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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人今日不点卯 正文 第100章 谍人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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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谍人篇十五彩烟消逝

    霸州城外最西方的山坳上,邓玄子已经爬到了最高处,这里之前是他采药经常来,当年在斥候营,他干的就是这个,在战事还未正式开始之前潜入前线甚至敌军阵营,打探情报和动向。

    库堡勒村多年来一直平稳无事,哨所盯得也不紧,加上一部分外围兵力被调去了前往霸州,预备皇后来北境的祭灶节,防守可以说是摇摇欲坠,邓玄子隐藏在山顶树林中,往着远方库堡勒地区,河流湍急,水土丰茂,上游有朝廷修建的水坝,黄河像只不安稳的猛兽,时不时爆发水患,当地百姓深受其害。

    此地是能看到库堡勒地区最高的位置了,西北大片地域便是西夏界,邓玄子似乎隐约看到了西夏界有些涌动的人影,可是距离太远了,库堡勒再折回霸州根本来不及,他又变动位置观察了一番,边界狼烟四起,确信西夏界已经有“铁鹞子”重骑兵无疑。

    邓玄子匆匆下山,立刻往霸州赶去。

    几十里之外的“铁鹞子”重骑兵,悠哉悠哉往边境线前行,一个放羊的牧人挡住了他们去路,铁鹞子挥刀斩杀了牧人,踩着他的尸体继续悠哉前行。

    第一队铁鹞子后面还有一连串马车,这一连串马车里坐着的,便是卫之江整个养虎方略捕获的“虎崽们”。

    卫之江、肖崧的通缉令已经贴满各处,巡边府连同各方在进行战略部署,通报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去往汴京,整个西北片调动的兵力乾坤大挪移,又要退回去库堡勒的,又要赶着去的,机宜司在商议,是否要派三处和二处即刻赶往西夏边界库堡勒。

    三处府邸已经被炸没了,李鸦九去往孙有虞一家还没开业的当铺,准备收拾出来当大伙的新落脚地,街上都是安心下来各回各家的百姓,李鸦九避着人群往街巷深处走,这次当铺一定要隐蔽,不能再像大依楼一样被炸毁了。

    他走到城中深处,要去找家油坊买些火油,准备带回去锻造几把门锁,推了推坊门推不开,难道老板还没回来吗?

    李鸦九准备离开去另外一家,刚绕过院墙,看到从院墙里飘出捋捋黑烟,这不有人吗这不是。

    李鸦九准备返回去继续敲大门,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出来。

    “五人一组,机宜司高墙全是机关,但司正门房顶是盲区。”

    曹主事?!

    李鸦九惊恐地着急想进去看,沿街墙根处堆了些废弃瓦片,李鸦九双手并用爬上院墙,露了两个眼睛悄悄打量着油坊院中,这一看不要紧,油坊老板已经被杀了,院中摆了满满几排全是裹了黑火油的利箭,还有些李鸦九一眼就能看出杀伤力有多强的武器,二十五个身手不凡的黑衣杀手正整理着兵器整装待发。

    领导他们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曹主事,但是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李鸦九险些从院墙上摔下去。

    是当年在玉津园宴射上给卫聿川递箭的那个侍者。

    不管过去了几年,李鸦九一直记得他侧脸的模样,因为他在卫聿川那里看到过无数张凭借记忆留下来的画像,画像是自己画的,闭上眼睛也能画出来。

    院中火炉里燃烧着一块人皮面具,是曹奎曹主事的那张脸,做得如此逼真,一定请高手花了不少钱。

    鱼胶!

    李鸦九猛然想起,鱼胶,就是来粘合人皮面具的,霸州比汴京干燥,鱼胶一定会经常干裂,所以曹主事才回去优伶们常去的杂货铺买最贵的鱼胶。

    所以……真正的曹主事,是当年回乡时被他杀害了吗?

    他们这是要干吗?!进攻机宜司吗?!

    李鸦九顿觉大事不妙,飞快听着他们的安排记清他们所有的兵器数量,立刻掏出怀里纸张,用自己的特质的墨笔记录着所有的细节。

    接着跳下院墙立刻往机宜司奔去。

    “咣当。”一片瓦片掉了下来。

    李鸦九惊恐,秉着呼吸撒腿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边跑边掏着怀里的信号烟,原本绳子一抽就能在空中炸开,今日他猛地一抽居然绳子断了,李鸦九又掏了一根。

    身后杀手已经追了出来,李鸦九想起霓月教他呼吸法,大臂甩开疯狂往机宜司跑去。

    快跑!快跑!只要跑到机宜司的地界就安全了!

    街上人来人往,李鸦九咬着牙拼命跑着,猛地拐进了一条大路甩开了身后追兵。

    李鸦九掏了最后一根彩烟棒往空中一拉,三色彩烟立刻炸开,回头一看没人了,太好了!甩开他们了!

    突然身侧小巷冲出来一辆马车一头撞向了他,李鸦九飞了出去,脑袋“咚”地一声撞到街边牌坊楼石墩下血浆爆炸。

    正在机宜司院中准备装备随时待命去往库堡勒的卫聿川几人,突然看到城中远处上空绽开了彩烟。

    蓝色、黄色、红色。

    卫聿川大呼不妙,立刻跑到天罡殿传达司里众人,“快布阵!有人冲机宜司来了!”

