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共谋（2）
耿耕接起杨英明的电话，直接按下免提。
“耿警官，您好。”杨英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拘谨，“我……我想问您一下和谅解有关的情况。”
“谅解？你们是要打算谅解赵小满吗？”耿耕说道，“赵小满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也不清楚最终检察院会怎么决定，起诉还是不起诉，如果起诉以什么罪名起诉。而且赵小满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所以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怎么，是杨文竹提出来的吗？”
“噢，不是……”杨英明说道，“我想问的是红蕾谅解贾辉，需要一个什么流程？如果红蕾谅解了，贾辉和红蕾这边的事情可不可以不立案。”
“这么说吧，”耿耕停顿了片刻，“案件到了我们这边，都是刑事案件，不立案肯定不可能。”
“是。您看，贾辉对韩秀犯下的罪行，这个是既成事实，我们不敢抵赖也不能抵赖。但是对红蕾这边，首先毕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后果，算是未遂。最后一次应该属于犯罪中止，律师也这么说，这种情况应该少判或者不判。”杨英明一口气说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不是法院，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们只管调查出事实，至于以什么罪名起诉，这是检察院的职责，最后具体怎么判，就像律师和你说的少判还是不判，这是法院的职责。”耿耕说完这番话，杨英明没有回应，他于是继续问道，“你们达成谅解这件事，马红蕾同意了吧。”
“对……”杨英明犹豫了一下，“她同意。”
“我觉得你们可以在律师的帮助下先整理出一些文件和材料，我这边也会和检察院的同事沟通，看看这种情况在哪个环节上提出来比较合适。”耿耕谨慎地说道，“但是就算要等到开庭以后，你们应该也是有机会提出来的。”
“我们就是不想让这个案子上法庭，因为只有一个误杀案子的话，可能对贾辉的量刑有所帮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决定起诉还是不起诉的是检察院。如果我们有案不送的话，这可是最严重的问题。”耿耕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这都能把我们给送进去。”
“是是。”杨英明立刻附和道。
耿耕又问了问杨文竹的情况，杨英明说她的情绪很稳定，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邀请耿耕出席他们家的答谢宴，耿耕婉拒了。
挂断电话，杨英明望着母亲、姐姐和姐夫，叹了口气：“耿警官的意思，我们可以先操作着，具体到什么时候正式提出来，他再去问问检察院的同志。”
“到底能不能把案子撤了？”杨母急着问道。
“他说他们不能有案不送，但是具体检察院起不起诉……”
“这不没说一样吗！”杨母打断了杨英明的话，“那怎么着，我们自己家的家务事，不想让他们掺和还不行吗？非得我也跟马红蕾似的去找他们闹，他们才能撤销吗？”
杨英明对母亲蛮横的姿态有些不满，说道：“妈，您别急。贾辉这属于故意伤害，故意伤害是公诉案件，不是咱们想撤就能撤的。”
“你是哪头的？怎么还替外人说话？”杨母愤怒地挥了挥手，“这件事你和马红蕾必须搞定。不说了，现在说说和那个女孩家里怎么和解？贾志刚！”
贾志刚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和解？拿钱砸呗。”
“律师这么和你说的？”杨母怒道，“拿钱砸！”
“那可不是？律师说，你给的赔偿金额越高，对方谅解的可能性越大，对最后的量刑就越有利。”贾志刚说道，“反正上不封顶，就看咱们的积极性。赔得多就是积极性高，赔得少就是积极性低，反正是让人一口咬脖子上了。”
杨母不理会他说的这些废话，直接问道：“什么叫上不封顶，赔多少算是有积极性，这个总有个大概范围吧？”
贾志刚慌张地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人，嗯啊两声。
“你到底问没问出来，没问出来就说没有，我们可以继续去问。”杨英明发现他不靠谱，于是说道，“不要瞎说，瞎说耽误事。”
“律师也没跟我说那么清楚。”贾志刚立刻说道，“再说了，这个还得看对方家属什么意见。咱们说给一百万，对方要一千万。这也不行啊，对吧。”
“有没有和你提大致的范围？”杨英明口干舌燥地问道。
“不说了吗？”贾志刚举起一根手指。
“一百万？”杨母立刻问道。
“一千万！”贾志刚大声说道，“问问问！问出来了，一千万。拿什么给！把我们俩卖了也不值一千万！把这房子卖了也不值！再说这房子能卖吗？卖了咱们住哪儿？睡大马路去吗？”
