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来自一个营销号，语气讳莫如深，通篇却只透露了一个信息：钟意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粗略把文章浏览了一遍，钟意迅速关掉手机屏幕。
“怎么了怎么了？”阿星好奇。
钟意干巴巴地说：“看微博。”
阿星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表情逐渐失控。
“怎么会这样？”他错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头又看了一遍微博，“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钟意笑：“你觉得呢？”
“我”阿星盯着她，突然有点紧张，“你姐你要澄清吗？”
“清者自清，”钟意果断说，“咱们现在要专心攻克的是你的合同条款，等你顺利续约之后我再收拾那些人。”
海外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钟意想着，安慰他不要着急。
阿星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姐。”
“好。”钟意嘱咐他，“别忘了明天的安排，我带你去和球队做进一步商谈，早点睡，别想无关紧要的事了。”
阿星迟疑着“哦”了声，然后逃跑似的开溜了。
这孩子，连自己续约的事都漫不经心，不会是被网上那些胡言乱语吓着了吧？
不过倒也能理解。
要是换做刚入行那会儿的钟意，肯定也要被吓得半死，可如今她已经是个具备专业素养的球员经纪，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要专注的事情就是阿星的续约事宜。
盯着他跑远的背影，钟意稍有点无奈，拿出手机打给李理。
倒也不是要跟男朋友第一时间吐槽微博上的事，她只是突然很想听听李理的声音。
昨天他刚踢完海外的锦标赛，应该还没返程，算上时差现在也是晚上。
可李理居然关机了。
他是个连睡觉也不会关手机的人，钟意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不知道落地之后看到微博上的文章，他会是什么表情。
她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有点好奇。
***
钟意心大，回了酒店房间，关掉手机，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醒来，她还是没有免于被各种电话和信息的轮番轰炸，无一例外全是关于微博上的爆料的，其中却依旧没有来自李理的消息。
今天还有重要谈判，钟意关了机，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投入工作。
续约谈判已经进行到第四日，照昨天双方达成的意向来看，只需要今天阿星本人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积极康复的决心，他们离拿下续约合同就不远了。
两人碰面后，阿星一改往常的亲昵，一脸担心地问钟意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钟意笑：“啊？你不会还在担心微博上那些捕风捉影的议论吧？”
阿星焦虑：“可国内各大体育网站都传疯了，甚至还波及到了一些公共论坛里。”
“免费的热度不要白不要。”
钟意乐呵呵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热搜榜，略有兴致地滑动着屏幕：“看，从昨天深夜开始，我的相关词条都在热搜榜上出现过，林陵的名字甚至在几小时之前还冲到了热搜前十。”
阿星皱眉，很明显他对此并不关心。
“姐，这可是黑料啊。”他略带不快，“要不，趁今天的谈判还没开始，你赶紧发个微博回应一下吧”
“咱俩千万别分心，今天先把你的事谈妥再说。”
钟意故作认真地戳了一下他：“阿星你要明白，面对舆论，沉默和承认并不是一回事，等它们再嚣张一会儿，我的回击才会更有力度。”
“可是”
她知道阿星的关心，但也不能因为处理自己的私事而耽误了他的前途。
钟意看了眼时间，急忙催促他：“好了好了，赶紧走吧，别让球队高层等着咱们。”
***
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紧张又窒息的谈判，在钟意一次又一次的坚持和说服之下，阿星终于如愿完成了他的续约。
不光球队接受了他提出的涨薪要求，还同意聘请专业的医疗复健团队对他的伤势恢复提供帮助，新的合同为期三年，将在圣诞节假期前完成签订。
离开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刚才和球队高层开了瓶香槟庆祝口头协议的达成，钟意出门时甚至有些晕乎乎的。
但她特别开心，阿星的职业生涯得以高歌猛进地继续前行，她的职业道路也在不断披荆斩棘，他们仿佛都能看到更加光明的未来。
十一月的英国，夜里冷得出奇。
钟意打了个哆嗦，晕头转向地一把抓住了阿星的胳膊，愉快地大声说：“阿星，推荐个餐厅，咱们去隆重庆祝一下！你要请客哦！”
“”
阿星迟疑着没有说话，偏头看了眼钟意，缓缓点头。
来到餐厅，点完菜之后钟意笑嘻嘻地询问他：“咱们要不要再来点儿酒庆祝一下啊？”
阿星正忙着看手机，有点惊慌地擡起头：“算、算了吧，你又不能喝”
“咦？”钟意撇嘴，“小子，续约了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心呢？”
“姐”
“嗯？”
“谢谢你。”阿星欲言又止。
“胡远星，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钟意盯着他的脸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指指他的手机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担心微博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阿星愣在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估计网络上的舆论着实把孩子吓坏了。