    这是三处几人的暗号,李鸦九给彩烟划分的危险等级,一道蓝色是集合,蓝色加黄色是原地不动立刻躲藏,蓝色加黄色加红色,三道彩烟齐发,意味着终极危险立刻就地准备作战。

    彩烟,三色,卫聿川看着空中那几道烟,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卫聿川、霓月、孙有虞、柳缇抄起剑飞快往外赶去。

    及冠礼那夜,卫聿川问李鸦九,离开三处后想去哪里,做什么。李鸦九说挺喜欢现在做的事,他想留在机宜司,继续跟大家在一起,但又觉得这样对卫聿川他们不公平,当谍人太危险了,不能总是他们冲锋在外,他也想强大起来,能保护大家。

    可他出门总掉向,坐马车有时候晕车,高处还恐高,最好还是待在屋子里。

    但他觉得自己也不错,最起码运气好,每次案子关键转折,都是他瞎溜达碰上的,要是爹娘还活着,看到自己能造这么多先进的器物,还有这么多好朋友,也会为自己骄傲吧。

    血迹染红了整个石墩,围观百姓不敢上前,卫聿川此刻似乎觉得自己要晕血了,李鸦九整个头部被撞击开裂,他是他们当中脑袋瓜最灵光的,卫聿川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怎么什么器物都能造的出来。

    那,有没有什么器物,能他复活呢?

    卫聿川搂着李鸦九遍布鲜血的尸体跪倒在街边,泪水汹涌奔了出来,有人死在了刚刚二十岁这年,用不会一刀一武的身躯,拯救了数不尽的人。

    由于李鸦九通报的及时,二处和季铎带领的皇城卒很快将攻击机宜司的众多杀手抓捕归案,边境两大情报衙门前血流满地,杀害真正曹奎的人代号鹞子,是卫之江手下的西夏人,他被关进地牢,即刻审讯,此人隐藏在大宋已久,身藏无数机密,一处正要审讯,卫聿川突然撞开牢门直冲鹞子而来,一把掐住了他脖子。

    “卫聿川!”机宜官上前阻拦他。

    “滚!少管我!”卫聿川一拳将机宜官打了出去。

    他一脚将鹞子踹到墙上,疯狂拳打脚踢,“宴射陷害我,杀了李鸦九,你不用等大宋审判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掐着鹞子捶打,将他头撞向墙壁,一下又一下,他要让他感受到李鸦九同样的疼痛,鹞子双手双脚拷着铁链被激起了愤怒和卫聿川厮打成一团,他怎么能打得过卫聿川,卫聿川就是带着把他打死的目的来的,鹞子瑟缩在地上血肉模糊。

    “这是在你们机宜司的大牢里,虐待俘虏、囚犯、我死了,你也得跟着坐牢。”

    卫聿川擡腿又是一脚。

    “卫聿川!”孙有虞和邓玄子赶了进来,一起抱住他把他拉开,孙有虞刚安置完李鸦九,邓玄子从山上回来了,卫聿川根本不受控制。

    “你冷静一点!”邓玄子拖着他往外走。

    “打死他你也得受审!他身上还有太多东西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分不清孰轻孰重!”孙有虞抱着卫聿川拉向地牢外,地牢大门开着,卫聿川恍恍惚惚走出台阶,眼前全是李鸦九的死状,霓月站在外面光亮处等他,卫聿川满手是血,飘乎乎地走过去,看到霓月的瞬间,绝望自责,嗓音已然沙哑。

    “我对不起他。”

    霓月心碎地摇摇头,伸开双臂拥抱他,卫聿川瘫软在地,靠在霓月怀里大哭了起来。

    邓玄子带回来重要情报,西夏边境已经有铁鹞子在驻军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抵达国境线,“驻军作战不管怎样我们都有的打,只要我们的人能及时赶到库堡勒,必须要快,否则真的来不及了,我担心的是这处。”

    邓玄子给众人指了地图上黄河沿岸一处堤坝,“要去库堡勒,毕竟过此地,黄河流过沿岸常年河患,朝廷修建了堤坝治理多年,效果甚微,最初以为是堤坝不够全面,前一阵又开凿了五里之外的另一处,还在修建中,用的是程寰他们那批学子的新规划,但目前运作中的若洪水一发……”

    “不战便胜。”

    徐慎立刻意会:“你认为他们可能会炸堤坝。”

    这和一处商讨的结论不谋而合。

    邓玄子点点头:“还记得他们掳走的那批擅长营造工事的朝中学子吗?我不信他们找不到这个发力的巧点。若这堤坝被毁了,洪水直接将我们的援兵拦腰斩断,到时候真的无力回天。”

    “厢军和蕃兵已经往库堡勒去了,近些日子下了大雪,行军速度定然减缓,库堡勒防守脆弱,只能依靠援军”,褚明达看向三处剩下的五人,“刚失去了李鸦九,我知道你们还在悲痛中,但现在还需要你们。二处需要驻守机宜司,以防城中不测,我通知了闵大人,季铎将会带人和你们一同前去辅助军队顺利抵达库堡勒,你们的任务是防止细作破坏西北战线的一切行动!”

    “是!”

    临行前,卫聿川去了机宜司医馆,肖婉玉给卫之江下毒时不慎被他发现,拧断了她的手腕,肖婉玉已经听闻李鸦九的离开,愧疚地心痛万分,“川……对不起……娘还是慢了一步。”

    但卫聿川知道娘已经尽全力了,她本来想在卫之江回来之前就把他杀死,所以去询问夏昭当年的细节,想推测出卫之江究竟藏在哪,她没想到卫之江当时就伪装在府里,卫之江回来后,她多次拒绝卫聿川回家,并不是嫌他烦,而是在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卫聿川搂着肖婉玉,擦着她的眼泪,坚定地告知她,“娘,我此行是去杀他的,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的决定。”

    肖婉玉握着卫聿川的手,最后嘱咐了几句话,接着与他告别。

    “我以,前内尚书内省尚字直笔的身份命令你,捉拿卫之江,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