“他们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杨母骂道，“他们怎么不要一个亿！”
“律师说了，每家情况不一样。有百八十万就解决的，也有……”
“别废话了！”杨母打断了贾志刚，“现在就说这事怎么办？咱们就打着一千万的谱儿，你们都说说吧。”
贾志刚第一个开口：“反正我没钱，我连存折都没有。”
“妈，这可怎么办啊！”杨英兰哭了起来。
杨母看向杨英明，说道：“英明，这事儿你说该怎么办？”
杨英明心里盘算，一千万是说高了，但是五百万估计是要的。按照韩秀一年十五万的收入计算，三十五年就是五百多万。可哪怕五百万，贾志刚一家砸锅卖铁也是拿不出来的，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够。
所以母亲才会问他，可是他怎么办？贾辉要杀马红蕾，要杀他的孩子，现在让他出钱救贾辉，不仅他不愿意，马红蕾肯定也不愿意。他的底线是求马红蕾把谅解书签了，就这件事，以马红蕾的脾气估计t还要做很长时间工作。
见儿子不说话，杨母喊道：“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天的出息，都是因为你姐放弃了上大学，去服装厂踩缝纫机，一滴汗摔成八瓣换来的！还年纪轻轻就得了尘肺病！她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现在你姐家落难了，唯一的儿子马上就让人一枪崩了，你要是袖手旁观，你就是忘恩负义，你就是……”
“够了！”杨英明喊道。
他瞪着目瞪口呆的三个人，大声说道：“要不是你们天天和贾辉说这些，他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我欠我姐的，我还她总行了吧！我还！”
马红蕾接到杨英明的电话时正在陪杨文竹。她听说婆婆要过来，便到住院部的楼下等着，结果只看到杨英明。杨英明结结巴巴地说老妈在饭店等他们，然后带着她来到医院外面的一家餐馆。
马红蕾走进包间的时候，看到杨母、杨英兰和贾志刚都在。杨英兰和贾志刚看到她进来，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起来。
杨母也十分热络地起身，亲自走到外面，拉着她的手往里走。马红蕾立刻明白他们是为了贾辉的事来的，随即冷脸，挣开了杨母的手，坐在了最外边。
“你们不去看看文竹吗？”马红蕾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尴尬不已。
“看。”杨母讪笑着说道，“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去看。”
马红蕾看了看杨英兰和贾志刚，冲着杨母说道：“您有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杨母说道，“我们来，主要是为了贾辉的事。贾辉是我的外孙，他做出这样的恶行，是我女儿女婿没管教好，我在这里，代表我女儿一家向你道歉。”
说完她起身给马红蕾鞠了一躬，杨英兰和贾志刚也跟着起身鞠躬。
马红蕾立刻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您鞠躬我可受不起，再这样我就只能走了。”
“好！好！”杨母连忙摆手，“孩子犯了罪是家长的失职。我一不袒护，二不辩护，外甥惦记舅舅的财产，甚至还对舅妈下毒手，这件事到哪儿说都是他该死。不要说你了，他不蹲监狱我这口气都出不来。所以，红蕾，出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你还拿不拿我当婆婆看，但是从我这儿来说，我是一万个对不起你，我真是没脸在你面前说话了。”
杨母一边说，杨英兰和贾志刚一边应和。说到最后，杨母开始抽泣，杨英兰也陪着一起哭。
“如果说道歉的话，那您就不用了。”马红蕾平静地说道，“贾辉也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他有自主行为的能力。他干这些事和您无关。他对我的伤害，法院会给他一个裁决。他也不用对我道歉忏悔，因为他要为他的罪行承受刑罚，这就扯平了。”
“是。”杨母看了一眼杨英明，杨英明一直闷头不说话，她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你说的都对，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子。如果他要是被枪毙了，我可怎么活啊！”
马红蕾立刻接话道：“就算是枪毙，那也是因为他杀人了，不是因为我。”
“是啊，可是你的案子不也会影响法官的想法吗？所以我们想着，如果你大发慈悲，高擡贵手，给孩子留一条生路，我……我一命抵一命，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替我外孙子给你赔罪！”
杨母一边喊一边打开窗户，就要翻身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