钟意笑眯眯地宽慰他：“今晚咱们的工作顺利完成，现在可以闲聊八卦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来一一给你解答澄清！”
“姐我、我要签新的经纪人了。”
阿星用很小的声音说，目光四处躲避着。
“啊？”钟意整个人僵住。
毫无预兆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在去年，就是你回国之后，已经有英国当地的经纪公司在接触我了”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说，就像一个极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错误的孩子，“他们承诺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商业价值，所以我也一直在纠结再说了，姐，你不是也打算回国发展么，我想着这样对双方都挺好的”
钟意安静地听着，算是明白了。
阿星是觉得，钟意在他的职业发展道路上已经帮不了什么忙了。
昨晚的那些流言蜚语，或许也加速了他离开的决定。
有点心寒，钟意懒得再深究什么了。
“哦”
好半天，她才发出一声不太释然的回应。
“经纪约明年一月结束之后，咱们的合作就算结束了”阿星捏着刀叉，一口饭菜也没有吃下，艰难地说，“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会，必须会的，小屁孩。
钟意默默在心里说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面前掩饰掉自己不好的情绪，她皱着眉，长时间疑惑地盯着阿星。
好半天，她突然问：“新的经纪人是谁？”
阿星低声说了一个名字，对方在业内的名声很大，手里有非常可观的资源。
“挺好，我也放心了。”钟意点点头，轻轻叹着气苦笑起来，“我就说啊，你怎么对这几天的谈判不太上心呢，是因为就算我没有谈下来，后面还会有人继续帮助你来完成续约吧。”
“嗯。”他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应该提早告诉你的。”
是啊，是你太狡猾了。
钟意无奈地笑了，几句话之间，她已经迅速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不太愉快的事实。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在拼命为阿星争取一份薪酬可观的合同，眼下就要分道扬镳，这样的事实无疑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太难令人接受了，但她却不得不接受。
见钟意不说话，阿星又摆出熟悉的乖巧表情：“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嘛，就算咱们不再合作了，也是好朋友，好不好啊？”
对此她不太想回答什么，只是苦涩地对他笑了一下。
“吃饭吧。”钟意说。
这顿饭吃得略显匆忙，分开的时候阿星提出送钟意回酒店，她却拒绝了。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她说。
阿星尴尬地看着她，其实今晚饭桌上的他一直就如此尴尬。
“姐，那我先走了。”他拍拍钟意，“以后也要常联系啊。”
真是可笑，她还把他当成孩子，却没想到他早已长大，甚至已经跑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钟意淡淡笑着说：“祝你一切顺利。”
这就算正式和胡远星道别了。
***
今晚是钟意作为经纪人，第一次面对球员提出的解约。
她知道，诸如此类的情形在往后的职业生涯里还会不停遇到，她必须要学着坦然面对。
只是那种委屈的感觉太真实，有点说不上来，就像是不被人需要后的随意抛弃，胸口被明显强烈的情绪堵住，怪难受的。
钟意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晃荡，这里的街道她十分熟悉，处处都能唤起当年和阿星一起战斗过的回忆，但在此刻想来却又觉得无比讽刺。
夜里寒风簌簌，风里还夹杂着冰凉的雨丝，简直是越走越冷，钟意不由得裹紧了大衣。
走了很久，终于把脑袋全部放空，钟意这才回到酒店附近。她钻进街边的一家快餐店，点了杯热饮坐在窗边发呆。
邻桌的一大家子人正在为小儿子庆祝生日，桌上全是琳琅满目的食物和礼物，十分热闹，寿星小男孩还拿着鸡腿儿上蹿下跳着，他们欢声笑语衬得钟意心里更加冷清。
等等，今天是多少号来着？差点忙忘了。
她飞快拿出手机，匆匆摁下电源开关，消息铃声带着震动声接连响起。
屏幕很快就被一条条信息栏挤得满满，仿佛所有人都在向她打听询问关于微博爆料的种种，而锁屏上巨大的日期数字却显示着11月20日。
今天是钟意的生日。
害，今年生日过得真是，惊心动魄最后两手空空。
钟意有点懵圈，心头刚刚平复的巨大委屈再次卷土袭来，突然，手里电话响了。
是李理。
屏幕上，他的名字无疑是异国寒冷冬夜里的一团火一道光，钟意感觉自己像个溺在绝望冰水里的人，此刻终于可以呼吸到温暖的空气了。
“李理！”
“擡头。”
听筒里传来了他温暖的声音，钟意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啊？”
她有点懵圈。
这时，眼前的玻璃窗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钟意一擡头就看到李理正站在橱窗外的街道上。
他满眼是笑，正低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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