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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燎原 正文 第九十章 野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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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30日,清晨的阳光通过敞开的玻璃窗,落在若尔盖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会议桌上。

    会议室里气氛异常凝重。

    队长赵亮皱着眉头,正在主持游客宋涛被害案的第一场案情分析会。

    鉴于宋涛被害案警方初步锁定的犯罪嫌疑人,与兰州市安宁区分局正在侦办的两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有重合的高度可能,何峋和许辉也参加了这场案情分析会。

    赵亮先通报了今早的尸检和现场勘验情况,“死者宋涛,男,32岁,兰州人,个体经营者。”

    “死者死亡时间为凌晨一点左右,死因是颈部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而死。”

    “除了颈动脉上的伤口,死者胸腹部还有六处刺伤,根据伤口形态推断,凶器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刀身不长,刀刃锋利。”

    “除了这七处刀伤,死者的体表和脏器没有其他伤害。”

    赵亮顿了顿,继续说:“死者裤子褪了一半,生殖器露在外面,我们起初推测死者可能是想要实施强奸的时候,被对方杀死,后来根据我们的进一步调查,发现新的线索。”

    他看向何峋和许辉师徒两人,“根据咱们市安宁区分局两位同事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这是一起仇杀。”

    许辉点点头,接过赵亮的话,“今早我们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在宋涛死亡的油菜花地里,发现一片沾血的绿萝。”

    赵亮点点头,“绿萝上的血液DNA正在比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死者的。”

    赵亮说完,许辉继续说:“据死者的同伴讲,死者前天,也就是28号,在纳摩大峡谷附近的一家川菜馆攻击过一个女人。”

    “这女人离开时,怀里抱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而我们在现场也发现了一片沾血的绿萝。”

    有个警员开口说:“你们怀疑凶手是那个被死者攻击的女人吗?割喉,又扎了六刀,这报复也太夸张了吧,至于吗?”

    何峋一脸凝重地沉默着,目光百感交集。

    许辉沉声说:“死者和那个女人,其实是有宿怨的。”

    众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许辉心底不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他打起精神,介绍了一遍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犯罪嫌疑人,厉婕,原名余天然。”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苦涩。

    余天然这个名字,不管是第几次提起,都像第一次从雍浩嘴里听到时那么震惊。

    许辉直到现在,还没办法把这个名字和厉婕联系在一起。

    可这是事实,他只有接受,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要接受,那个喂虎妞罐头,那个站在夕阳余晖下的厉婕,是他全然不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活在一张飒然明媚的画皮下,真实的面孔却支离破碎,让人不忍直视。

    “余天然。”许辉沉默一瞬,才说:“是七年前兰州那起女童连环被杀案,凶手余天意的妹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七年前的女童碎尸案,兰州警察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余天意在狱中说的那句,“如果把我放出来,我会去干一票大的”,至今仍是很多刑警的噩梦。

    一个小警察一脸骇然地说:“兄妹俩都是变态杀人狂啊。”

    许辉眼神暗了暗,当即反驳:“不能一概而论,这个余天然,据我们调查所知,并不是天生的杀人狂魔。”

    赵亮插话进来,问道:“我听你说过,她和另外两起谋杀案也有关系?”

    许辉沉吟一瞬,说道:“那两起案件其中的一起,和宋涛被害案应该是有关联的。”

    赵亮惊讶地问:“什么关联。”

    许辉简单介绍:“今年三月,兰州市丰源小区五号楼发生了一起触电死亡,死者和余天然家是邻居,七年前余天意杀人案曝光后,长期对余天然一家进行言语辱骂和暴力威胁。”

    “后来余天然父亲承受不了压力跳楼自杀,余天然和她母亲移居到了别的城市。”

    他顿了顿,沉声说:“我们现在掌握了一定的证据,高度怀疑是余天然回来寻仇,对刘文全家客厅的电灯线路做了手脚,导致他触电身亡。”

    会议室里一片七嘴八舌的探讨。

    赵亮问道:“那宋涛呢,也跟七年前的案子有关吗?”

    许辉点点头,“宋涛,是余天意案一名受害女孩的哥哥。”

    “据我们了解,七年前,宋涛很多次到余天然的学校,当众殴打余天然。”

    “就在前天,他在饭店认出余天然,把一盆毛血旺扣在了余天然头上。”

    赵亮忍不住龇牙咧嘴,“如果余天然回来是为了寻仇,宋涛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许辉点点头。

    赵亮忽然想到什么,一脸不解地说:“可这也有点说不过去啊,都过了七年了,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报仇呢?”

    许辉:“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这两天,我们分局的同事们做了很多调查,找出了其中的原因。”

    赵亮:“什么原因?”

