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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人今日不点卯 正文 第48章 采葛篇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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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采葛篇二十六“我是枢密院机宜司三处仵作!

    大内宫城两侧停驻了众多豪华马车,紫袍红袍绿袍臣子们陆续往垂拱殿赶去,除了六部各尚书、其他都是从各地来的要职,汴京之外的大臣们一年一度年中述职时才会见面,众大臣互相问候着匆匆加快了脚步,马上就到面圣时辰了,错过了吉时,怕是要圣上怪罪。

    眼看赶来的臣子越来越少,大内侍卫看了眼日晷,准备关闭宫门。

    “等一下!”

    宫门外传来一声女子坚定地遏止声,大内侍卫往外看去,一个浑身是土,蓬头垢面,面容颇为狼狈唯有眼睛透亮的女子正一步步拼命往高阶之上爬着,单薄的身子在厚重宏大的宫墙下显得尤为渺小,她前喘吁吁,嘴唇干裂,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才赶到这里,腿脚看似已经擡不起来了,依旧手脚并用抱着一摞手劄奔向宫门。

    大内侍卫一排上前拦住了柳缇,“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让我进去!我要见枢密院大臣!”柳缇迎着一排侍卫往里撞。

    “我是枢密院机宜司三处仵作!我有重要线索上报枢密院大臣!”

    大内侍卫并不听辩解,这里是大内宫城,高官臣子面圣都要听圣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仵作,胆敢一人独闯皇宫?!

    “拿下!”

    “放开我!我大宋臣子若都像你们一样只看官服出身,这世道还有什么干净可言!放开我!”

    铠甲和棍仗向柳缇压来,柳缇重重摔在地上,胯骨磕了一下,怀中验尸手劄散落一地,她急忙拾起写满了真相的纸页,反抗着大内侍卫的拖拽。

    “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止传来,大内侍卫闻声停手,柳缇飞快收拢起纸页,眼看一队穿着黑色官服的官差从高阶下带队赶了上来,柳缇没见过他们,领头官差的副手把柳缇扶起来,官差伸手问柳缇要她的验尸手劄。

    柳缇藏进怀里,堤防地看着他,“大人是?!”

    “刑部左侍郎尉迟敬。”尉迟敬继续伸手。

    柳缇依旧信不过他,瞅准时机想溜进宫离去,尉迟敬闪身挡住了她去路。

    “卫聿川和霓月还欠我刑部一间新的牢房,你要见到他们给他们带个话,这债要是不还,我追也要追到霸州去。”

    柳缇松了口气,能把刑部牢房毁成破烂,也就他俩能干的出来,柳缇把验尸手劄捋平,小心交给了尉迟敬。

    尉迟敬带人匆匆进了大内宫门,“回吧,我会交给你们枢密院的人。”

    “谢大人。”

    大内宫门缓缓关上,尉迟敬边走边余光看向身后的柳缇,她盯着一直他带着她送来的真相前行,直到宫门没了缝隙。

    太阳逐渐落下,柳缇迈下台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这才发现方才自己紧张又激动已经耗干了全部力气,加上从城外墓园一路奔波到大内,路上连口水都没喝,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刚迈下几节台阶,哆哆嗦嗦就要跌下去时,一只手稳稳架住了她。

    “孙有虞?你怎么在这?”

    孙有虞吊着个胳膊,咧着嘴灿烂一笑:“接大英雄回铺子啊!”

    “我是枢密院机宜司三处仵作!我有重要线索上报枢密院大臣!我大宋臣子若都像你们一样只看官服出身,这世道还有什么干净可言!”孙有虞一手搀着柳缇,另一手吊着胳膊,学着柳缇刚刚英勇的样子,柳缇红着脸不敢擡头。

    “别说了,哎呀,真是丢人现眼了。”

    “那怎么能是丢人现眼呢!你信不信,说不准就是你刚刚送进去那摞东西,扭转咱们局势!”

    “真的?”柳缇又回头望了望身后远去的大内宫城,眼中多了份希冀。

    “你刚才怎么不过来?侍卫都准备打我了。”

    “诶,尉迟敬不是来了吗,你的高光时刻我掺和干啥,万一刑部觉得你不错,说不定转头就给你调京城来了,这可比霸州机宜司好了去了!该有的机会就得抓住。”

    柳缇听罢点点头,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些,突然身上几块碎的七七八八的珠子残骸滚了出去,她赶紧去捡起来,多亏了孙有虞这夜明珠,被埋在坟窟窿里的时候,她咬着牙终于推开棺盖一道缝,差点就顶不住了,没想到把这大珠子塞在棺盖缝隙里,居然稳稳顶住了压力,她就是凭着一点小缝慢慢推开了整个棺盖。

    “你还有吗?等回霸州,再给我一个吧!”

