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共谋（5）
杨文竹跟着杨英明走进姑姑家，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气。姑姑和姑父跑过来和她热情拥抱，奶奶更是搂着她哇哇大哭。
还是姑姑和爸爸劝住了奶奶，奶奶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说道：“我这几年想你想的，都快哭瞎了。”
“妈，不说过去的事儿了。”
杨英兰扶着杨母上桌，杨母拉着杨文竹坐在自己旁边。
杨文竹看着一桌子的菜，几乎没有重样的食材，她知道爸爸不会做饭，可见姑姑和奶奶准备了多久。
众人举杯。杨英明说道：“今天咱们这个家宴是庆祝文竹回家，这是天大的喜事。往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再也不分开了！”
杨英兰想起了儿子，偷偷抹眼泪，贾志刚也借酒浇愁，一仰脖干掉了一整杯白酒，足有一两。
“姐，姐夫。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杨英明说道，“不过呢，现在咱们谅解书也有了，对方家属也接洽了，谈的也比较顺利，钱的问题也解决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我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
听着杨英明说话，杨英兰和贾志刚都不住点头。
“英明啊。这件事，我们对你是既感恩，又惭愧。”贾志刚说道，“感恩在于你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为孩子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惭愧在于我们啊，没有教育好孩子，闯下这么大祸，给你，给老妈都添了大麻烦。”
说到这里，杨英兰和贾志刚站起来自罚了一杯酒。杨英明也站起来陪着干了一杯。
“对！这才是一家人！”杨母欣慰地说道，“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可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只有眼前这几个人。等你们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你的世界，其实就这张桌子这么大。你活着的时候再风光，等你死了，能记住你的，给你扫扫墓烧烧纸的也就是这几个人了。”
“妈，大喜的日子，咱不说这个。”杨英兰抹着眼泪说道，“英明，我和志刚有个想法，这个房以后就留给文竹了。”
“这怎么可以！”杨英明立刻叫了起来。
“一来我们对贾辉太失望了，不想给他了。二来，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给老妈买的，我们能在这儿住着，也都是沾了你的光。所以等我们不在了，这房子得物归原主。第三，你为了贾辉卖了房。虽然这套房不值钱，就算我们还你的。”杨英兰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贾志刚，贾志刚点了点头。
“贾辉又不是不出来了，等他出来了怎么办？住在哪儿？怎么生活？这些咱们都要考虑啊。”杨英明急道，“咱们不能意气用事。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等贾辉出来了，他应该也学会自食其力了。”杨英兰说道，“要不然他这些年在监狱里改造什么呢？况且，就算他真的遇到困难了，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想文竹也不会不管他的，对吧。”
贾志刚也诚恳地说道：“文竹打小就有出息，不光学习好，又有艺术才华。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文竹以后肯定能成大事，赚大钱。”贾志刚对着杨英明说道，“有这么出息的闺女，后半辈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杨英明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笑意，连忙举杯和贾志刚碰了一下。
杨英兰接着说道：“文竹打小就仁义，以后肯定孝顺。这一点也随英明，重情义，重亲情。”
“是啊。”杨母总结道，“文竹和贾辉是兄妹，等我们不在了，他俩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到时候兄妹俩相互帮衬，咱们也就安心了。”
几个人点头附和，杨文竹忽然哈哈大笑，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们不用给我灌迷魂汤，贾辉出来，我绝对不会管他的。”
“你胡说什么呢！”杨英明急得站起来，指着杨文竹的鼻子说道，“你赶紧给长辈们道歉！”
“爸爸。看来这么多年你都没想明白。”杨文竹收住了笑容，“你为什么会闹到妻离子散，我为什么差点死在外面。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啊。五年前，你把赵顺奎的生意转给我姑父，把赵小满的手术费挪用给贾辉找工作。你不用否认，我姑父早就在外面说开了。”
