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因果报应(下)
大姐看着于思野,平静地说:“小伙儿,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人间疾苦,也没经历过孤独,我最难的时候,身边抓不到一个活人,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哪怕能抓住个死了的魂儿,能跟我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所以,您又遇见了琴姐?”王多多问。
“琴姐?”大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我都不知道她叫琴,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件事发生的稀里糊涂、恍恍惚惚,不像是真事儿,但我俩确实一起做过一件事。”
“是什么事儿呢?”王多多问。
“听过散财童子这个故事后没多久,我买菜又遇见了那个小姑娘,就是小琴。她看我那个状态不好,我看她那个状态也很差,我俩就聊了起来。她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姐,实话跟你说,你这一阵子的不顺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兴许是房子的问题,我后来才知道,这房子也算半个凶宅,房子的主人家的儿子,在安平桥下见义勇为淹死了,可能跟这个有点儿关系。我一想,这不就是冬泳那帮人,闲说话的散财童子吗,她还问我,啥是散财童子,我就跟她讲了一下,她也很害怕,我心想这可咋办,能退房子不,她说,你退了他家的房子,那他家那儿子,不更缠着你了吗,散财童子,那多少也算个神仙的编制吧,这种你能得罪吗?我就想这可完了,我本来就无助,现在更无助了,我都急哭了。”
大姐又叹了口气,继续说:“她看我哭了,就也跟着我哭,说她帮那老两口卖房子的时候,密下了人家老两口一万块钱,她也正后悔呢,然后她就突然问我,我能不能帮忙还了这笔钱,成功了就算咱俩的功德,看能不能救咱俩。”
“那钱,她自己为什么不还?”王多多问。
“我也问了她这个问题,但是她说她后悔干这事儿了,她还想继续跟人家做朋友,她要是去还,还怎么再继续做朋友了?她说我在明她在暗,这钱她出我送,稳稳当当,一点儿毛病没有,而且这钱本来就是人家的钱,我一听也对,也想改改运势,就帮忙去还了。”大姐说。
“您当时怎么跟老两口说的?”于思野问。
“我就说,买房子的时候,我前夫讲价讲得太狠了,也是吃定了你们有事儿着急买不敢还价,这不就是趁人之危吗,我现在信佛了,知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良心才是永恒的,这钱你们一定得收着,不然我良心过不去,睡不着觉,对不起佛祖。”
“您这么说,他们就收了?”于思野继续追问。
“他们一开始也不愿意收来着,说买卖都结束了,双方自愿,讲价还价的他们都认,占到便宜了我也不算对不起良心,但我坚持还他们,我还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家的孩子是好样儿的,我很敬佩这孩子,这点钱,就当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给小英雄的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但你们一定得收下,我这么说,他俩也就没再那么坚持了,后来我又说了几句,他俩也就收下了,不过这事儿也奇怪,自从我送了这笔钱以后,我还真的踏实了不少,后来我又请了开光的佛祖来家里坐镇,慢慢的吧,我还真的好了,可惜啊……”
大姐又叹了口气,垂下双眼,有些惋惜地说:“可惜这么多年了,散财童子这是没放过她呀……”
两个人从大姐家里出来,都一言不发。今天的路面格外的滑,王多多有心事没注意前面变换的红灯,等她发现了,猛地踩住刹车,车子滑出去老远,停在路正中央,引起t一片躁动的鸣笛。
两个人都有些后怕,于思野触摸着王多多紧握方向盘的手问:“没事儿吧?”
王多多轻喘着摇摇头。
“要不要换我来开?”
王多多还是轻喘着摇摇头。
随后,她把车子开到路边,熄了火。
她转头问于思野:“这事儿你有印象吗?”
于思野摇摇头说:“我当时太小了。”
王多多又问:“你觉得琴姐真的密了你父母的一万块钱房钱?”
“这怎么可能呢,一万块钱对琴姐来说算个屁。”于思野显然不相信大姐的话。
“可是九几年的一万块……”
“琴姐,可是那么大一个厂子的会计,你想想,经她手的钱得有多少,她能看上那点钱?”于思野有些激动。
“那你是觉得那个信佛的大姐在说谎?”
