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陈诺毕竟中间消失了这么多年，还经了这么多事儿。”
叶芊芊的语气和表情都谈不上和煦，但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听起来反而像是在质问叶珩。
叶珩实在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想着借叶芊芊的光，让陈诺松口带他入伙，没想到这位表姐还是这么不开窍。
前几天他的确在妇产科撞见了陈诺和一个年轻女人，当时拍照也只是八卦本能，想着万一以后有用，并没有打算给叶芊芊看。毕竟，陈诺要是真成了他姐夫，对他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可不想帮打这对鸳鸯。
但见叶芊芊不肯松口，便唯恐天下不乱了，什么也不为，能让陈诺不痛快一回也是好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芊芊会是这个反应。
叶珩怔愣两秒，结巴道：“姐，你是不是没看清？这……这是小诺哥吧？我那天亲眼看见的……”
叶芊芊抿嘴不语，眼里明晃晃写着——“所以呢？”
“姐，不是我挑事儿啊，但陈诺他单独陪另一个女的去妇产科，这事儿你不得多留个心眼吗？”叶珩听起来很为她着想的样子，苦口婆心地絮叨着，“虽然可能有什么特殊原因，但你也不能太放心他了，我跟你说，男人啊……”
叶芊芊的耐心快耗尽，正要开口打断他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
“叶珩！”
叶芊芊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见叶珩脸色一变，慌忙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叶芊芊回头一看，一个高而瘦女人穿宽松的针织裙，腹部高高隆起，撑着腰，怒目圆睁地瞪着叶珩。
是张近微，自从上次订婚宴她就再没见过她。
今天打眼一瞧，似乎瘦了很多。
叶芊芊下一秒才发现张近微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不寻常地喘着气。
想到叶珩说她这段时间身体本就不好，她有些担心，上前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张近微却颇有豪气地一摆手，也没同叶芊芊多客气，转头就对着叶珩劈头盖脸教训起来，“你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踏踏实实自己去闯吗，又来找你姐干什么？！人家瞧不上你，你就不能自己争气点，做出点东西再来？非得腆着脸走这样的后门？！”
她看着虚弱，喘气也快，但声音却特别洪亮，铿锵有力地斥责着自己的丈夫。
叶芊芊杵在一旁听，总觉得自己也跟着被骂了进去，莫名有些尴尬。
叶珩在他老婆面前倒确实是老实，一边扶着她一边低头认错，不停道：“好好好我错了你别生气，别激动……”
这一出，可真是峰回路转，够热闹的。
叶芊芊觉得疲倦，揉了揉眼角，出声道：“外面热，要不进去坐？”
“不用。”张近微看向叶芊芊，脸色和缓了些，“表姐，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他就是心里没数！”
叶珩任由她数落，也不再提陈诺照片的事情。
叶芊芊也没打算多挽留，点点头，说：“那行，你们早点回去吧，别累着了。”
转身刚往回走两步，又听见叶珩一声惊呼——“媳妇儿！！”
再一回头，叶芊芊脑海里“轰”的一声，心道不好。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张近微整张脸白得没有血色，直直倒进叶珩怀里。
*
这是叶芊芊第一次坐救护车。
她呆在一旁，看着医生护士麻利地将张近微擡上担架、又戴上氧气面罩，叶珩手忙脚乱地在一旁想要帮忙，却什么也帮不上，反被护士呵斥了好几句。
巨大的鸣笛声响在头顶，无限地增加她的焦虑与恐惧。
下车的时候叶芊芊帮忙扶着担架，紧跟着医生，却被叶珩狠狠拉了一把，推到最后，“你少他妈的添乱！”
男人的力气惊人，语气也凶悍，叶芊芊望着叶珩急匆匆的背影，反手抚着磕到的脊柱，疼得滚下两颗泪来。
再跟上的时候，张近微已经被推进急救室了。
叶珩撑着膝盖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听见脚步声，擡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倒没了怒气，反而像是有些心虚，嗫嚅着说：“…大夫说没见血，应该问题不大。”
他的态度令叶芊芊很有些意外，怔了怔，点头说：“但愿。”
叶芊芊刚想叮嘱他，没事的话暂时先别告诉长辈，免得他们担心，叶珩的手机先响起来了。