    垂拱殿里圣上近日被汴京连绵不断的雨搅的染了风寒,坐在屏风后听着殿中吵吵嚷嚷,低声咳嗽,群臣正在攻击褚明达,枢密院李副都承旨为机宜司说了几轮话,也并没有扭转回局面。

    “若是光明正大的查能查出什么?各种缘由还需要李某多说吗?”李副都承旨怒而甩袖。

    “圣上!今日机宜司放任边境谍人进入京城,明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皇城司副使闵伯寅上前道:“浑天阁爆炸机宜司的人在,应天书院学子被害也是机宜司的人没能救下,还有多名大臣被扰得无法推进工事,我司一名皇城卒尸体在城外野湖被发现,据周边百姓所言,有人看到一女杀手和同伙深夜大开杀戒,这都是机宜司谍人造下的祸端!”

    “偏远之地的谍人本就不受管教,天生自带阴谋,听闻机宜司还在暗中搞什么组织,许是想送到辽去潜伏,他们太危险了,有他们在,不是安全,是充满威胁。”

    “兴文教、抑武事,多做本国建设,少搞对外战事,这是建朝之初太祖太总就定下的天法!我方调查,机宜司这一队谍人,是从卫尉寺被带出来的,他们杀过人、犯过案子、还有人宴射上企图射杀辽国使臣,险些挑起两国矛盾!导致两国再次开战!这都是些危险分子!褚明达这是违背我朝旨意啊圣上!”

    褚明达听到此,眉头略有意外微皱。

    “胡卿,你怎么看?”圣上在屏风后点名胡胤。

    胡胤上前道:“罪臣失职,机宜司按理说也属我巡边府管辖,罪臣忙于民生事务,疏忽了管理,若诸位大臣有异议,我巡边府可适当接管部分情报管辖权,及时向汴京上报。”

    褚明达上前道:“圣上,如今大宋和平,我司备受冷漠都是意料之中,明达常年驻守边境,眼中的世态与诸位不同,暗潮之下,利剑仍在涌动,一张纸条,一个果子都有可能在日后成为威胁我大宋安全的关键,我想问问诸位大臣,国门一关,我们还真的了解敌人吗?我们知道辽国、高丽、西夏此时此刻在密谋什么吗?他们暗中的剑是否对准了我们?我们看不见,我们甚至连辽国皇室都很难渗透进去,我们能看到的就是这些书册、企图逃境的落榜书生、机宜司不会让步,我们会更加不遗余力、严防死守,以畏惧之心度过在边境的每一天。”

    “我司仵作送来了浑天阁爆炸案新的尸首勘验结果,此案还有待定夺,袁时谦之子,袁澈,自焚于浑天阁,胃中发现了尚未燃烧掉的硫磺粉硝石粉,根据刑部现场勘验综合评判,有人诱导袁澈喝掉燃物,另外两名监生在救火时被烧死,此人炸毁了我大宋营造中的浑天台,还险些炸死我机宜司三处前去查明真相的谍人们。”

    褚明达侧身目光锐利如剑,盯住了左前方气势盛人、沉默不语的袁时谦。

    “明达恳请圣上答应一件小事。”

    “什么事?”

    “明达求圣上赏赐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任何人不能阻拦三处办事,机宜司需要这一个时辰时,明达会向圣上请示,到时请圣上允诺!”

    胡胤和闵伯寅不由得暗中对视一眼。

    其他朝臣不满之声四起:“圣上!”

    中瓦子街扇子铺静悄悄,潮湿的风吹进二楼房里,霓月还在昏睡着。卫聿川靠在霓月床榻地下审阅浸满她鲜血的翰林院审讯笔录,时不时看一眼霓月的状况,缝完伤后霓月便痛晕过去了,浑身上下一点血色都没有,卫聿川自责地彻夜难眠,寸步不离守着霓月,他怎么就大意到中了袁时谦的计,霓月和孙有虞已经被追杀过一次,他怎么就忘了堵住耳朵呢?

