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新年
王多多跟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于思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愿意放任，他觉得这样挺好，之前太严肃，现在就挺好，不是挺好，而是很好，甚至，竟然有点喜欢。
“好，那你说工作。”
王多多说：“我要是干了鸡蛋饼摊，像你说的，得通宵干了，那我白天就不能陪别人打麻将了。”
“这个等煎饼摊赚钱了再说，起码得把买摊饼的锅钱赚回来才行。”
于思野心想，一码归一码，关系是关系，生意是生意，不然她会觉得他轻浮不严谨。
王多多心想，奸商。
“那至少！我得要个房间！”王多多态度强硬地说出了自己的终极诉求“我这样没白天没晚上的干，不能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吧？”
“好”于思野答应得倒是爽快“你想要……”
“你那个房间就行！”王多多都迫不及待了，她指了指那扇门“就你这个个地下室的休息室。”
王多多强烈的期待让她离于思野的距离更近一些，这是不穿羽绒服的近，和在小帐篷里穿羽绒服的近，在体感上，是完全不同的。
“好。”此刻他不可能说不好，但他还是等了一会儿，等了尽量长的时间，才说了好。
“不许反悔！”
王多多从来没有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看过于思野，于思野忍不住想笑，他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看着王多多飞跑出地下室，又看着她拿了一只黑色的水性笔，坐在茶几前，对着那张提案破纸的背面埋头狂写，于思野走进了才发现，她在写：
王多多的房间，闲人免进！
于思野就笑，说：“你现在才刚当上学徒，你就要住这儿了？”
但此刻的王多多根本听不进去，她转过头，用一双充满攻击性地眼睛瞪着他说：
“我不管，你已经同意了，就必须从同意那刻开始生效！”
说完又转头写字，要写得又粗又黑才行，免得有闲人看不清。
地下室非常安静，只有王多多的水性笔头摩擦纸面的沙沙声，细小又密集，轻轻抓挠着于思野的心，他站在旁边看她低头认真的涂抹着，一道一道的，把粗黑的框架一点点填满，于思野慢慢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她并没有察觉。
第二天，王多多就开启了平时打麻将，闲暇摊煎饼的模式，除此之外，王多多还要跟着张大厨去调整酱料，采买鸡蛋面粉火腿肠果子和薄脆的货源，反正每天都非常累，小赵就替她叫苦：“你干嘛把自己弄那么累？”
王多多说：“我不想再做牌搭子了。”
其实她想的是，学门手艺也不错，就算以后回到大城市，就业失业也是难免的，她学会了这门手艺，至少不会被饿死，毕竟她以后是真的要靠自己了。
小赵就好奇：“像你这样的211大学生，为什么要在这种小地方，做牌搭子烙饼？”
“我……”
王多多开了开口，认识时间久了，又相处得很融洽，王多多是想和小赵说实话的，但是看见正在指挥工人进进出出搬茶台的于思野就又忍住了，她不想给他制造额外的麻烦，不给他找麻烦，也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于思野这个人，小气得很，她见识过。
“我考研没考上，来散心的。”
“那你干嘛要来这儿，怪累的，烙饼又油又热。”小赵替王多多抱不平。
“我觉得也挺好，至少是一门手艺。”
王多多对烙饼本身的态度是积极的，她不觉得她一个大学生跑去给人家烙饼是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儿，他爸妈也是从小摊贩干大的，她小时候经常在他家的摊位上写作业，赚钱不分贵贱。
“那我请你喝奶茶吧。”小赵喜欢王多多的好心态。
王多多就嘿嘿地笑：“奶茶好，我要紫色儿的。”
“那我要粉色儿的。”小赵说。
“加珍珠不？”
“加双份。”
王多多这些天，基本都在靠用植脂末续命。
等铁板到t货，王多多开始真正的学起来，幸好她动手能力很强，没经过几个鸡蛋，就把饼给摊圆了。
但那些试验品也没浪费，除了个别太糊的没法吃，剩下的都被她自己吃掉了，于思野说了降低成本，她这个星期的餐费剩下了不少。
周末，她去网吧上网，发现她的俄文老师竟然给她回复了邮件。
邮件里首先夸赞了王多多的学习精神，并给她推荐了好多学习俄语必要的工具书，其实这些书她之前也买过两本，但如今早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最让她感动的是，老师说如果刚毕业穷困潦倒，买不起这些书，他愿意送她几本，告诉他地址就可以。
最后，是关于《复活》这本书的回复，他说这本书是俄文原版书籍，八八年的时候发行的，是庆祝托尔斯泰诞辰160年的纪念版，这本书的数量很少，具有很强的收藏价值，如果她有，又不需要的话，可以考虑卖给他，老师觉得她王多多短时间内也看不懂这本书。
这小小地激发了王多多的斗志，她想她烙饼都能烙好学俄文又算什么，于是她回复道，老师，我一定努力学习，终有一天会看懂，您就别惦记了，谢谢老师！Благодарюотдушиивсегосердца!
发完了邮件，王多多就跑去图书馆，借了本俄文字典出来，借书的时候，毛线大姨还给她展示：
“看见没，这么厚的字典，嘎嘎新，拿去看吧！”
又凑到王多多耳边小声暗示说：“你拿去慢慢看吧，不着急还，过期也没事儿，这书现在没人借。”
晚上，于思野找到王多多说，明天不用做饼了，明天开联欢会，你今晚就给张大厨帮忙。
她脸上还粘着面糊，问他：“什么联欢会？”
于思野说：“新年联欢会。”
王多多这才发现，今天就是2014年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2015年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她已经在家乡生活了快半年了。
“好。”王多多点点头。
“另外”于思野的声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看看我父母……”
他试探着问她，双手随意的插在西裤口袋里，手串上的玉坠铛在空中，假装不经意地擡眼看她的反映。
“我觉得，过新年就刚好是个由头。”于思野说。
王多多先是一愣，擡头问于思野：“你爸允许你回家了？”
于思野看着王多多，他觉得她怎么总是这么让他下不来台，他都让她住他的房间了，她就不能识趣的装不知道这件事儿吗？
“这不是带着你了嘛。”于思野假装漫不经心的拿起案板上的鸡蛋看了看印在上面的日期。
王多多琢磨这话不对劲儿，需要细扣，她警惕地问：“什么意思？你跟他们说实话了？”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位就是我那一百万？
“那哪能。”于思野觉得王多多对他没什么信心，他又不傻。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要去感谢他们吗？”
这话她王多多倒是说过，但问题是，不管于思佳是否是因为救她而死的，于思佳是真的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个身份突然在这个合家团圆的节骨眼上跑过去，无异于是在揭人家老两口的伤疤，她看向于思野，有些没想明白他此刻的用意。
她眯起眼睛，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向他俩解释我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