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米砂 第08节
那个寒假,因为爷爷身体不好,米诺凡带我们回了老家。
巧的是,醒醒也去爷爷家过年,她爷爷家在乡下,据说空气不错。我们俩短信来短信去,无聊和不无聊的说上一大通,拇指都快要断掉。
米砾歪着嘴骂:“断得真够厉害的。”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要是给米诺凡听见,我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我爷爷家的房子是老式的那种住房,低矮狭小,好在前面有个小小的院落,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局促。离开家乡很多年,我们都有些不习惯。值得高兴的是,爷爷的病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严重,看来他是想米诺凡了,所以才出此下策逼他回来。米诺凡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候,成天拿把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报纸。米砂则霸着那台破电脑整天上网,期待网上有关于妖女的新闻。不过可惜的是,他一次都没有如愿过,看来想当明星,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我心中的明星,当然还是路理。隔着很远的距离,我短暂失忆的毛病又来了,常常会忽然想不起他的模样。于是我鼓足勇气给他发短信,央他发条彩信给我。
他居然很快发过来,我满心欢喜地打开,却发现是我自己的照片。
他什么时候拍的,天!
我发过去四个字:“老实交待!”
他许久都没有回音。
我跑到米诺凡看不见的地方,拨他的电话,他很快接了,不过周围听起来很吵,有很多人的样子。
“米砂。”他说,“猜我在干嘛?”
“睡觉。”我故意幽默他。
他哈哈笑,说:“我在电视台实习,帮他们拍个小短片。”
噢,他的生活总是这么有趣,让人羡慕。
“你好吗?”我问得神经兮兮。
“很好。”他说,“你呢,几时回来?”
“开学前吧。”我说。
“这个短片的女主角你演最合适了,可惜你不在。”
马后炮!他要是早告诉我,我是死也不会跟着米诺凡回家来的。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整天吃方便面过一个孤独的年!上帝做证,为了路理,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真有你的,打长途电话也走神。”他提醒我说,“话费很贵,有事短信说吧。”
我傻傻地说:“还好啦。”
他说:“拿压岁钱了吧,听起来财大气粗的。”
我嘿嘿的笑,忽然有人拿报纸打了我头一下,我回头,惊讶地看到米诺凡,条件反射一样,赶快把电话给挂了!
“偷偷摸摸的,给谁打电话呢?”他问我。
“莫醒醒。”我说。
“你丫头。”他用报纸指着我,“别学那些年轻人的古怪,听到没有?”
我无可奈何地装做乖巧地点点头,米诺凡心满意足地转身,就在他没走出五米远的时候,我的手机短信又响了起来,我心虚地拿起来一看,是路理发来的,他说:“忽然挂断电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呢。”
我的心因为这条短信而甜蜜得无以复加。我知道他责备里的潜台词,或许,他接到我的电话开心,希望能够跟我多聊一些时间,却没想到会被我唐突地挂掉了。因为失望才会发此短信的吧。我抱着手机站在院子中央,想了许久,没再打过去。
是谁说的,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我就是要让他惦着我,心里因为我而不满足,这才有意思。
因为米诺凡要公干,我们比原先预想的提前了好几天回到家里。我给醒醒打电话,想问她回来没有,没想到她的手机竟然停机了。再给路理发信息,他过了好久才回,告诉我他正在师范学院拍片子。
我决定去看看他,给他一个惊喜。
我出门的时候细心地打扮了自己,红大衣红毛衣红靴子再加上一顶超可爱的红色毛线帽子,再把米诺凡给我买的那个奇贵无比的包也背上。米砾坐在楼梯上研究他在老家地摊上买的一双像军靴一样的有无数带子的奇笨无比的鞋,扬着声音问我:“圣诞老奶奶,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心情不错,回头冲他妩媚地一笑,没答他任何,出了门。
春节一过,城市里已经能闻到春天的气息,我将又要看到他,脚步不自觉得变得像舞步一样的轻盈。我坐十一路,穿过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再往西去,可以直接到达那个站台:师范学院。我将不会打扰他,默默看他工作,直到他发现我。
想像着他在忙碌的时候回头忽然看见我时惊讶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住笑了。
或许那一刻,骄傲的他也会懂得什么叫幸福吧。
可偏偏事与愿违,我到达那里,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看到路理。我问门卫是不是有电视台在这里拍片子,长得老土无比的门卫摇着头耸着肩像个外国人一样对我说:“没注意。”
我一身红装,孤零零地站在师范学院的门口,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傻到可以交税的地步了,就凭别人的一个短信,就横穿大半个城市,妄图制造一个虚无的惊喜。也许人家根本就不在这所师范,也许人家给我打完电话就已经转场。
笨蛋,白痴,神经病!
骂完我自己,我决定去醒醒家看看,要是她也不在家,我就决定去看场电影,我一直都想看却一直没看成的《如果,爱》。我喜欢里面周迅的扮相,很华丽却又不失清纯。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还没走到醒醒家楼下呢,远远地就看到她,穿着金色的靴子,戴着大耳环,黑大衣,正在拼命地拽一个男孩。而那个男孩穿着一条海军蓝的紧身裤,头发有一撮黄,嘴里叼的烟一半变成烟灰也不弹一下,任蒋蓝拖来拽去就是纹丝不动,简直就像尊雕塑!
我听见蒋蓝大声喊:“别等了。快跟我走,一帮哥们等着你HIGH呢!”