    卫聿川摸了把眼泪,继续看笔录,突然他目光落在被血迹浸湿的一块,又跑到地下密室找出之前所有收集的程寰书稿,摆在一起比对着。

    “……枢轮和杠杆究竟为何不能运转?”

    “……到底如何才能使枢轮只转过一个斗?”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出现多次,之前他们被程寰的书稿带进去了,全力琢磨她的思想、她的学问、她在研究什么神器,但现在看来是程寰遇到了困难,她是在提问!卫聿川站起来,重新审视这些书稿,跳出学问的视角来看,程寰在向所有能看书稿的人提问,她的神器有个关键的枢轮,到底如何才能使枢轮只转过一个斗?

    怪不得印了那么书稿,她想让大宋人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卫聿川豁然开朗,突然听到楼上房里传来了动静,他狂奔上楼。

    “霓月!”

    霓月斜着身子够床头的水,卫聿川跌跌撞撞连跑带爬奔到了床前,揽她入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卫聿川身体颤抖、语无伦次哽咽着。

    霓月虚弱轻咳,勉强笑了笑,脸颊轻轻蹭了蹭卫聿川,好像在说不怪他。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就是太蠢了!”说着说着,卫聿川汹涌哭起了来。

    霓月被搂地痛得皱了皱眉,卫聿川赶紧扶她躺平。

    “吃……肉。”霓月飘出两个字。

    “啊?”卫聿川懵懵噔噔抹了把眼泪开始脱自己衣服,这刚醒呢,就来这个,伤口会裂开的吧?

    “饿。牛肉。”

    霓月虽然没完全清醒,但卫聿川感觉她好像白了自己一眼。

    “哦,哦……”,卫聿川连忙扣好扣子,“郎中嘱咐你醒了不能吃的油,得吃清淡的,我给你做粥好不好?”

    霓月一听喝粥,有气无力翻了个白眼。

    卫聿川正要去伙房,霓月拉住他衣角:“他们?”

    “缇姐姐下落不明,邓玄子还在袁府,真怕他出什么事……”

    “我们回来了!”孙有虞带着柳缇赶了回来。

    见两人没事,卫聿川松了口气,柳缇心疼地趴在霓月床前。

    “不用担心邓玄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抓紧卫尉寺吗?他当初所在的,是全军数一数二的精锐斥候队”,孙有虞进来说道,“军令通报他是逃兵,怎么可能,能进他那个斥候营的,没有一个怕死的。”

    “那是为什么来?”

    “他刺杀步军司副都指挥使。”

    东偏书房的门一把拉开,湖面竹林湿气扑进来,门口两个侍从一齐望向门内。

    “邓公子。”

    邓玄子阴冷地瞥了眼两人,又多了两个人,从跟卫聿川去刑部安置郭棋尸体那天起,袁时谦就派人盯梢他。

    那日在刑部分别时揶揄卫聿川的话有真有假,当时街角后巷茶摊的两个茶客就是袁时谦的人,卫聿川这个二愣子居然没发现,一颗红心光想着挽留自己了,邓玄子略微无语,虽然见卫聿川这小子彼时心酸又不舍的眼神确实爽到了,甚至还有点担心他想不开跟自己绝交,但自从潜进袁府后确实很难抽身跟他说清楚,前日为救霓月,又对他一顿暴揍。

    但是没事的,卫聿川会原谅自己的,不仅会原谅,还会担心自己在袁府安危。

    这么一想,邓玄子又爽到了。

    邓玄子快步在回廊走着,他要去找从他手中溜走的辽人女子,搞清楚那天卫聿川是怎么被蛊成那副样子的,身后两个侍从寸步不离跟着他,邓玄子猛然转身,阴鹜地盯着二人。

    邓玄子掏出两个黑丸:“吃了。”

    “邓……邓公子……这是何意?”

    “服侍我挺辛苦的,从霸州带来的逍遥丸,清热解毒,补充体力,疏通心绪,三处压力大,我们在外面有任务时经常吃。”

    邓玄子自己吃了一个,两个侍从半信半疑也吞了下去,邓玄子继续快步走着,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佯装惊讶道,“啊,拿错了,刚才那个是硫磺丸,这个才是逍遥丸。”

    邓玄子举起一枚褐色的丸,两个侍从惊恐嚎叫着跳进了身后湖里,“救命啊!救命!”

    邓玄子趁其不备一闪而过,消失在回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