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在杨丛家打33竞技场,打完一场出来,抽空戳了下手机,看见了好友通过的信息,一下子就呆住了。
杨丛啪嗒啪嗒敲键盘:“这把开不开YY?”
宴好没反应。
“得,不用开了,大叼说他耳机坏了,我俩挨着呢,也用不着。”
杨丛喊了声,“小好,进了啊。”
宴好还是没反应。
杨丛又喊:“好哥?”
宴好松开抓着鼠标的手,握住了手机:“不玩了。”
杨丛登时扭头:“啥玩意?耍我呢?”
宴好看着单独分组里的班长,脸上淡定,心脏狂跳不已:“你随便拉个人补我位子。”
杨丛翻白眼:“强T那么好拉的?”
宴好把“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这条QQ自动回复看了好几遍,聊天框里依旧很安静,江暮行什么都没发过来。
杨丛凑过来,宴好把手机放口袋里:“一般的T就可以了,你跟大叼打几个赛季了,有什么好怕的。”
“放屁,你不在我没安全感,都不知道奶谁了我。”杨丛撒泼一样把键盘往前一推,翘起二郎腿,“你不管我,我他妈哭给你看。”
宴好眼皮不掀:“哭吧。”
杨丛:“……”
“我操,进去了,你快点,就等你了。”
宴好漫不经心地拨一下刘海:“这把真要我上?”
杨丛急吼吼地催促:“废话,赶紧的!”
宴好来了一句:“那你们做好被坑的准备。”
杨丛很快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他丫的上一把还是个正常人,这一把就成了疯子,什么策略都不讲,也不配合队友,全程就是干,跟磕了药似的。
三人很快就被一波割了。
宴好出来后拿了个樱桃吃,把小棍丢垃圾篓里,对上杨丛喷火的眼睛,十分无辜的耸肩:“我说了不玩的。”
杨丛气得头顶冒青烟。
——
宴好心思早飘了,怎么可能玩得了游戏,他躲进卫生间抱着手机看聊天框。
还是空白的。
宴好坐到墙边的单人沙发上面,盘着腿发信息,编辑了好几个都没点发送,最后发过去的是个微笑的表情,中规中矩。
江暮行:?
宴好将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的一句话发过去:班长,你晚上早点过来吧,一块儿吃晚饭。
紧接着,宴好又发一条:也不是要很早,就六七点。
江暮行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宴好盯着那几个字,盯了不知道多久,没有消息过来,只是几个字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宴好烦躁地咬住食指关节,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他惊得“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确定来电显示上是江暮行,不是看花眼,宴好紧贴墙站着,利用背后传来的冰凉让体内沸腾的热度下去一点,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喂。”
声音还是在抖,这是江暮行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太激动了,做梦一样不真实。
电话里的江暮行声音要更低沉点:“手机刚才自动关机了。”
宴好耳朵发麻:“噢。”
之后是一阵并不算尴尬的静默。
江暮行那头是在外面,车喇叭声很嘈杂,他不知道进了哪栋楼,站在某个空寂的地方,嘈杂声渐渐消失。
然后宴好听见了他的呼吸声,仿佛就贴在耳边,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宴好红着脸转过去,额头抵着墙壁,半边身子都软了:“班长,我发的信息你看了吧?”
江暮行没回答,只道:“我看情况。”
宴好眼睑微颤。
这通电话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却让宴好的心情好到难以形容。
江暮行想拒绝一个人,不会找任何借口,就是不愿意,不要,不想,不同意,不行,他很直接,在一中是出了名的冷漠。
他说看情况,就是真的会那么做。
——
宴好在卫生间里洗了脸出去:“丛丛,我回去了。”
杨丛盘着腿练操作,手在键盘上狂敲:“我妈在给你炖你最喜欢的大肘子,闻闻。”
宴好闻到香味了,从一楼飘到三楼:“你家的油烟机质量不怎么样。”
杨丛抖着腿:“这话你跟我妈说去,她听你的,你让换,那肯定换,我说八百回都是屁用没有。”
宴好把盘子里剩下的几个樱桃全挑出来吃掉:“我真要走了。”
“午饭你敢不在这儿吃,我妈能把我跟我爸念死。”
杨丛后仰头,“这么跟你说吧,知道你要来,我妈连麻将都不搓了,又是打扮自己又是打扮家里,那肘子是她上午亲自去菜市场买的,买回来还有点毛没弄干净,她就拿我爸的剃须刀慢慢刮。”
“你不是喜欢吃那个肘子外面的皮嘛,她刮了半个多小时,干净程度可想而知。”
宴好在盘子里拿个油桃啃一口:“剃须刀刮的?”