而那个男生就站在与莫醒醒家阁楼垂直不偏不倚的方向,不知疲倦地抬着头,死死盯住莫醒醒家的阁楼,眼睛眨都不带眨。
难道这个叫阿布的是找醒醒么?看他的样子,难道他和莫醒醒有仇?
我情不自禁地走近他们,看到蒋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烟盒,抽出一根粉红色的烟,把他的烟从他嘴里拔出来,借了一个火吸上,然后她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忽然哈哈地笑起来:“哦哟,今天莫醒醒家楼下可真热闹!”
那个男孩终于肯把一直盯着楼上窗户的目光移下来,看着我。
“看清楚些,阿布。”蒋蓝靠在墙壁上,懒懒地说:“这就是你的情敌米砂小姐。别傻了。我早跟你说过,莫醒醒只对女人有兴趣。”
阿布把烟扔在地上,狠狠一踩,说:“你娘的,放屁!”
蒋蓝仰天大笑,说:“哈哈!瞧你那天真样!你去天中问问!她和米砂的故事,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着!”
“闭上你的臭嘴!”我骂她。
“臭女人,我就不闭,咋了,要打架还怎么的?我不怕你!”
那个叫阿布的男生不理会我们的争执,忽然朝着楼上大喊起来:“莫醒醒,莫醒醒,下来下来!”
我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看去,本来开着的阁楼小窗户“啪”的关上了。
看来醒醒在家!
蒋蓝叼着烟哼哼:“你看,你看看,就这种货色的小妞也拽得起来!满大街一抓一大把,值得你这样!”
阿布一脸不服气,他换了一个角度站,脸上的表情誓在必得,好像莫醒醒不下来他就准备在楼下打坐一样。
我刚这么一想,就见他把手放在嘴巴上做成小喇叭,竟然真的像打坐一样“呼啦”盘腿坐到了地上!他更加大声地喊:“莫醒醒,我爱你!再见我一面,让我死我也愿意!莫醒醒,我爱你!再见我一面,让我死我也愿意!”
我听得胆战心惊。真是看不出来,莫醒醒有这样的朋友!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继续站在那。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没想到唯恐天下不乱的蒋蓝竟然鼓起掌来,甚至开始替他加油:喊!喊!继续喊,我就不信把她喊不下来,喊不下来她把他爸喊下来也行!
晕死我!
阿布仍然忘我地喊着莫醒醒的名字,重复着那句要命的“我爱你”。楼上已经有不少家推开了窗户在看热闹,但我知道,醒醒不会下来,她就是缩在屋子里哭死,也绝不会下来跟他们一决生死。我再也不能允许他们这样羞辱醒醒,于是我一把推开蒋蓝,猛扑到那个男生的背上,用手掌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嘴里呜呜呜的,就是甩不开我。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让他再发声,不要让他再伤害醒醒,所以我差不多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惊讶地问:“米砂,你在做什么?”
是路理!
一听到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的力气忽然就没了,男孩趁机一个转身把我掀翻,我没站得稳,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到墙上,然后就眼冒金星,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我被谁扶了起来,他让我躺到他温热的怀里,连声问我:“米砂,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路理,噢,他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真是好看到让人心碎。我努力微笑着说:“没,没事。”
“能站起来吗?”
我一手扶着他,一手扶着墙,终于慢慢站直了身体。没想到这么多天不见,一见面,就让他看到我这个衰样。真是太失败了!
好不容易镇定自己,我拉好自己的衣服,站在他面前,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路理说。
“啊?”我惊讶地抬头,才发现他不是在说我,而是在说蒋蓝,才发现那只臭蟑螂和莫个莫名其妙的叫什么阿布的黄毛小孩还阴魂不散地站在墙边。
“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跟我们说话?”阿布问道。
“他是我们学校的,他叫路理。”蒋蓝热情地介绍。
“你也来找莫醒醒?”阿布问。
路理点点头。
我的天,今天是什么日子,醒醒日?
“你来找她干什么?”阿布像审犯人。
路理轻声说:“至少,我不是来给她丢脸的。”
原来,他什么都看到!
阿布的脸微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你先走。”路理说,“我来劝她跟你见一面,可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阿布不屑地问。
“我相信他。”蒋蓝甜甜地笑着说,“谢谢你啊,路理哥。我这个朋友就是这样,脾气很倔,莫醒醒借了他的钱不肯还,所以……”
“别胡扯!”阿布呵斥蒋蓝,然后对路理说:“我信你一次,今晚八点前,我一定要见到莫醒醒,我有话跟她说。如果她不见我,后果将是不堪设想!”说完,他转过身,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墙上用力地画下他的电话号码,然后,他用石子敲着那行数字,像江湖片里的老大一样轻声说:“记住,打这个号码找我,我等着。”
说完,他把衣领拉得竖起来,扬长而去。
“你说,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我咬牙切齿地瞪着蒋蓝。
“不关我的事啊。”她摇着手,“阿布可是莫醒醒的青梅竹马,不信你上去问问莫醒醒就知道了,不过我可要好心提醒,别看阿布这个人单单薄薄的,他可是在道上混的人,你们最好不要惹了他!”
说完,她对着我们挥了挥手:“BYEBYE哦,下次见哦。”
她终于走了,我长呼一口气。
我没想到的是,路理竟然掏出手机,把那个号码记了下来。
“干吗?”我问他。
“我去会会那小子。”路理吩咐我说,“你先上去看醒醒吧。”话音刚落,他已经跟随蒋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