贾志刚不安地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盯着杨文竹，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两件事，有一件事你做对了，我都不会被绑架。如果我没被绑架，贾辉就不会成为所谓的继承人，他也就不会对你的财产起歪心t思。”杨文竹顿了顿说道，“就是你对他们的纵容，才让贾辉产生了妄想，觉得你的就是他的。他不用努力，你早晚也会都给他。是你给了他变成坏人的机会。所以他五年后才会杀人，才会三番两次要置我妈于死地，这都是源于你对他们无底线的帮助。所以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也毁了你自己的家庭。”
杨英明气得脸色发黑，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过吗？如果我妈被贾辉害死了，贾辉又没被抓，我也没得救，他下一个会对谁下手？他按捺得住再等几十年才继承你的遗产吗？他已经杀了两个人，还会在乎再多杀你一个吗？我甚至应该庆幸自己是在他被抓后才逃出来的，否则他也会来杀我！”
“文竹，你不该这么和你爸说话，他最疼你了，你别再气着他。”杨英兰劝道。
杨文竹冷笑一声，说道：“姑姑，你又在装好人了？你和我奶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用亲情和孝道绑架了我爸大半辈子！还说什么你们是一家人？奶奶，我姨奶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和她是一家人？你天天说她抠门小气，诅咒她断子绝孙，你的亲情呢？你对我太姥姥的孝道呢？”
“啪！”杨英明一记耳光扇在杨文竹脸上。
“你再胡说！”杨英明吼道，“我把你赶出家门！”
“对，这就对了。何必粉饰太平，装模做样。”杨文竹也站起身，半张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但她的语气依然平静如初，“爸，你看你恼羞成怒的样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你生气，是因为我拆穿了你们这场绑匪和人质共同演绎的亲情大戏。你心甘情愿被他们绑架，你找各种理由自我安慰，你们是一家人，你为他们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你现在还想让我像你一样继续被他们吸血，不可能！”
杨文竹环视着其他人，继续说道：“最后说一句，因为要贴补你们，我爸在外面接私活，再加上被怀疑杀了下属，他已经被单位开除了。恭喜你们，我爸拼命奋斗二十多年，终于被你们重新拉回到起点。”
说完她摔门而去。
林启峰来到马红蕾家楼下。他现在是马红蕾所在公益组织的合伙人，今天过来和马红蕾交接。马红蕾把电脑、移动硬盘和银行卡全都给了他，接着两人一起撕车身上的杨文竹照片。
林启峰看着马红蕾说道：“我最近在看心理医生。”
马红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林启峰。
“赵顺奎夫妇是凶手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林启峰斟酌着说道，“我都接受不了，何况你们之前关系那么亲近。所以我建议你们也去看看心理医生。”
马红蕾回避着林启峰的目光，说道：“我没时间。我要陪文竹。”
“就算你自己不想去，也得带文竹去看看。”林启峰说道，“我问了心理医生。她说文竹也很可能有心理问题，她建议尽快找专业心理医生看看，这种情况不要拖，越拖问题越严重。”
“越拖越严重？”马红蕾终于看向林启峰，“文竹最近确实情绪不太好，也不愿意和我聊。”
“文竹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了五年，肯定会有心理创伤。这种时候必须进行心理干预，否则可能会产生终生影响。”林启峰建议道。
马红蕾低头思索。
“你凭什么说我有心理问题？”
林启峰回过头，看到杨文竹站在自己身后，半边脸肿的老高。
“文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马红蕾惊讶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杨文竹没有理马红蕾，盯着林启峰说道：“你怎么和林皓一样，那么多事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初赵顺奎都已经要放人了，要不是林皓多事非要跑，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怎么能这么和林医生说话！你怎么了？”马红蕾过来，伸手要摸杨文竹的脸。
杨文竹一把推开马红蕾的手，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去。
马红蕾正要追她，被林启峰叫住了。林启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马红蕾，这是他在整理林皓遗物时找到的，写给杨文竹的，应该算是一封情书吧。
马红蕾回到家，看到坐在窗边发呆的杨文竹，轻轻把信封放在她面前。杨文竹只扫了一眼，就认出这是林皓的笔迹。
一瞬间，悲伤和后悔淹没了杨文竹的大脑。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林皓？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起身回到自己卧室，看到窗台上那一排装满千纸鹤的瓶子。那都是杨英明折的。
你把我害成这样，你折再多千纸鹤有什么用！她尖叫着，把瓶子一个一个摔到地上，千纸鹤和玻璃渣在灯光下四散飞溅，就像真的天鹅飞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样。
她被困在孤岛上，无助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