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要不然你陪我住一晚?
小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非常喜欢看恐怖片。
那会儿的电视台都需要在楼顶装一个专门的锅来接受电视信号,其中有一个是全天无休的花钱点播台。
我最兴致勃勃的时候就是跟许嘉允一起蹲在电视前面,猜测下一个播放的是猫和老鼠还是火影忍者。
再后来点播台消失了,我也开始有了猎奇的心态开始沉迷于本省的影视频道。因为它gg不多,电视也是连着放的,偶尔运气好还会碰见放电影。
那个时候最出名的就是香港的僵尸电影,不血腥但是搞笑,更重要的是从哪里进入剧情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也看不懂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也因此我一度将其列为自己的心头好,虽然从三年级以后我们家电视就再也没开过,但是在大家问我爱看什么类型的电影的时候,我还是拍着胸脯说恐怖片。
初中的时候学校的教育设施翻新,每间教室都有了投影仪,有一回老师不在,便有男同学拷了电影在内存卡里在用读卡器存到电脑上,在幕布上播放。
我至今依然记得那是一部韩国的恐怖电影,名字我就不说了。
电影开头就是一双很丑的高跟鞋,接着诡异的配乐,黑底红色的字幕又慢慢变成被抹掉的血色。
我隐隐有些不安,这跟我印象中吵吵闹闹无厘头的恐怖片不大一样。
班上同学大多兴致勃勃,拷贝电影的男生再三拍胸脯保证,一点点都不恐怖。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见穿着高跟鞋的女生独自走在空旷的地铁里,一段诡异的音乐过后,镜头切换过来,她瘫坐在地上,脚踝地下齐齐被切掉,只有两摊长长的血迹。
胆子小的女生被吓了一跳开始不自觉惊呼,男生满不在乎地打哈哈说一点也不恐怖。
而我──吐了。
是的,我被据说是全片唯一的恐怖镜头吓吐了。
大家都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吓了一跳,班长反应迅速地将我送到老师办公室,借用老师的手机联系上我爸妈,最后我被带回家灌了好几包午时茶。
那部恐怖片给我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我妈连着给我叫吓叫了好几天。直至今天看见和当初电影里同色系的高跟鞋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打冷颤。恐怖片这一类型也被我拉入了观影黑名单里永不提起。
许嘉允来看望我的时候,若有所思,等我爸妈回店里了才偷偷问我是不是被吓的。
在班里看电影是一件不能让大人知道的事情,我憋了一路才忍住没说自己的委屈,如今遇见许嘉允可就怎么也收不住了。
我妈说我好面子又死倔,但她看问题不怎么全面,我的这两样特点,到许嘉允面前总是会不自觉降低一些,尤其在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的时候从不客气。
很多事情,不会告诉父母因为怕他们觉得幼稚,不会告诉朋友因为怕他们不耐烦,会告诉许嘉允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揪着他的衣服抹了两把泪,埋头闷声说:“把灯开开吧,好黑。”
许嘉允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笨蛋,停电了。”
“停电了?”我擡起头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摸到床边的开关按了几下果然没反应,“什么时候停的?”
许嘉允摁亮手机,“就刚刚,不然你以为我上来干什么?突然停电了,我又一直没听见叔叔阿姨回来的声音,想着你别吓着了。谁知道你……”
谁知道我以为有人要杀我,吓得给他一顿打。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太突然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还说呢?”许嘉允打开手机手电筒四处扫了扫,一把拿起距离掉下床仅一步之遥的手机,熟练的开锁查看,“我就说怎么打了总是关机了呢,你无缘无故开什么飞行模式啊?”
“怎么可能?”我赶忙凑过去,信号栏上的小飞机图标尤为扎眼。
许嘉允划下状态栏点击取消,十几个未接来电不停往外蹦,提醒音响个不停,在这安静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听的人觉得脑子都在跟着一跳一跳的。
我连忙捂住喇叭,“快静音快静音。”
许嘉允抓手机的手被我的复住,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接着慢慢移动掌心向上关闭了声音。
我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觉得轻松了,顺势“哎呦”一声往床上一瘫。
许嘉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准备离开。
我脑子里的弦“噌”地一下绷紧,一个打挺无比精准地抓住他的下摆,质问道:“你干嘛去?”
