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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人生 正文 第六十八章砸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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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砸车

    南方的山都不高,甚至算不上是山,只是连绵的丘陵,柏油路从中穿过,越过两侧的防护林,可以看见成垄的茶田和果林。

    “快出市了吧?”老纪想了想,拿出那张纸条上写的地址看了一眼,“再有一个小时,估计就真到这个医院了。”

    面包车空调坏了大半,宋君白额头上渗出汗来。

    原本是想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人截下来的,但她现在已经看清楚,那辆车里有四个成年人,除了沈路父母外,另外两个都是青壮年,她和老纪根本讨不着好。

    这会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紧接着,老纪先发现了不对。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还远远没到天黑的时候,这会天色暗下来,是因为要下雨了。

    他探出窗外看,果不其然,西南方向黑沉沉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微凉的风骤然变大,刮起柏油路上的灰尘,打着旋儿往前飞。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柏油路上瞬间被激起了一层雾,宋君白把雨刷器开到最快,也只能依稀看清路。

    路况越来越差,路面上很快蓄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红车速度慢了些,宋君白心里一急,猛地一脚油门,想把车别停。

    哐当一声,剧烈的颠簸使得老纪的脑袋重重地磕在车窗上,车子直接熄了火,宋君白被巨大的惯性甩在方向盘上,肋骨被狠狠一撞,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而前面红车则闪了闪灯,扬长而去。

    宋君白忍着痛重新发动车子,但这老旧的面包车毕竟不是真正的秋名山之神,哼哼了两声,纹丝不动。

    老纪揉着头看了一眼窗外,下头是一个巨大的水坑,大半个轮胎都陷在水里。

    “进水了,开不了了,这破车就这样。”老纪唉声叹气。

    “要不然还是算了,虎毒不食子,总归他们不会把沈晴怎么样,咱们等一等,等雨停了叫个拖车,然后再找个车直接去那个医院的地址。”

    宋君白扶着方向盘,喘了几口气,那一下被撞得太狠,她这会呼吸肋间都是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一把扯下安全带。

    “你要做什么?你不会以为靠两条腿能追上他们吧?”

    宋君白一把推开车门。

    风雨灌进来,瞬间淋湿了她半个身子。

    后方,一辆摩托车亮着大灯极速靠近,一个急刹停在面包车旁边。

    摩托车上的人裹着厚厚的雨衣,一把掀开头盔,顶着风雨怒吼:“回车里!我去追!”

    老纪吓了一跳:“我靠,你怎么这么快。”

    沈路见宋君白没有回车里的意思,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气得狠狠瞪了宋君白一眼,擡手就要把头盔往宋君白头上扣。

    宋君白定定看了沈路一会,冷不丁绽出一个笑容来。

    她把头盔强硬地扣回沈路头上,又阻止了沈路脱雨衣给她,像一只灵活的猫,猛地蹿上沈路后座,掀开雨衣后摆,整个人钻了进去。

    沈路只觉得腰上一紧,继而一个软软滚烫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后背。

    “走!”宋君白死死搂住他的腰,两个人贴得严丝合缝。

    沈路呆了片刻,继而引擎轰鸣,裹挟着风雨声,铁灰色的摩托车像一把利刃,劈开路面上的积水,向前呼啸而去。

    宋君白整个人都埋在雨衣里,厚实的雨衣罩出了一方小小的世界,把风雨阻隔在外,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和她死死搂住的温暖身躯。

    沈路还是很瘦,他微微弯着腰,双臂用力,背上的骨骼便凸显出来。

    引擎的振动和依稀的风声让她的心跳疯狂飙升,可鼻尖熟悉的气息又令她暴躁的心绪平复下来。

    她当然愿意挡在沈路前面,但到此刻才发现,其实并肩作战的感觉更好。

    这是一场两个人的冒险。

    摩托车速度非常快,这条路又没有岔路,二十分钟后,他们追上了红车。

    沈路急刹停车,后轮划过九十度,掀起如瀑的水幕,水幕落下,整个车横在了红车前方。

    红车被迫停车。

    双方谁都没先动,昏暗的天地间骤然划过一道电蛇,几秒钟后,雷声炸裂在耳际。

    红车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君白掀开雨衣跳下来,沈路动作更快,长腿一蹬下了车,单手扯下雨衣,裹在宋君白身上。

    哭声停住,重新爆出一声属于小孩子的尖利嗓音:“哥!”