是李雪英。
“没事，结果挺好的。”
“现在……在医院。”
“刚刚去找芊芊姐，可能……是太热了，就晕倒了。”
“……”
叶珩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面露难色地对叶芊芊说：“我妈她们……可能要来。”
叶芊芊点点头，并不意外。
相较于此，她更意外的是叶珩的态度。
她原本以为如果出了什么事叶珩会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叶芊芊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边担心着急救室里的张近微，一边懊恼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时不时，那张照片上陈诺的背影还跳出来蹦跶几下。
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晃眼，叶芊芊心里生出一股压倒一切的疲倦感。
这操蛋的一天。
好在，二十分钟之后，医生走出了急救室，一脸淡定地表示：“没有大碍，就是累着了，现在胎象不太稳，不放心的话今晚留在医院住一天观察一下。”
叶珩和叶芊芊同时松了一口气。
叶珩更是脱力了一般，退后两步整个人跌进椅子里，脸色苍白，像是溺水后刚刚被救起来的人。
叶芊芊看着这样的叶珩，觉得陌生又无措。
半晌，她上前拍了拍他，“没事了，赶紧进去看看吧。我去楼下买些吃的，给她补一补。”
叶珩却摇摇头，“你先走吧，待会儿姑姑也会来，看见你，肯定要怪你的。”
叶芊芊一怔，听他这样说，几乎有些感动。
叶珩看她表情怔愣，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我说出这么有良心的话你都不敢相信，是不是？”
“我老婆晕倒完全是因为我，是我又气着她了，跟你没关系，”叶珩沉着声音说，“我做的事我自己担着，一码归一码，我不用你替我背锅。”
“再说了，你跟姑姑不是正紧张着呢吗，再让她抓着你的把柄，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叶珩站起身，推着她的背催她赶紧走。
“还有这照片……”叶珩又提起这茬，自嘲地笑了笑，“我承认，主要是为了膈应你，没别的，我就觉着……你们俩吧，凭什么就高我一等，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呢？”
叶芊芊闻言，开口想争辩，“不是不给你……”
叶珩却打断她，“我知道，这是你们的自由。小微已经劝过我了，我以后都听她的。”
这人前后的转变太快，也太突然，叶芊芊感动之余，却本能地留着些怀疑的心眼。
“但你现在既然看到了，我就再膈应你两句，”叶珩忽然露出一个痞气得无赖的笑，“一男的背着自己女朋友陪其他女人去妇产科，这事儿谁听了都要留个心眼，我劝你别太宽心。”
“我不知道你俩感情咋样啊，也不知道你俩为什么突然就搞到一起去了，”叶珩像是放飞自我了似的，用词愈发粗鄙，“但他陈诺毕竟中间消失了这么多年，还经了这么多事儿，你怎么知道现在这个是人是鬼？——我就提醒你一句，他那个网吧，从无到有做起来才几年，他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大本事？”
“你是挺聪明的，读书也一直都厉害，但就人情世故这点事儿上，我总觉得你从小就天真。过日子又不是演电视剧，背后难看的东西多着呢，你还是谨慎点好。这是真心话，姐。”
叶珩说完，没等叶芊芊回话，转身进了病房。
那背影，颇有点指点迷津的高人之感。
叶芊芊从来不认为他能有什么高见，但刚刚那一席话，也有几句敲到了她心里。
——“陈诺毕竟消失了这么多年，还经了这么多事儿。”
——“过日子又不是演电视剧，背后难看的东西多着呢。”
再怎么故弄玄虚，却有几分“话糙理不糙”的意味在。
最重要的是，兜兜转转这么久，到今天，陈诺还是从未把他的家庭、他家里的事告诉过她。
叶芊芊望着医院雪白的墙壁怔了半天，直到整点报时的钟响了，才如梦方醒般转身离开。
她忽然非常想念陈诺，但又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他。
妇产科那张照片在她心里掀不起涟漪，因为那个女人是夏乔微，他们俩之间没有可能。但正是这种认知让叶芊芊对自己产生怀疑——如果是另一个女人呢？她会怀疑吗？陈诺又为什么从没提过这件事呢？
暮夏蝉鸣衰弱，叶芊芊攥着手机犹豫。
正当此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陌生而又熟悉，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存了这个人的号码——
陈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