“我给你找个蜡烛,来之前我打电话问过电力局,小区这片街区电路出了问题,现在太晚了,要等明天才能修。”许嘉允乖乖解释。
我立马下床踩在地板上,连鞋都顾不上找,“哦,那带着我吧,我知道蜡烛在哪儿。”
这种时候想留我一个人呆在这儿是不可能的。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这会儿看的有些清楚了,我看见许嘉允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可以。
我跟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许嘉允还没走两步就停住了脚,回过头问我,“你鞋呢?”
“没事,我穿睡眠袜了。”我超级怕冷冬天手脚还很凉,床底下就算是垫着电热毯我也觉得冷所以睡觉的时候就会习惯穿上毛绒绒的睡眠袜,这会儿踩在地板上也没觉得太凉。
“不行。”许嘉允突然严肃起来,“把鞋穿了,这大冬天的,你想长冻疮不成?”
冻疮这东西我还真的长过。
年年冬天骑车上学都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许嘉允作为骑车的,承担了替我挡住大半风雪的任务。每次到学校他的手指总是会被冻的通红,不管带了多厚的手套都无济于事,还要天天搽预防冻疮的药膏护手。而我因为偷偷把手塞到他棉袄里从没有受过这等煎熬。
后来我良心发现,自告奋勇要跟他实行轮换制骑车,许嘉允拗不过我只得点头。然而我只坚持了一天就宣告罢工,不仅如此,几天以后我的左手无名指关节变得又红又痒,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过敏没放在心上,直到它慢慢肿了起来,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让我妈帮忙一看果然是冻疮。接着我就有幸接受了我妈独家私藏的冻疮秘药──辣椒水。
我没想到在酷刑废除的二十一世纪,我一个根正苗红的共青团员竟然会亲身体会到封建王朝的酷刑之一。
直到现在我两个无名指到关节处对比起来还能看见不同。如果冻了脚……辣椒水估计就不是搽脚了,是泡脚了。
那酸爽……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辩解,“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那头许嘉允已经开始用手电筒打光绕着床边找我的拖鞋了。
我睡觉的马虎不只体现在睡相惨不忍睹上,还体现在上床时候拖鞋踢的到处都是。比如现在一双拖鞋就露了一只的尖尖在床沿,许嘉允几乎要跪在地上才能将他们全掏出来。
他起身将鞋放在我身前,“赵喻津,你敢不敢再懒一点?摆好有那么难吗?”
我“嘿嘿”笑两声,抓住他的袖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
我妈说我这人非常矛盾狠起来气的像疯狗,任谁凑上来都要挨上一口,不要脸的时候呢像家犬,时时刻刻都要粘着人,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巧的是这两种状态许嘉允都能对阵下药,我有时候想也许上辈子我俩是敌军,知己知彼的那种,最后战死沙场,双双投胎。许嘉允没喝孟婆汤,这辈子找准契机空降到我身边把我治的妥妥帖帖。
他听了我的推理侧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说,“说反了。”
“什么说反了?”
许嘉允却不回答了,他从柜子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蜡烛。黄色微小烛光亮起,盈满整个厨房。
我依然攥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他单手拿着蜡烛,白色睡衣也被烛光染成暖色。离开厨房穿过玄关终于成功抵达我的房间。
我爸妈虽然从小对我实行“不给钱”教育,但是在吃穿住方面一直给我保持了优良水准。我们家小区一百三十几平,其中我的房间是主卧有二十几平,用镂空的玄关柜隔开,半边划做了卧室半边做了书房。
可如今深夜里的一片漆黑,让大到有些空旷的房间看上去颇为吓人。
许嘉允将蜡烛黏在书桌上,烛火微弱堪堪能照亮到床边。
他长舒一口气,嘱咐我,“明火放床头柜太危险,就放这里可以吧?”
这话说的,我还能说不可以吗?
许嘉允转过身看我,手上使了使劲却没能成功挣脱了,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安慰道:“好了,别想那么多,我该回去了。”
“啊?”我看看蜡烛又看看他,脑子里有开始无数遍重演嫌疑人们的犯罪过程,手里的袖子拽的更紧了,硬着头皮道,“那个,要不你再呆会儿?”
许嘉允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时间,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也行,那你睡觉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还是要走?你这话说的我咋能睡得着?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慢慢松开手里的袖子,“那个,红红。”
我弓起腰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娇小一点,心一横双手迅速抱住他的胳膊,用此生最谄媚的表情和语气提出自己的小小建议,“要不然你陪我住一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