    许辉:“一年前,余天然的妈妈去世了。”

    “据我们了解,余天然的妈妈自从老公跳楼自杀后,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我们也查到了他在河北省邯郸市一家神经专科医院的就诊记录。”

    “重度抑郁,失眠,狂躁,自杀倾向,最后死于割腕。”

    许辉轻轻叹了口气,“余天然这些年跟她妈妈生活在一起,一直照顾精神失常的妈妈,日子不敢想象,怨念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积攒下来的,她妈妈死后不久,她就回了兰州。”

    赵亮倒吸一口凉气,“她已经没有需要顾忌的人了,这就跟恶魔解除封印差不多啊。”

    许辉沉默一瞬,淡淡说道:“又是谁,让她成为恶魔的呢?”

    赵亮无言以对,许辉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总之,厉婕,也就是余天然,是个高度危险的人物,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她,以免再有暴力事件发生。”

    赵亮打了个寒颤,“你是说,她还有可能作案?”

    许辉点点头,“我们现在控制住的那个女人,名叫李兰宁,是她的一个旅伴,她不肯交代厉婕这趟旅行的目的。”

    “但是,她的另一个旅伴,名叫雍浩,主动向警方交代说,厉婕坚持要去若尔盖花湖。”

    赵亮喃喃道:“去那干什么?”

    许辉:“雍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但是他强调厉婕对那个地方好像有很深的执念,我们现在担心那个地方有她要报复的人。”

    他沉默一瞬,沉重地说:“我和师父都觉得她杀宋涛,有可能并没有预谋,而是临时起意,在若尔盖花湖的那个人,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烈日当空,若尔盖县公安局出动了全部警力,朝花湖驶去。

    许辉开着警车,跟在县公安局的警车队伍里。

    许辉一边开着车,一边嘀咕:“师父,你说她能去找谁呢?我总觉得李兰宁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肯说。”

    后座上,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我忽然想起一个事。”

    坐在副驾驶的何峋,连忙回头看向坐在后排的雍浩,“你想起什么来了?”

    雍浩此刻的心情比这师徒两人还要焦虑。

    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出卖厉婕,他只是觉得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应该尽早面对,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去补救才对。

    所以他向警方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可厉婕身上牵扯的案子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此刻分不清自己心里是懊悔还是焦虑,想尽快找到厉婕,又怕看到她。

    雍浩定了定神,说道:“有个大网红,名叫林爽,就是那个借跑车给我们的人。”

    “我记得厉婕跟她说过,若尔盖花湖今天一定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许辉的手心冒出一层冷汗,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她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许辉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

    何峋:“我想办法联系一下那个网红,看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

    他打电话给技术科的戴鹏,让他尽快查到林爽的联系方式。

    警车飞驰,车上的三个人不安地等待着,直到他们下了车,戴鹏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许辉一眼看到景区里汹涌的人潮,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这么多人。”他郁闷地说。

    赵亮把厉婕和傅敏的照片分发给四组警力,分派好各组搜查的方向。

    听到许辉的话,他闻言焦头烂额地说:“今天是草原文化节,不但游客多,省宣传、文旅和电视台也来了很多人,这要出点什么事,可就捅到天上去了。”

    大家分成四路寻找,很快没入人海里。

    何峋和许辉带着雍浩,在烈日下焦虑地奔跑着,四下张望。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面孔,许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厉婕到底藏哪了,更不知道哪个面孔会一脸惊愕地定格在血泊里。

    找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一无所获,就在这时,戴鹏终于发来了一个电话号码。

    何须立刻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清爽的女声。

    她听完何峋的话,沉默片刻后,问道:“我可以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厉婕吗?”

    何峋的语气带着一丝急迫,“她涉及命案,而且很有可能会在若尔盖花湖再次作案。”

    电话那边,林爽吃了一惊,人都怔住了。

    何峋:“厉婕是不是跟你说过,今天的草原文化节,会发生有趣的事?”

    林爽回忆起那晚在河边,厉婕的确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想起厉婕当时脸上的表情,和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忽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林爽回道:“她是这么说过。”

    何峋一边四下观望,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一张张面孔,一边对电话那边的林爽说:“请你帮忙想想,她说的有趣的事,指的可能是什么?”

    林爽想了想,如实说:“我想不起来,关于厉婕,我知道的信息太少了,你们方便让我知道的更多一些吗?”

    情况紧迫,何峋不做犹豫地说:“厉婕原来的名字叫余天然,是七年前连环杀人案凶手余天意的妹妹,警方怀疑她是回来寻仇的。”

    林爽的声音陡然一紧,“她是余天然?”

    何峋:“对,她现在应该就在若尔盖花湖,警方认为她在找当年的一个仇家。”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竟然真的说出了一个名字,“龚亮,有可能是龚亮。”

    何峋:“为什么?”

    林爽:“七年前,龚亮是我的一个实习生,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人,用余天意的案子做过一个专题,想在央视播出,被我否了之后,还是想办法在地方台播了。”

    林爽在电话那边沉默一瞬,说道:“那期节目除了把余天意案子的热度重新炒了起来,没有任何深度和意义,后来我听说余天意的爸爸跳楼死了。”

    “我没能阻止那期节目的播出,这些年对那家人,一直抱着一丝愧疚,如果那个女孩有恨的人,我觉得龚亮应该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