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雪山与宵夜。
在吃这件事上，钟意没有半点马虎，说泡面要煮着吃才香，李理便不嫌麻烦，从民宿厨房的柜子里翻出小煮锅开始烧水。
等水开的间隙，见他正坐在厨房吧台边玩手机，钟意鼓起勇气打算把话说开了。
却又有点担心他不相信。
毕竟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连她自己都觉得失忆这种事可太扯了。
钟意下定了决心：“有个事我要跟你解释一下。”
李理莫名警惕，赶紧放下了手机，语气突然变得有点生硬：“林陵转会的事吗？”
哈？看来他对此很是耿耿于怀啊。
钟意摇头：“不是工作，是我自己的一点事情。”
“嗯？”这倒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于是钟意把回国后见到他却毫无印象并怀疑自己出现了记忆障碍的事情简短地和李理说了一遍。
他听完茫然地眨眨眼，语气严肃：“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钟意超级无辜地摇起头来。
在二人的对视中李理沉默了，短短几秒间仿佛思考了一系列人生困惑和宇宙难题，他终于轻轻叹气。
“真的假的啊？”他小声说。
他大概是觉得此题无解吧。
“所以我想说，之前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奇怪，其实都是因为不记得了，你别放在心上。”
钟意把话说完，心里瞬间就轻松了。
可李理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见状，钟意继续打听：“咱俩过去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话音刚落，李理的眼神乱了几分。
他清清嗓子：“哪里怪了？”
“”
好奇心逐渐膨胀，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钟意心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吧。
“水开了。”李理赶紧打岔，转过身去，“我来煮面。”
***
煮面的时候李理一言不发，可能还在想着刚才钟意说过的话。
钟意就站在他半米开外煎鸡蛋，好几次想打破沉默说点儿什么，却又更在意平底锅里的那两只鸡蛋，仿佛认真把它们煎完美了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泡面配煎蛋，热腾腾地被端上桌。
民宿厨房里的吧台不大，两人只得挤在一排解决这顿宵夜。
“真香啊！”
刚闻着味儿，钟意又没心没肺大笑起来，端起碗，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李理。
他没动弹，也没躲开，见她闷头就要开吃，突然说：“关于从前的事”
钟意捧着碗，可怜巴巴扭头：“等咱吃完面再说行不？”
“就一两句，”他突然执着起来，“我们在学校那会儿经常一起学习，我休学去踢球之后，联系就变少了，然后”
见他突然顿住，钟意急：“然后什么？”
“高考结束之后我联系不上你，后来偶然碰到表姐才知道你出国去留学了。”
钟意点头：“对，茜茜刚跟我说了这事。”
“嗯，她还说”
李理突然低下头，躲开了钟意的视线，语气变得磕磕巴巴：“说你一直喜欢我，但、但我一直没回应导致你太伤心了所、所以才出国的”
哈？？？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学生时代的她喜欢李理？
可钟意心里很清楚，当年做出留学决定是在芯片摘除手术之后，因为没法直面有关那场事故的真实记忆以及与家人之间微妙的隔阂，她才毅然决然离开的。
她留学是因为想换个环境，而并非李理口中的这个原因。
而且，她要是喜欢李理，嘴里藏不住事儿的茜茜肯定早就说出来了。
所以，钟意打量着耳根子泛红的李理，迅速做出了“不可信”的结论。
那他说这些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反正不是什么正经目的。
“哦？这样吗？看来我是真的忘了。”她轻轻笑了，朝他眨眨眼问道，“那你呢？”
“啊？”
李理惊。
钟意从容地低下头又吃了几口面条，心中笑得蔫儿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抱着看戏的心态，她以为李理对此会顺势花言巧语地演上一通，结果他却异常恳切地点了点头。
“喜欢。”
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像是直直要往她的心里戳。
哎，这家伙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回轮到钟意有点心慌了。
***
李理说，他是个迟钝的人，钝到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陷入爱情的。
等自己清楚地意识到喜欢上一个人时，已经深陷其中，却又为时过晚。
钟意离开以后，他也用过各种方法试图联系她，无奈她在海外行踪缥缈，最终只有不了了之。
这些话倒不像是能随口编出来的，除非他是个绝顶的情场高手，可如果说的都为真，无疑是把这道难题推回给了钟意。
莫名的心动只有零点一分，剩下的九十九点九分都是尴尬，毕竟她失去了那段回忆。
什么也不记得，却要听对方娓娓而来那段酸酸甜甜的往事，钟意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她赶紧埋头，捧着碗闷头把泡面汤喝到见底。
飞速瞥了眼旁边一动未动的那碗面，小声打岔地问他：“你怎么不吃了？都坨了”
别继续说了，赶紧吃吧。
李理吃了两口，味同嚼蜡，放弃了。
他放下筷子执拗地又问她：“你真的全部都忘了？”
似乎是心有不甘，需要反复确认才行。
是啊，真忘了，所以没法昧着真心回应你的喜欢。
“害！你别担心我啊！”钟意笑着拍拍他，“就算我忘了，只要你愿意，咱们还是可以重新做回好朋友的呀！”
她友善地大笑着，拼命想驱散这尴尬的气氛。
“”
李理的表情仿佛凝固了，呆滞了几秒继续埋头吃面，并且不再说话。
***
吃完泡面，两人又把锅碗桌台收拾干净，已经夜里一点半。
离开厨房走到储物室门口，钟意抢先对他说了声晚安。
“今天谢谢你啊，无论是教我滑雪还是送我回来。”她坦然地看着他，“赶紧去睡觉吧！”
李理低头看着他，似乎想说点儿什么，最终只是点了一下头。
哎哎哎，你再别用这样意味复杂的眼神看我了好么，钟意莫名有点慌。
“你也早点休息。”
他说完转身走进储物室。
关门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又差点撞在一起，钟意赶紧笑着低下头避开。
“钟意，”隔着那条不宽不窄的门缝，他突然说，“你就住我家吧。”
什么鬼？
坏了坏了坏了，钟意心说，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这是让她留宿的意思吗？老天爷！明明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突然间就爆出虎狼之词了？
对方身强体壮，她可干不过啊。
钟意一激灵，赶紧转身准备跑路。
“欸，你跑什么啊？”
“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钟意指指楼上。
李理把门缝拉开了点儿，脸上居然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直言说：“钟意你有病吧？脑子里想什么呢？”
“哈？”她懵了，咬牙切齿发起反击，“倒是你，刚才说什么呢？！”
他笑得更夸张了，简直停不下来，仿佛呲着的那口整齐的白牙都在嘲讽她。
“我是说回C市以后别再找什么房子了，就住我那儿呗。”李理憋笑说。
好家伙，原来是个意思啊。
钟意火大，心说你怎么连话都讲不清还害我丢人。
“这个再说吧”她犹犹豫豫回答，气呼呼地甩了他一眼，“走了。”
“不，现在就答应我。”他语气恶劣，“就当还你欠我的那一大堆人情！”
李理死死抓着门里的把手，大概是怕钟意在外头抢先把门给关了。
皱着眉头，抿着嘴唇，他脸上是努力掩饰出的镇定，正低头盯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幼稚
钟意默默看着他，半晌，脑子里飘出一句：瞧这家伙五迷三道的样子，老娘真是过分优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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