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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桥下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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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水(中)

    于思野想,也算是半个丈母娘吧,她是王多多在乎的人,也是他目前能够牵制涂坦的人,琴姐还回去的那一万块钱到底是谁的?是为谁还的?在于思野猜测,应该也和工厂盗窃案有关系,不然,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填这个丢失的钱款。

    他还是那个思路,谁还钱,谁就是盗窃案。

    随后王多多和于思野又在地下室给姑父开了个小会,她一开头还是那句:“姑父,我知道,虽然你……”

    姑父马上站起来阻止道:“多多,你要还说我是老无赖那个屁话,你就别说了,我也不想听,你爸妈走了,你把账给我结了,你姑姑刚才叫我明天去离婚,说小萍也去,我还有事儿呢,我先走了。”

    姑父心情也不好,今天在养老院好人没好报,刚才淑芬又打电话说约了小萍一起了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俩从来没啥交集,现在一起约他,说要了结,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了结,是同归于尽还是互相殴斗,他都不敢想。

    他之前还是太乐观了,给淑芬整烛光晚餐,淑芬差点儿把房子点了,给小萍说他离婚跟她结婚的事儿,小萍又对他下狠手,那哪是小萍啊,那不又成了另一个淑芬了吗!他同时失去了她俩,以后还怎么活,还怎么快活,他的养老金那么低,都他妈快低到尘埃里了。

    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能仨人一起过?彼此珍惜彼此包容不好吗?女人果然,一有钱就变心了。

    他擡头看向天花板叹气,于思野以为是姑父在暗自神伤,其实是姑父在隔着钢筋水泥遥望顶楼,养老院的食物链顶端,看看那里有没有更慷慨的老太太。

    叹完气姑父就想走,去顶楼转转去,于思野赶紧走过去扯住了姑父的袖子,他陪着笑脸说:“姑父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今天爹妈跑了,她失心疯了,刚才还拿雪给我洗眼睛,说是让我别和她一样被眼前的假象迷失,要我擦亮眼睛,你说,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儿?”

    姑父一听,感觉这是还要继续给他钱的意思,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说,多多是孩子,我不跟孩子一般见识。

    于思野说:“姑父这就对了,咱老爷们可不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姑父又坐回去,问:“咋的有事儿啊,这么奉承我?”

    于思野说:“不是,就是您今天表现得相当好了,我和多多都很感动,我俩合计接着让您给那老太太当保镖呢。”

    姑父沉吟片刻,问道:“本来吧,我是不应该问的,但是吧,你们既然让我管她,我就不得不问一嘴,因为那老太太,之前跟我关系挺好,后来她家发生了不少事儿,咱们联系也就少了,虽然联系少了,但我t也不能让她出危险,毕竟,毕竟曾经是朋友,所以我就想问问,那帮人到底为啥要劫她呀?”

    于思野看着姑父难得的认真眼神,他也马上认真了起来,他问道:“我听盅叔说,王叔当年干的那件缺德事儿是楼上那个老太太托人告诉程峰的,姑父,您觉得,她为啥要这么做?她和琴姐以前有过节吗?”

    姑父从震惊中缓了缓才说:“据我所知,她俩关系相当好,小琴喜欢宋老师。”

    “她曾经是老师?”这回轮到王多多和于思野震惊了。

    “厂办中学老师,教过小琴,小琴是老宋教的第一届学生,那时候小琴不大,老宋也不大,小琴说过,她能考上大学,宋老师对她,有很深的影响,那时候吧,女孩儿不兴上大学,小琴家,父母虽然也是知识分子,但是她有哥哥有弟弟,父母就不想让她多念书,老宋后来因为女儿出生丢了教师的工作,那时候已经计划生育了,后来就被你妈偷摸调到厂子里管仓库,赚得少,但方便她照顾女儿,走之前,老宋特意去找了小琴她妈,求她妈,说一定要让小琴读书,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就凭她俩这个关系,你说这事儿,我不能相信,除非吧……”

    “除非什么?”