“不,她应该没有。”
“那就是,琴姐在说谎。”
于思野没在说话,静静地靠回在椅子背上,有一个他俩都不愿意接受,但却只能慢慢接受的事实摆在面前,如果顺着之前的思路,谁还钱就说明谁偷了钱,那么琴姐又是在为谁还钱?还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是谁,让琴姐背叛所有的朋友,只为了保护他周全。
“工厂盗窃案,不止我哥,肯定还有第二个人参与……”于思野哑着嗓子说。
王多多沉默了一阵,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她笑着说:“真有趣啊,你爸妈他们瞒着琴姐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琴姐也有事儿在瞒着他们。”
于思野突然那么愤怒,他说:“可我爸妈他们瞒着琴姐的初衷是善意的,琴姐瞒着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呢?”
“也许她也是善意的。”
“那可是关系到我哥死因的大事儿啊!她为什么瞒着不说?”
王多多审视着于思野,她发现,善意是明显带有个人特质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诠释善意,她开口说:
“你刚才说,你爸妈瞒着琴姐的初衷是善意的,可琴姐刚遇害时,你跟盅叔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突然又认同了你爸妈他们对琴姐的做法。为什么呢?因为你的角度变了,你之前,是站在琴姐的角度想问题,现在,是站在你哥哥的角度去想问题。”
于思野哑口无言,他刚才情绪占了上风,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转变。
王多多伸手摸了摸于思野的头,又顺着向下,摸到他肩膀上,自己咬出的疤痕,她轻轻按了按,让他稍稍感到疼痛,促进清醒,然后她说:
“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那么我们不如,先坚定地站在琴姐的角度。”
“琴姐的角度?”
“对,住在她的房间,使用她的物品,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本诗集和那张照片,那照片上有谁?”
“有我哥,涂月妈妈,涂月,涂坦,还有琴姐。”
“哎呀,这照片可不太好啊……”王多多故作深沉。
“咋啦?”
“不吉利呗,你看这照片里的人,你哥,涂月,琴姐都死了,还有涂月妈妈,也很危险,还有涂坦……”
王多多停了下来,她突然说:“于思野,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那大姐说,关于善财童子的事儿,是河边有个卖水的跟她说的……”
于思野说:“咱把大姐拉回养老院去认人。”
“不,,就用那张照片问她吧。“王多多说。
“现在回去取照片?”
“对,趁热打铁。”
没想到这时候姑父打开电话,偷偷摸摸地跟王多多说:“多啊,我发现,那个,你爸趁着我们都打麻将的功夫摸摸搜搜的去顶楼了,你说他跑顶楼干啥去,顶楼有谁啊?”
顶楼有涂月妈妈,这是王多多的第一反应。
“哦……顶楼有有钱的老太太……”这是姑父的第一反应。
“能住得起单间的老太太哪个没有钱?还是带卫生间的单间,你说你爸可真行啊,他怎么能想到这一步?我都没这么想,我可比他帅多了,而且他身材也不如我啊,肥猪老胖的,你说得对,多多,他变了,真变了,他变得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呀……”
姑父在王多多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没完,王多多启动车子,往养老院开,她嘱咐姑父,继续盯梢,不要松懈,注意隐蔽,他姑父嘴上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心里想着前两个要求他不一定做好,但注意隐蔽这是他强项,没有这本事怎么搞婚外情。
王多多她爸终于摸进了涂月妈妈的房间,涂月妈妈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个时间护工刚好下楼吃饭,王多多她爸悄悄走近涂月妈妈身边,俯下腰,试探着轻轻喊了句:
“大姐……”
涂月妈妈依然闭着双眼,不说话。
王多多她爸又喊了一声:“大姐,有人让我带你走,治病去……”
涂月妈妈听见这句话,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头,说:“我哪儿也不去。”
王多多她爸有点儿着急,他说:“大姐,你必须得跟我走,有人想救你!”
“救我?”
涂月妈妈的声音迟缓又麻木,好像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过,也理解不了的词汇,她又重新闭上眼睛。
轻轻说道:“滚。”
“哎呀大姐!”王多多她爸好像更着急了,他转头看了看门口,说:“不是救你,是救我,行了吧!您救救我!我要是能把您带走,我欠的那些钱……我就……我就……”
“爸,你干嘛呢?”
王多多站在门口,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