。

    “啧,不要哭了!你以为你哭起来很可爱吗?!真恶心。”

    甘棠板着脸,冷冷冲着岑梓白说道。

    一听到恶心两个字,岑梓白顿时身形一颤,高大的男生含着眼泪,白着脸凄凄惨惨地望向了他。

    “糖糖……我,我不恶心的。”

    他嘴唇微微翕动,甜腻地呼唤着甘棠的名字。

    甘棠撇了撇嘴。

    没等岑梓白再开口说出什么幼稚却可怜的哀求,直接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了岑梓白之前留在房间里的行李。

    敞开的拉链里露出了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而甘棠面无表情,直接从中取出了一幅黑色磨砂质地的手铐。这绝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挣脱的小玩具,入手却异常的沉重,做工扎实。

    手铐的内侧镶嵌着柔软的小牛皮,为的是让被拷的人在剧烈挣扎的时候,不至于被割伤手腕。从一开始的设计来看,它显然预设了使用它的人即将经历的折磨。

    甘棠原本多少还有那些不自觉的动摇,但是在看到岑梓白没出事之前准备的“东西”后,他的眸光再一次变得冰冷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用这幅手铐将岑梓白拷在了床边。

    双手高举被束缚在床边的男生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也不知道男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稍稍一挣扎,实木制成的沉重木床,竟然微微有些晃动。

    “糖糖,不要……”他剧烈的喘息呜咽个不停,“我会乖的,糖糖,我会乖的!”

    哭腔混合着鼻音,让男生的哀求听上去莫名染上了些许难以启齿的色彩。

    甘棠额角青筋暴起,不自觉往门外看了一眼,于槐还在房间外等着呢,好在他懂的显然没有作为城里人的甘棠那么多,此时只是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过多的探问。

    然而,岑梓白还在用自己的方式祈求甘棠的宽待。

    明明双手已经被困在床头的栏杆上动弹不得,他却兀自擡起上身,伸着脖子企图用自己的脸颊磨蹭甘棠的手背。

    甘棠一个没忍住,用力地拍了岑梓白那被泪水和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脸。

    “你给我安静一点——”

    甘棠咬牙且地地吼道。

    然后伸手捂住了岑梓白的嘴。

    男生在他掌心中剧烈地呼吸着,潮乎乎的鼻息就像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舌尖,舔舐着他的指缝。

    但岑梓白确实停下了所有动作和呜咽。

    他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眼睫,一眨不眨地望着甘棠。

    甘棠深吸了一口气。

    “……总之你就乖乖的在房间里呆着,万一我是说万一外婆回来了你就我太无聊了,在午睡,有你在房间里,外婆不会自己进来。”

    “……”

    “你不是说你会很乖吗?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听懂了吗?”

    “唔……”

    岑梓白喘息着,在甘棠手下轻轻点了点头,嘴唇无意识擦过他掌心最柔软的一小片皮肤。

    甘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倏然收回了手。

    “啧。”

    一声冷哼,甘棠收手,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身后男生的目光灼热如同岩浆,缓缓滑过他的背脊,可一直到关房门,再翻墙离开外婆家,甘棠都没有回头多看岑梓白一眼。

    反倒是于槐,一直不停地回头张望。

    “额,就这样?你把他锁在房间里,这样真的可以吗?”

    于槐神色凝重,说话时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忧心忡忡。

    甘棠冷笑了一声。

    “不然呢?我们总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弱智行动吧?”

    于槐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唔,让那个人以一个人呆在家里……”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向甘棠说出,自己方才在他家感受到的那股怪异且恶毒的窥视感。

    *

    说不定,就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于槐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毕竟他这一天一夜,确实被折腾的不轻……还被他爸吓了一大跳。

    他想。

    *

    今天凌晨于槐一回家就躺在地上睡了过去,累得近乎昏迷。

    睡到一半,就听到他爸在撕心裂肺的惨叫。

    迷迷瞪瞪好不容易才从黑甜的梦中回过神,睁开眼,于槐就发现自家老爸犯病了。

    没错,他爸日常就是个疯子。不过,就算是疯子,也有比较平静的时候,和真正发狂的时候。他爸平时顶多也就是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沉浸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够探知到的世界里。

    可一旦犯病,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逮着谁打谁,嘴里会不停的嚎哭尖叫。

    于槐本来心里还惦记着借肉的后半段“还肉”该怎么做,正准备旁敲侧击看他爸能知道点啥,这下计划也全部泡汤。

    他昨天晚上回来太累了,门都没顾得上关,而醒来时他爸正像是疯狗一样冲着门外尖叫。

    “怪物,怪物,我要杀了那些怪物,全部都杀了,全部都得杀了。”