“昂,可不,牛逼死了都,我爸本来一肚子火,听说是给你炖肘子,就笑呵呵的给我妈打下手,两口子忙得跟儿媳妇要进门一样。”
杨丛补充:“嘿,还是已经怀上小娃娃的儿媳。”
宴好的脸抽搐。
杨丛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不止我爸妈,夏水说她妈也总提你,就你这性子,竟然能这么讨爹妈那一辈人喜欢。”
宴好慢悠悠地瞥一眼:“我性子怎么了?”
“好!”杨丛立刻竖大拇指,“好得呱呱叫!”
宴好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杨丛趴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笑:“小好,你要是女孩子,我妈早把手上那镯子传给你了没,可惜鸟。”
宴好叼住大半个油桃,把游戏退出来:“说的好像我是女的就能看得上你一样。”
“操!”杨丛怒了,“哥们我又高又帅,又有钱又大方,人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最关键的是看着风流蔫儿坏,其实超级老实本分,打着灯笼也很难找好不好?”
宴好:“哦。”
杨丛吐血,白他妈浪费口水:“你说我爸妈会不会喜欢玲玲?她那么可爱,那么乖,应该会很喜欢的吧。”
宴好啃油桃的动作一顿:“你要带她回家?”
“在计划里了。”杨丛扒拉扒拉一头自然卷,眉毛帅气地一挑,“爷们嘛,就该实在点,不整虚的。”
“不过具体还是要听听她的想法,商量着来吧,多沟通,不能因为快高三了,快高考了,就不想以后了,成年人的爱情不该那么玩儿。”
宴好继续啃油桃。
杨丛踢他:“羡慕吧?”
“嗯,”宴好声音模糊,“羡慕。”
杨丛啧了声:“那你也找一个老婆好了嘛。”
“虽然你的身高在男生堆里只能处于中等水平,体格纤细了点,皮肤比很多女孩子都白,性情还很不定,一会晴一会阴一会刮风一会暴雨的,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经常都搞不定,但你……”
宴好起身走了。
杨丛满脸正色:“但你不要灰心,有我这个军师在,保准把你推销出去!”
“滚。”
——
宴好吃了午饭回公寓,五点左右张阿姨过来烧晚饭,他没像以往那样窝在房间里,而是在厨房找个位置杵着,时不时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怎么洗。
张阿姨小心询问:“小好,是不是阿姨哪里没做到位?”
宴好一愣:“没有。”
张阿姨掰着嫩绿的长豆角,斟酌着开口:“那你怎么在厨房……”
“我想学着做饭。”宴好抿嘴,“不是像阿姨这么厉害,就简单的弄个菜,或者煮个面之类的,有时候饿了不想吃零食,又不是很想点外卖,自己做什么都不会。”
张阿姨松口气,不是打算辞退她就好。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比较容易饿。”张阿姨说,“干脆阿姨平时多做点给你放冰箱里,你饿了就放微波炉热一下。”
“这个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想学一点的。”
宴好挠挠头,“阿姨,你教我吧,今晚教我烧个菜,我试着看看。”
张阿姨指指台子上准备得差不多的食材:“那行,今晚就豆角烧肉,青菜炒腐竹,糖醋排骨,还有个汤,你要学哪道菜?”