    “除非老宋疯了。”姑父声声冷笑着“她不想活了,所以她无所顾忌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她在乎的人了。”

    “不,姑父,我们觉得有这个人,她无所顾忌,也许,就是为了这个人。”王多多说。

    也许正因为她在乎的人是恶的,所以她必须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恶人,王多多想。

    姑父却摇了摇头,他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跟你们今天不一样,我们啊,不是坚守啥,我们是习惯了,就习惯那么做,本能的,你俩觉得我不咋地,那小四儿,你爸妈咋样,小盅咋样,小琴,小萍老廖咋样,你觉得他们高尚不,为救厂子的设备豁出命去,楼上那个老太太他老公,命真的豁出去了,你们觉得他咋样,但是他们都不如她。”

    姑父伸手向上指了指,他说:“有件事儿你们不知道,她,丈夫被水冲走了,闺女白血病死了,大儿子常年不回来,她跟我们断绝了一切关系,但是就凭着自己卖水,一点儿一点儿的,把闺女生病的时候,欠下来的债,全部还完了,一毛钱一分钱都还了,就她一个人那,就这么一个女人,我一个男的,我都佩服她。”

    姑父向上指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高高举国头顶,对一个人有多敬佩,他的肢体语言说明一切。

    “所以你们可别瞎说”姑父再次站起来“这种话,你们去问问小盅信不信。”

    正说着,黄明急匆匆地出现在地下室门口,他一进来就开始埋怨:“你俩咋都不接电话呢?”

    “唠嗑呢,静音了,没听见。”于思野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果然,都是黄明的未接来电,王多多的电话也是一样的显示。

    “你俩可真行啊!”在拾荒大姨那儿受的气,他都得在这儿找补回来“那电话留你俩当烧火棍使唤的呗!”

    “行了行了,找我俩啥事儿?”

    “还能啥事儿?找你俩要喜帖来了,行了吧!”

    “行了行了,您说吧黄哥!”于思野心想他今天的好脾气怎么竟给人消气用了。

    不过他这么说还挺有效果的,黄明果然消气了,他看向姑父,王多多马上说:“姑父,您容我再多说一句话,我爸妈您虽然没看住……”

    姑父听见扭头就走。

    “一天一百块钱!”王多多几乎在喊“干不?帮忙看住楼上那个,您佩服的女人,不管怎么样,她有重病,不能再折腾了。”

    这不就又来钱了吗,姑父今天死灰的心,终于复燃了一根烟头的火苗,不管怎么说,不用耻辱地去顶楼傍其他老太太了。

    姑父走之前,又跟他俩说:“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的人品,但不能不相信老宋的。”

    跟姑父谈完,于思野特意为黄明泡的茶也好了。

    “黄哥,快尝尝。”于思野殷勤地给黄明倒上。

    黄明喝光了一杯才说:“那个水里面,检验出了大量的盐酸氟桂利嗪,大量的。”

    黄明又强调了一遍。

    “而且,它只在你们给我的那个蓝色的水壶里面有,红色的水壶里,没有任何药品。”黄明补充道。

    王多多一听,她说:“这不就是涂月妈妈平时吃的头疼药吗?”

    她看向于思野,于思野也想起来了,他问黄明:“这不是很普通的药吗?这药吃多了会死人吗?”

    黄明摇摇头,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

    “是很普通的药,而且也不会死人,不过我问过检验科的人,说这种药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服药的人剧烈运动了。那么他的猝死风险是相当高的,而且平时也会经常感到困倦啊乏力啊什么的,哎,你们到底谁喝了那个水啊?”

    黄明看向对面的两个人,他俩的面色都有些凝重,老半天,他才听见于思野说了句:

    “我。”

    黄明听完,第一个反应就是劝于思野说:“那你别冬泳了啊!不然很容易死在河里!”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有人要于思野去死,而且,是蓄谋已久的。

    "谁、谁下的药?”黄明问。

    可对面两个人没有任何声音,表情看起来,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的可怕。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仨都不说话了,黄明甚至连茶水都不喝了,虽然他仍然没有完全解渴。倒是于思野,给自己缓缓地倒了杯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

    黄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又掏出手机说:“不行,我不懂,我得再问问他们,这玩应怎么、怎么……哎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这时候看出来是真哥们儿了,黄明全身上下都透着紧张,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于思野把黄明重新拽回到椅子上,他反倒笑着安慰起黄明来,他说: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不懂我懂啊,我没事儿的,真的没事儿,上次琴姐葬礼后在饭店打我的人反而救了我,因为腿瘸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冬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