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路狂欢
7月22日，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县。
何峋许辉师徒两个在小饭馆里吃完早饭，回到街上。
盛夏的烈日已经高高升起，水泥路面上铺了一层白花花的阳光，亮得刺眼。
许辉熬了一整晚，两只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红血丝。
一想到被人算计着瞎跑了一整夜，许辉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问何峋：“师父，现在怎么办？”
何峋随手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小旅馆，对许辉说：“睡觉。”
许辉摇摇头，“我不困，咱回扎尕那吧，厉婕的手机在扎尕那停留时间很长，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何峋看着一身低气压的许辉，“怎么，气不过？较上劲了？”
许辉没否认，蹙着眉头说：“我参加工作也有几年了，没被人这么耍过。”
何峋笑笑，“这点事就气不过，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他的目光在陌生的街头扫视一圈，沉稳地说，“先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等确切的指向出来，再跑也不迟。”
许辉一点就透，“手机不行，还有厉婕的车，不知道交警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何峋点点头，“有结果了他们第一时间会通知我们。”
“你开了一整晚的车，现在的任务是睡觉。”
许辉只好答应，两人走进街边的小旅馆，开了间房。
许辉嘴上说不累，倒在床上没两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呼噜都打起来了。
何峋虽然疲惫，却没什么睡意。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傅敏托人交给他的指纹，默默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放回口袋里。
这些年，傅敏的执拗，时常让何峋觉得自己为傅政的案子做得还不够。
有时候，何峋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对傅政不够好，不配做他的师父。
何峋看着一旁床上熟睡的许辉，朝阳一样年轻的生命，睡着了都活力四射。
何峋总能从许辉身上依稀看到些傅政的影子，年轻，正直，热烈如火。
何峋闭上眼睛，渐渐陷入浅眠。
他很快做起了梦，梦到自己刚当警察的样子，梦到死去的老战友，梦到纷至沓来的案子。
纷乱的梦境里，不知不觉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年轻的傅政，站在西北金黄的胡杨林里，将手里拎着的外套甩在肩膀上。
傅政笑着说，“师父，您老又顺老马的中华了？”
何峋靠在一棵胡杨树上，秋风吹了几片落叶。
他低头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压声说，“我偷了他藏烟柜的钥匙，随时顺。”
“小政，来一根？”何峋猛地一个激灵，忽然醒了。
手机里传来微信消息提醒，几乎和梦里傅政说话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何峋拿起手机，双眼干涩，看向屏幕。
信息是傅敏发来的，内容是：“何警官，指纹您帮我查了吗？”
何峋盯着傅敏的信息看了一会儿，回道：“还没有。”
对方很快发来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帮我查？”
何峋盯着傅敏的信息，空荡荡的胃里忽然感觉到一丝绞疼。
每次他收到傅敏的信息，胃里都会一阵不舒服。
有时候反酸，有时候绞疼，有时候像塞进去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很想对傅敏说，孩子，你该放下你哥的事了，该向前看了。
可他知道，这些话说给傅敏都是徒劳。
何峋斟酌良久，回道：“我最近很忙，你的事，过一阵子再说。”
意料之中，傅敏很快回过来一句略带挖苦的质疑。
何峋又跟傅敏聊了两句，直到答应他办完手头的案子就处理他的事，傅敏才消停下来。
何峋下意识松了口气，因为压力缩成一团的胃才稍稍感觉到一丝缓解。
与此同时，许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许辉从熟睡到清醒是一秒切换。
电话是交警支队贺队长打来的，许辉按了公放。
许辉：“贺队，有消息了？”
电话那边传来贺队带几分烟嗓的声音，“小许，你让查的那辆车，司机还挺能。”
许辉有点懵圈，问道：“什么意思？”