宴好在贴吧只看江暮行相关的帖子,通过别人收集了他的很多信息,像小习惯,兴趣爱好等等。
譬如江暮行不抽烟,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把笔帽扣回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吃的是蔬菜,不怎么吃肉。
宴好指着靠近角落的小青菜跟腐竹:“就那个吧。”
下锅的时候,张阿姨一个做了几十年饭菜的人,愣是紧张的满头大汗。
“先别放油,等锅干了再放。”
宴好看锅底的一点水迹很快就没了,锅整个干透:“现在能放油了吗?”
张阿姨瞧瞧:“放吧。”
宴好按照她的指示倒进去一些色拉油,等油滋滋烧起来了就把葱姜蒜末一起放进去。
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宴好的成就感直往上飙,整个人都开始膨胀,听到张阿姨让他放青菜,他就端起盘子,把所有切好的青菜都倒进锅里。
那一瞬间,热油放炮竹般噼里啪啦地蹦出锅,溅了宴好一身。
张阿姨反应过来就赶紧把他拉离灶台,匆匆关了火:“有没有烫到哪里啊小好?”
宴好揉眼睛。
张阿姨心惊肉跳:“弄眼睛里了?”
宴好摇头。
张阿姨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他两条手臂都烫到了好几处,吓得她脸都白了:“小好你快去冲凉水,阿姨给你拿冰袋!”
宴好拧开水龙头,把烫红的地方对准水流冲洗。
有那么一瞬间,宴好想顺势搞个苦肉计,看江暮行会不会关心一下自己。
转而一想,那些女生从身体,心,物质,灵魂,各个方面追求江暮行,都没有谁能得到他的一点爱护。
江暮行不在意的,做什么,做多少都没意义,不会给半点回应。
宴好任由张阿姨给他冰敷。
张阿姨自责的不行:“怪阿姨,是阿姨没有把菜放小篮子里,积水了。”
“阿姨也忘了给你找袖套,还有口罩,都忘了,只顾着给你系个围裙,别的都没想起来。”
宴好说没什么事。
张阿姨搓着手,欲言又止,很不安。
“我不会告诉我爸妈的。”宴好说,“是我自己要学,跟阿姨你没关系。”
“再说了,炒菜被烫到是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是一开始学的时候,学会了就知道注意了。”
张阿姨放下心来:“那,那菜……”
宴好自己拿着冰袋轻揉烫伤的手臂:“等会我炒完吧。”
——
江暮行六点半过来的,宴好提前收到信息知道他会来吃晚饭,就早早调整好了心态。
餐桌上摆着清清爽爽的三菜一汤,两碗米饭,两幅筷子,两杯汽水。
两个少年面对面坐着,头顶是暖白的灯光。
气氛温馨。
宴好穿的长袖,遮住了手臂上的烫伤,空调温度比平时打低了两度,他照理不会热,却感觉浑身都在冒热气,屁股坐不住的小范围挪了挪,手心里出了很多汗。
江暮行扫一眼桌上的几个菜汤:“都是你做的?”
“只有青菜腐竹是。”
宴好故作轻松地笑笑,“班长你尝尝看能打多少分呗?”
江暮行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咸了。”
宴好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点挂不住。
炒菜的挑战性太高了,难度系数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没让张阿姨品尝这盘菜的味道,自己也没尝,第一口是给江暮行的。
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这么差吗?宴好挫败地捏紧手指。
江暮行咀嚼着咽下去,面上没有露出挑剔嫌弃的表情,客观评价:“油放多了,生抽也放多了。”
宴好的嘴角抿直。
江暮行又夹一筷子吃:“炒的时间也长了。”
宴好的嘴角往下耷拉。
“葱姜蒜末都是糊的,火大了。”
江暮行嗓音冷淡地说着,再一次伸筷子。
宴好已经等着迎接零分了,却冷不丁地听江暮行说:“八十分。”
他闻言,情绪没什么起伏:“满分一千是吧。”
江暮行第四次夹青菜腐竹吃:“一百。”
宴好猛地抬头,额前刘海投下的阴影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惊喜跟疑惑:“那我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分?”
江暮行看他:“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