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钟屏老老实实地接受了“雪藏”。
这天她下班早,趁空回了一趟父母家,顺便捎去一个榴莲。钟爸爸受不了味,远远躲开了,钟屏躺在沙发上吃得欢。
钟妈妈拍了下她的脚,让她挪个位,钟屏把脚一缩。
钟妈妈:“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回家吃饭。礼拜五回来睡,别整天在外面野。”
钟屏转了转眼珠,说:“不行啊,双休日我跟老同学约好了,要来个周边游。”
“怎么之前都没提过,去哪里玩?”
钟屏报了个地名,正是集训所在县城。
钟妈妈说:“去旅游也好,你也有日子没出去玩了,钱够不够花,妈妈给你点?”
“够了,我都工作一年了,存款都老厚了。”
“就你那点死工资,又要养车又要吃吃喝喝,哪里会够。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一点档次都没有,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打扮。”
钟屏支起身,脸在钟妈妈面前放大。
钟妈妈:“干嘛?”
钟屏说:“我化了淡妆,你没看出来?”
钟妈妈把她拍了回去。
钟屏舔舔手指头,孝顺得给钟妈妈留下了半个榴莲,又带着两盒熟食回去了。
开着车,途中经过一家五金店,钟屏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往里张望。里面的人很快发现了她,慢吞吞地走出来,右腿一跛一跛,到了近前,他扶着车顶弯腰问:“怎么过来了,刚从家里回?”
“嗯,刚家里吃饭回来。”钟屏递过一个保鲜盒,“我妈让我顺路捎给你,是卤鸡爪。”
霍志刚接过,说:“别让我猜准了,双休日又不回家?”
钟屏:“你料事如神。”
霍志刚摇头笑笑,正要说话,五金店里来了客人,喊着老板。钟屏示意他:“有客人,你去忙吧。”
霍志刚回头看了眼,跟钟屏说了声“注意安全”,转身招呼去了。
钟屏等了几秒,开车离开。
双休日集训,钟屏提前请好假,周五早上直接去SR做准备,出发换乘队友的车,几个人先行一步。
集训地点在南江市周边县城的某座山上,车程不到两小时,天气晴好,路上大家吃吃聊聊。
钟屏已经吃了一包话梅,口干舌燥,灌下小半瓶水。
队友在边上查看集训名单,想起什么,问道:“诶,迈迈还没出院?”
钟屏拧上瓶盖,“出是早出了,就是腿还走不利索,医生让她至少养到下个月。”
“她服装店歇业了?”
钟屏:“她姐姐帮她开着呢。”
“她还是晚点回来的好,空气都清新点。”
前座两人都笑了,“你这么损她,我不打个小报告多对不起你!”
“咦……”队友突然看见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陆适……他是不是就是送锦旗的那个人?”
钟屏:“嗯,就是他。”
“这人怎么样?”
钟屏思考了一下,道:“何队长说,考核之外不能定论一个人,接下来看看吧。”
没多久,车子抵达县城。
县城三面环山,山脉绵延起伏,过一座长桥,上了主街。两边店铺招牌设计统一,古色古香十足,岔路口附近还坐落着一家古韵书院。
钟屏看着窗外说:“这里挺有味道的。”
队友说:“这两天也不都是训练,你要是喜欢,出来逛逛。”
“嗯。”
车子停在一个所谓的停车场。
停车场一片泥沙地,圈了一面围墙,另一边是条河,货船开过时“呜呜”响。不远处有片建筑工地,在造厂房和宿舍楼,路对面起了一排活动板房。
训练的山就在厂房后头。
大家分工合作,钟屏先去附近找旅馆,预备周六晚上入住。
主街看着挺繁华,到处都是商铺,却见不到旅馆的影子。钟屏打开手机搜索,看见几百米外就有一家旅馆。好不容易找到那里,才发现旅馆在一处小商品市场内部,周围卖各种服装鞋袜还有生活用品,旅馆夹在当中,是一座三层楼房,边上还有一间网吧。
钟屏犹豫了一下,才走进里面。
前台是个小年轻,正在打游戏,看见进来个小姑娘,痞痞地吹了声口哨。
钟屏没在意,问:“这里空房多吗?”
“多啊,你要几间?”
“标间的话,十一间。”
小年轻说:“有有有,这里有七间,对面楼有四间空的,刚刚好!要不要我领你看看?”
钟屏进来时没留意,跟着小年轻出来,才发现旅馆对面的铺子上方,二楼一排屋子的外墙还贴着“旅馆”的字样,数量看起来还不少。
钟屏看这外观和周遭环境,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谁知上楼一瞧,房间居然挺干净,该有的也都有。
小年轻极力推销:“你这是来得早,今天可是礼拜五,再来晚一点可就没房了。我们镇现在在建旅游小镇,一到周末,周边城里的组团来这里玩儿。”
钟屏问了价钱,挺合理,跟着小年轻又去对面看了看房间,付下订金,周六入住。
解决完住宿问题,钟屏走出小商品市场,正打算问队友要不要先吃午饭,一擡眼,就见一家小吃店门口站着个人,一身衣服都是石灰水泥,脸上油黑油黑的,摸出一把零钱数了数,讪讪道:“差五毛……”
小吃店员工皱眉,迟疑了一下,说:“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就赚这五毛。”
对方低下头,一脸尴尬:“出门忘拿钱了,我先回去拿。”刚转身,看见站在几步外的钟屏,他愣了愣。
钟屏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武叔叔,这么巧?”