贺队：“7月19日中午，兰州到临夏路段发生轻落石危险。”
“你让查的那辆车，硬生生在差十几米的地方把一辆轿车逼停，避免了伤亡事故。”
许辉脑海里乍然浮现出厉婕清爽的身影，这样的壮举，和厉婕联系在一起，他不惊讶。
他虽然不了厉婕，可就是觉得她身上有种一般人没有的东西。
“贺队，你们查到那辆车的行车时间和轨迹了吗？”
贺队：“查到了，一会儿发给你。”
许辉：“谢了贺队。”
对方刚要结束对话，许辉忽然问，“贺队，落石那段，有监控吗？”
贺队：“有。”
许辉：“方便发我吗？”
贺队：“没问题，一会儿跟行车轨迹一起，一块发给你。”
许辉挂断电话，不一会儿，贺队把行车轨迹和视频发到了许辉手机上。
许辉打开行车轨迹，一条条念了起来。
“19日上午10点15分，兰州安宁区正宁街道路监控拍到了厉婕的车。”
“19日上午10点45分，在兰海高速公路入口，拍到厉婕的车。”
“19日下午14点15分，安临高速公路出口，拍到厉婕的车。”
许辉一条条读着，拉卜楞寺，桑科草原，扎尕那……
许辉抬头看向何峋，“师父，这路线，还真是自驾游啊。”
何峋点点头，“是啊，全是景点。”
许辉：“这李兰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何峋：“这只能问她自己了。”
许辉：“可她把手机扔了，跟她一起的厉婕手机也联系不上了，不但联系不上，还被扔到货车上，遛着我们白跑了一晚上。”
何峋：“这事看上去有点矛盾，光看行车轨迹，她们就是在旅游。可手机失联，还误导我们，这看上去又像故意在躲避警方。”
许辉：“师父，你觉得这个李兰宁的嫌疑大吗？”
何峋回答说：“现在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
许辉点点头，“真想快点找到李兰宁。”
想起厉婕那部遛着他跑了一整晚的手机，许辉又补充一句，“还有厉婕。”
他重新看向手机里的行车轨迹，轻轻咦了一声。
何峋：“怎么了？”
许辉：“厉婕的车在扎尕那的几处监控被拍到过，然后就再没有被拍到过了。”
何峋思忖着说道：“那就是说，她的车，还在扎尕那？”
许辉点点头，“按理说是这样，除非她套牌了。”
何峋慢慢点点头。
许辉：“师父，我想去趟扎尕那。”
“厉婕的手机信号在扎尕那停留时间很长，她的车很可能也在那里。”
许辉一脸认真，“我们要找她们的下落，还是得从扎尕那查。”
何峋皱紧眉头，心下升起一丝疑惑，随即说：“去扎尕那。”
师徒两个迅速退了房，驱车赶往扎尕那。
许辉上午补了三个小时的睡眠，精神头十足，他还想接着跟师父讨论案情。
何峋面带倦容，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许辉便不好意思打扰师父。
安安静静开了半程，何峋终于睁开眼睛。
许辉便打开了话匣子，“师父，这个案子，我觉得挺蹊跷的。”
何峋饶有兴趣地问：“哪里蹊跷？”
许辉：“我也说不上来。”
他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群山，表情带着一丝疑惑。
“家暴，失踪的妻子，现在还卷进来第三个人，这个人还误导我们……”
许辉边努力思考，边疑惑道，“我就是想不通，厉婕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何峋：“尸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许辉：“应该快出了吧，刘峥是新手，但我看他还挺靠谱的。”
正说着，刘峥的电话就来了。
许辉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接通后，刘峥故作老成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喂，许哥，杨洪亮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许辉脑海里浮现出刘峥那张略显青涩的面孔。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说道：“辛苦了，我在开车，何队也在车上，尸检有什么发现吗？”
刘峥：“死因是窒息，死者脑后部的那处磕碰伤并不致命。”
这个尸检结果跟许辉估计的一样。
许辉问道：“死亡时间呢？”
刘峥：“7月19号下午3点左右。”
许辉跟何峋同时震惊起来，许辉又跟刘峥确认了一遍：“下午3点？你确定？”
刘峥：“确定，根据尸温，尸斑推断是19号下午3点左右，我打开死者胃部，发现里面没有胃内容物，说明死亡时间是在死者末次进餐后6个小时左右，两相结合，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19号下午3点左右。”
挂了电话，车里变得异常安静，孤独的国道，蜿蜒至无边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响起许辉凝重的声音。
“师父，李兰宁上午就离开家了，杨洪亮下午被害，她有不在场证明，这案子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