    疯子的双目赤红,微微凸起,整张脸都变得恶鬼般狰狞。

    口水不断随着他的嚎叫涌出口腔。

    于槐得承认,饶是他自己,看着他爹那副模样都被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背后更是起了一层白毛汗。

    就好像门外真的有什么怪物正盘踞在那里,在用贪婪而阴冷的目光窥视着他,做着捕食前的准备。

    于槐当时人都有点被吓得腿软。

    呆愣了半天,门外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鼓足勇气,慢慢走到门外张望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于槐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他家穷得叮当响,全村人都知道这事。

    就算有人想偷鸡摸狗,也摸不到他家来……

    至于怪物什么的,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

    张二叔也做了借肉,不也好好的吗?于槐观察了好久也没看出那人又什么毛病。

    ……然而这道理跟他爸说不通。

    甚至于槐刚一靠近他爸,他爸竟然直接从麻绳的束缚中,挣了一只手出来,差点掐住了他的脖子。

    “杀了你杀了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以为你用了他的皮我就看不出来了吗?你根本就不是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人你是怪物!你想把我们都变成怪物,嘻嘻嘻嘻我知道你的算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把你杀了就好了!”

    于槐看着他爸唾沫横飞的呓语不休,随后又是一阵痛苦的哭泣。

    “对不起,陈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下井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你死在那里,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得杀了你。你不是他,我知道。”

    ……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槐也早就习惯自己老爹发起病来时把自己看作别人。

    但是这一次,他爸好像发作得额外严重。

    疯了好久都没安静。

    于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爸重新绑回床上,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听说城里其实有医院能开药,那种药喂下去,疯子便能不那么亢奋,人也能安静下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于槐平时给他爸擦身喂饭什么的,也能轻松很多。

    封井村实在是太偏僻了,其他人就算去一趟县城求人带点东西回来,都算是人情债。

    可于槐啥都拿不出来。

    作为一个疯子的孩子,外加是外姓人,村子里其他人,哪怕是看到他,也只当是空气,压根就不会帮他买药。

    唯独甘棠……甘棠年纪小,从城里来,耳根子软,心也软。

    于槐之前一直跟着少年,其实就是想巴结下甘棠,指望着甘棠能帮忙,从城里医院给他寄些药过来。

    不然他也犯不上连搬尸借肉这种事都参和进去。

    只是事到如今,于槐却渐渐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的盘算了。

    他其实也说不出个明明白白的缘由来,可从昨天晚上,他亲眼看着面前娇娇弱弱的城里人甘棠,面无表情挥刀将地上那具尸体砍成块,再进井里时,他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实在是不该掺和这事的……

    *

    于槐一下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可能就是神经过敏想多了。

    在纷乱复杂的思绪中,他已经托着甘棠翻了墙,跑到了张二叔家的墙角处蹲着。

    隔着院墙,张二叔的媳妇依然还在尖叫不休。

    那哭泣声凄厉而绝望。

    甘棠能感觉大搜,女人一直在努力说些什么,可大概是因为被堵了嘴,所有的声音,全部化作了一团含糊的呜咽。

    之前听到女人尖叫时,甘棠其实压根就没太在意,这时候紧贴着砖墙,他的眉头却是越听越紧。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二婶她……哭得好惨。”

    甘棠压低了嗓音,小心地问了一句。

    于槐对此的反应却很淡漠,甚至可以说不以为意。

    “哦,没事,二婶和二叔三天两头都要闹这么一回。”他随意地回答道,“……我听说是二婶一直不安分,老是吵着要逃回去,二叔气不过就要揍她,这不就哭上了。”

    听到这里,甘棠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逃?

    为什么二婶要“逃”回家?

    事情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甘棠正准备再打听一番,偏就在这时,张二叔家的后门,发出了“嘎吱”一声响。

    紧接着,张二叔就沉着一张脸,跟着另外几个男人一同出了家门。

    甘棠的瞳孔微缩,死死黏在了那一行人的身上。

    有些不太对劲。

    甘棠想。

    甘棠和于槐本来都以为,张二叔在家里约了这么几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在“借肉”后好好“还肉”。

    不然这不年不节的,实在是没必要约这么多亲戚在家。

    可是,看着那些人的神色,还有他们手里拿的东西……甘棠实在是不觉得,这是在“还肉”。

    根据于槐说的,借肉之后,想要“还肉”,大概就是还上些家畜之类的动物,把它们送到借肉井边丢下去。于槐和甘棠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具体流程,这才想着依葫芦画瓢,学张二叔的动作。

    然而,现在走出后门的那一行人,手中却没有任何的家畜牲口。反而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铁锹铁铲。不像是去“还肉”,倒像是去挖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