武叔叔“哦哦”两声,点点头,指着前方说:“我在那边工地上工作,钟小姐你来这里玩?”
“我跟朋友一起来的,有点事情。”钟屏看一眼小吃店,问,“看见您正好,我上回有点事忘了问。”
“什么事?”
“要不边吃边说吧,我还没吃午饭。”
武叔叔有点为难,钟屏却没给他多少时间犹豫,直接叫小吃店员工来两份腊肠炒饭,再点了一个炒青菜加两个卤蛋。
另一头,陆适早就已经跟车出发,打头领路的是何队长,他的车在末尾。
高南开车送他,说:“你居然真的加入了SR……工作怎么办,你哪有这么多时间?”
陆适哼了声,掂着脚靠在椅背上,“小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大事轮不到我。”
高南看了眼后视镜。
陆适说:“忙来忙去给谁看。你别看我爸这一整年都缠绵病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是皇帝,离太上皇还早着呢。”
高南说:“公司现在怎么说都是你掌权……”
陆适打断他:“嗬,得了吧,就一张破名片而已。”
他睁开眼,觉得车里闷得很,不知想到什么,不再继续往下说。
车内一时无话,过了会儿,高南打破沉默,笑道:“上个月你还报名考私照,钱都交了,课一次都没上过,早说了你是三分钟热度,这回也不知道你能玩多久。”
陆适挑眉:“差点忘了这个,谁说我就三分钟热度,回头帮我打电话问问上课时间。”
车子一路过来,街边建筑渐渐变得古色古香,陆适来了兴致,让高南开慢点,看见卖糕点的店铺前排着长龙,正想叫他停车,突然又看见前方小吃店门口坐着的人。
陆适拍了拍椅背,“前面停车,就那儿。”
钟屏跟武叔叔坐下没多久,正等着炒饭。
武叔叔之前来做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早就已经出来,他前两天过来拿,钟屏还记得最后看到他时,他躲在单位外的那株樱花树旁擦眼泪。
樱花早已尽谢,他站在那显得无比寂寥沧桑。
武叔叔小心翼翼地问:“钟小姐,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钟屏还没开口,后面突然有人叫她,“钟屏!”
转头见到陆适和高南,她愣了下,“你们到了?”四下看了看,“另外的人呢?”
“车子刚开过去,”陆适拉开凳子,不客气地坐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吃饭?这位是……”
钟屏:“这是武叔叔。”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武叔叔老实巴交地打了声招呼。
陆适看出对方的拘谨,打量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陆适和高南也叫了两份吃的,钟屏见武叔叔还在等着她的“问题”,想了想,说道:“我认识几个帮助寻亲的义工朋友,他们这两年也帮助不少人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想多个渠道就多份希望,所以想把您的资料给他们。”
武叔叔感激道:“好好,那最好不过了,我再给你说说我儿子的事。”
陆适听了一阵,终于明白过来,那两人聊得愉快,一个不停诉说,一个专心倾听,他余光一直看着钟屏,在车里的闷热感一下子消散干净。
终于说完,午饭也吃好了,钟屏留下了武叔叔的联系方式,答应等回去后就让朋友跟他联络。
结账时高南准备把钱一并付了,陆适拦了下,让他付两人份的钱,高南不解。
钟屏掏出十二块钱给店员,武叔叔一直拒绝,钟屏笑道:“下次有机会,您请我吃炒面吧。”
武叔叔连忙答应。
告别对方,钟屏上了陆适的车,指路说:“笔直往前开,再右拐。”
陆适抽了两张纸巾擦手,问:“你还认识那什么寻亲的义工?”
钟屏:“嗯。”
“热心过头啊,你不是每个来做亲子鉴定的人都给他们帮忙吧?”
钟屏顿了下,老实道:“我还没这么闲。”
陆适:“我以为你什么都管呢。”
“我还要不要吃饭逛街了,这次也就是碰巧。”
高南开着车,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没料到他们两人说话已经这样随意。
到了钟屏所说的停车场,高南把车停好,抽出片口香糖,视线落在钟屏身上。
钟屏带着陆适上前,替他介绍:“这是平安。”三十多岁,光头,跟早几年一个歌手同名,造型也相同。
“词典。”鼻梁上架着副眼镜。
“阿界。”胳膊上有纹身。
钟屏说:“这几个人上次也参与了行峰山救援,之前你们一直没碰上,以后会经常遇见的。”
陆适一一跟几人打过招呼,突然见钟屏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包给他。
陆适:“干什么?”
钟屏白眼:“负重登山,背着!”
陆适一扛,差点趴下来,这重量……上次特能测试背得包,简直轻如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