    车里沈父沈母神色大变,沈父攥紧了安全带,沈母一只手抓着沈晴的胳膊,这会下意识用了力,尖利的长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另外两个年轻人神情狠厉,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但并没有立刻动作。

    沈路沉默地和沈父对视片刻,而后低头从摩托车侧边摸出一样东西。

    宋君白瞳孔一缩。

    那东西她很熟悉,从前沈路经常打架,用的最多的武器就是这种三角形的铁条,是用来焊脚手架的,既沉又利。

    从前沈路掺和街头那些事,三天两头就一身青紫,宋君白为此和他生了几回气,好不容易才把他掰过来,跟从前的圈子断了干净。

    如今看着这东西,宋君白突然觉出了一丝安全感。

    大雨滂泼而下,路哥头发刚刚剃过,贴着头皮根根直竖,右边一道杠斜飞向后,依然桀骜如从前。

    他握紧了那根铁条,平淡地往前走了两步,眉眼冷淡,动作却干净利落。

    砰——

    车子前挡风玻璃被砸出一个大坑。

    碎玻璃渣炸开,尽数落在沈父的身上,有几块玻璃渣速度太快,在他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妈的,你这崽子这么狠!”

    驾驶座上的男的骂骂咧咧,一把推开车门。

    后座上另一个男的紧随其后也下了车。

    沈路没看他们,眼睛死死盯着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沈父。

    砰——

    又一下,挡风玻璃碎出一个大坑。

    大雨灌进去,西装革履的沈父一身玻璃渣,精心打理的头发被雨浇透,狼狈地糊在额头上。

    而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昏暗中,闪电忽明忽灭,沈路手里握着铁条,一身杀气,毫不留情的那两下,似乎直接砸在他的身上。

    一向认为自己还可以轻易拿捏儿子的沈父害怕了。

    他害怕这个杀神一样的儿子。

    那两个人脱了外套,蠢蠢欲动。

    开车那人道:“沈老板,这崽子太狂了,我可动手了啊!”

    “他给你们多少钱?”

    宋君白忽然开口。

    开车那个一愣,似乎才注意到裹着雨衣的宋君白。

    “不管他给多少,我出双倍。”

    宋君白又道。

    对方一挑眉。

    “一个毛丫头,好大口气。”

    宋君白随手从腕上捋下一个机械表丢过去。

    “这表十万,够么。”宋君白又问了一遍,“他出多少钱?”

    后面那个人看了一眼表,道:“草,积家的表。”

    表是新的,是宋妈妈前些天刚带回来的,说高考要带着手表,她就给宋君白挑了个好看的,还让她提前戴几天适应适应。

    开车那个和他交流了一下眼神,又看了一眼表:“真这么值钱?”

    又是一声巨响。

    沈路手里那根铁条这次直接砸凹了车前盖。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眼神凶狠。

    宋君白又道:“他给你们多少?”

    后头那个吞了吞口水:“两、不是,五万。”

    宋君白扯了扯嘴角:“表给你们,换你们别插手别人家的事?”

    她知道这人在故意擡价,但她懒得计较。

    她看出来了,沈路这是要一次性地解决沈父,他必须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他想丢就丢,想拿捏就拿捏的儿子。

    他已经没有资格用任何方式来威胁沈路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把表揣进口袋里。沉默地站远了点。

    他们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街头混混,打架斗殴可以,被沈父请过来撑场子的,说好了这一趟不用出手的话一人一万,万一要出手一人两万,受伤另算。

    宋君白一把拉开后车门,沈晴满脸是泪,手臂上被沈母掐出血痕。

    沈晴看见她,扁了扁嘴又要哭,想出来却被沈母死死抓着手臂。

    宋君白伸手,攥着沈母的手指用力一掰。

    沈母尖叫一声,腾出一只手想要用指甲挠宋君白,宋君白偏头躲开,随后一把薅住她散发着摩丝味儿的长头发,直接摁在了车窗上。

    随后她一手抓着沈晴,把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雨衣再度被脱下,把沈晴严严实实地裹住。

    雨小了些,宋君白把湿透的头发捋到脑后,只露出清清白白一张脸。

    “草,这丫头真狠。”开车那个揣着手道。

    “长得也带劲。”另一个道。

    宋君白冷冷瞥过去。

    沈母刺耳的哭声吵得人心烦,沈路又是一棍落下。

    靠近沈父的车窗爆裂开来。

    沈父惊恐地看着沈路,他彻底被吓住了,在他的设想里,沈路会和他谈判,会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甚至会碍于血缘而选择妥协。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路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只是沉默地用一棍又一棍,砸烂了他作为父亲的所有骄傲。

    有车过来了,车灯晃得沈路眯了眯眼。

    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老纪。

    宋君白松了口气,宋爸爸找的人总算是来了。

    马路牙子上两人下意识往后一退:“我们什么都没干啊,别动手有话好说。”

    宋爸爸找来的那俩人大概四十岁左右,有着很明显的军人气质,显然是退伍军人。

    沈路没停手,平静地把车砸烂,最后轻飘飘地看了沈父一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幼稚了大半辈子,也该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