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文学家 正文 第8章(中)

所属书籍: 文学家

    男子临走时,还把单买了,麦子坐在最外面,没能拗得过他。

    等他走了,阳阳和麦子马上换了一脸“懂了”的表情,打趣地搂着南山。

    “快看看他朋友圈!”

    这个人的朋友圈很简单,没有政论,没有股票分析,没有节日打卡,也没有“今夜我们都是xx人”。接连几条动态晒的都是他的狗,唯一两条比较私人的,一条是拿到了一个什么证书,还有一条是滑雪季和几个朋友的合照。

    “是不是年纪有点大啊,怎么这么单调?”阳阳一边翻,一边嘀咕。

    “老的不行吗?老的稳重呀”,麦子打趣地说。

    欧阳阳摇头宛若拨浪鼓,手指一摆,“不要靠近老男人,老男人是不幸的开端。老男人狡猾,并且是逃避问题、推卸责任的好手!成熟稳重,那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其实他们越老越疯”

    看这丫头越说越起劲,麦子赶紧喊停,“好啦好啦,人家也未必是那个意思,再说你姐也未必想搞对象。”

    南山点点头。

    “我看他倒是挺想和你搞对象的,姐,你信不信,这个奖杯兄最迟一周就会联系你,约你出去吃饭。”

    “不能吧”

    “我要说中了呢?”

    “给你一百块!”

    阳阳说对了,他在第二天下午就联系了她,约她吃饭。南山没有和她们说这事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赴约了。

    吃饭的地点约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地方,一条窄窄的街道,南山跟着手机导航一路走过去,也只不过走了12分钟而已。看来是故意选的离她近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答应去赴约,只觉得,如果在她现在面临的湍急中,有一艘小船漂过,那她一定会上船。

    不管是为了逃生,还是单纯为了坐一段船。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找一点新鲜的事情做,来摆脱那块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沼泽,和男人单独吃饭,这事儿在她这儿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奖杯兄很早就到了,大概是怕她找不到,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看到她穿,站起来摇摇手机,“老师,这边!”

    这是一间门脸很小的小店子,南山看到店门口种着鸟巢蕨,不禁心生好感,进店以后,收银台的上方吊着几盆鹿角蕨,能看得出来,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叶阔枝肥,生机勃勃。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发亮。

    “您喜欢这个?”

    男子指一指那几盆鹿角蕨。

    “嗯。你,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奖杯兄正准备说什么,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笑着迎出来,“来啦!就你们俩吗?”

    “对,这位是南山老师,是一位作家。这位是老板,我的朋友茂兄。”

    “南山老师能吃辣吗?”

    “还行,10分辣度的话,我能吃5分辣吧。”

    “很精准,我就喜欢这样的客人”,老板竖起大拇指,“那你们坐会儿,喝喝茶,一会儿就上菜!”

    奖杯兄带领着南山,走上店里的台阶,台阶两侧还是各种各样的蕨类,她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沿着台阶走进去后院,豁然开朗,一间开阔的玻璃房,几张桌子摆放在中间,四周种满了热带植物,大张的阔叶,张扬的植株,像个小雨林。还有爬满地面的地衣,乌蕨、金粉蕨、凤尾蕨这些植物明明来自不同的生长环境,在这里竟融合得如此和谐。

    深深浅浅的层次中,南山就像兔子不小心闯进了绿岭梦境,走到桌前也没有坐下,呆呆地看着这一片迷人的绿。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

    “啊,对,我平时爱看这个。”她有点拘谨,但坐下以后依然移不开眼睛。

    奖杯兄这次倒是坦然了许多,他直接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上次太仓促了,忘了带过去”,说着打开礼物的盖子,是一支钢笔。“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本书,总觉得为它做点什么才心安希望这支钢笔能对你有点用。”

    南山接过来一看,一支黑色的钢笔,看起来很贵——她完全不知道这种品牌相关的东西,只觉得很好看。

    几条金色线条简单地修饰着黑色圆润的笔身,打开笔帽,笔尖上有一个半圆状的图案,看起来就像中世纪英国女士的头饰。

    “这个好像太贵重了,应该是是我感谢你才对的,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贵,一支钢笔而已,再贵能有多贵,你找奖杯一定找得很辛苦,就当是赔罪了。”

    “我”她还想再说什么,奖杯兄坐下来,“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付玉玢,四川人。”

    这时候南山应该惊呼“你竟然是付玉玢”才对,但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那份租房合同。他现在想的是,到底应该告诉他“刘奉山”,还是“扎十一惹”,最终脱口而出,“你就叫我南山吧!”

    付玉玢似乎并不意外,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私房菜是真的很好吃,两个人聊得也很投机,从六点一直聊到八点,关于工作一句没聊,倒是有的没的,聊了很多植物相关的内容。这让双方都觉得很舒适。

    “你喜欢蕨类,我觉得你也很像一株蕨类植物,安安静静的,生命力强,但又很脆弱。”

    “或许我是大王花呢。”

    “哈哈!因为五年才开一次花吗?”

    “长满毛刺,有胡子,有牙齿,大且发臭,小动物们都会远离它,绕着走,只有苍蝇会靠近,为它传授花粉”付玉玢看着对方托着下巴缓缓地说出这段话,心里有点发颤,“你不像大王花。”

    “或许我就是呢?”

    说完这一句,南山已经感觉到自己似乎破坏了今晚的气氛,又胡乱扯了一些,不久便提出要回家。

    临走时,南山执意要买单,付玉玢便应允了。他步行送她回家。

    她走在前面,看到有人遛狗,就会停下来观察一下狗子,并不抚摸,只是观察;她把一片恰好掉落在面前的叶子收在袋子里;她过马路的时候不看左右,对着绿灯径直向前,像一只玉米地里的野猪。

    付玉玢就在后面两三步的距离跟着,只觉得这位作家,一点都不像作品呈现出来的氛围,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悲观主义者,当然也联系不上“慈悲”这样深沉的词语,更像是一个熟悉的普通人,像同学,像邻居,像一个尘世生活的参与者。

    有点点怪,有点胆小,有点固执,又挺让人好奇。

    他忍不住笑了。

    付玉玢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似乎有点惊讶,南山连忙解释,“我租的,不是买的”,他笑了笑,说:“我是觉得你选的地方很好,我也很喜欢这里,我喜欢前面那个公园。”

    “我也是喜欢那个公园!”

    “好啦,我就送到这里了。谢谢你今天和我交换了那么多内容,密度太大了,我回家得再好好吸收一下。”

    “难不成你还要写成总结吗?”

    “好啊,下次见面,我一定交总结给你。”

    听到“下次”,南山有点不知怎么接话,于是说了再见,飞快地跑进小区里。

    此刻,她又有点后悔展开这样的人际关系了。

    但她喜欢那些蕨类植物。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细细回忆着付玉玢这个名字,终于,她想起来为什么像是见过这名儿了,她打开手机,查看水电费,果然,业主就叫付玉玢。

    但这两个付玉玢是同一个吗?南山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说实话,对方是谁,此刻一点都不重要,既然他也没说,那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这样更轻松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