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在《001》里,饰演海德拉时狄卡用的是原声，他低沉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又掺杂了一点厌世的忧郁，糅合成独特的魅力……可以说,这把动人嗓音,为这个戏份不多的角色加了很多分。
疯批角色理想单薄不打紧。
说话时予人的感觉心有磐石,非常坚定,在氛围渲染下,就足以说服观众。
这也是影迷和网友对演员狄卡的印象。
谁料到这冷不丁听他开口,竟暗藏快要破碎的惶惑。
【……他在说什么？】
【他说别扔下他！嗷嗷嗷！他好会啊！救命现场安静一点我想听狄卡说话。】
【狄卡和楚导的声音都是偏低柔的好听,只有叶天笑是活泼的青年音，画风不同如何相爱啊，虎鲸你输了。】
得亏叶天笑看不见这条弹幕。
不然，他能拉着网友好好说道——他也可以夹出低沉青叔音的，只是有点费劲,然后要人承认他的声音比狄卡的动听。
而这时候，看出狄卡的不安，楚辛自然地将他往身边一带：
“跟着我，不会扔下你的。”
星盗是游离在宇宙以外的边缘人。
作为犯罪分子，无论背后是否有苦衷，也不应该被怜悯,他们大多没有生活在有序社会里的道德观，直至被楚辛拉到联邦主星里,受教育,得到工作……狄卡才真正地从一坨流浪果冻被“社会化”了。
狄卡依然很不习惯人群。
满场欢呼声震耳欲聋，无数张脸孔占据视野,让他感到熟悉和有安全感的却只有她。
“嗯。”
他低低地应了声,对她靠得更近,就像一只应激了的家养小宠物。
狄卡的彷徨无措和脆弱依赖，藏得非常深。
所以在直播间的观众视角看来，这是狄卡对公主殿下充满占有欲的举动：【行啊船长，不声不响的挺会争宠，搁帝国皇宫少说一个贵妃之位。】
【hhhhh想重温《禁宫绝恋》了】
【我觉得楚导应该就着宫斗这题材再拍一部女王系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王的男人们》，不做选择我全都要！】
狄卡脸侧的红色碎发垂落下来，隐约可见其中的金眸，视线焦点从没离开过楚辛。
注意到这一点的叶天笑回头瞪他一眼。
三人经过媒体区的时候，配合镜头拍了不少造型，尽头接受了几句采访。主持人夸奖她：“你今天非常漂亮，感受到我们帝星民众的热情了吗？”
和应主持人的话，现场立刻又爆发出“楚殿”的大吼和欢呼声。
“谢谢，肯定有感受到，”她一顿，对着镜头勾起淡笑：“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在名字后面加上我的职称。”
因为他们是三人一起来的，主持人和旁边两位男士也略作寒喧后，才把话拐回正题：“我们之前都很关心你会和谁一起出席艺源电影节，结果令我们大家都很意外，难道是《001》准备推出第二部了吗？”
【第二部第二部！等不及了！】
【应该不会出那么快吧，但如果真要出的话我是支持的。】
【你不如问他们是不是要宣布三人婚讯得了。】
“短期内的话没有第二部的计划，因为我们关系很好，但平时不在一个地方，难得聚在一起，就一道走了。”
在公开场合，楚辛会顾虑到友人的面子，自然不会直说她一开始只计划和狄卡走，叶天笑是自己送上门的赠品，而是想了个得体又不会被拆穿的理由。
“《凶宅》被提名最佳剪辑奖，楚导认为自己的得奖机会大吗？”
因为楚辛之前说自己更喜欢被加职衔，于是主持人也直接叫她楚导了。
“我对自己的电影向来很有信心，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相信评委的判断。”
这就是在打官腔了。
楚辛有务实的一面，《凶宅》作为恐怖电影，在争夺奖项上是天然的弱势方……兴许是性格使然，也可能是上辈子对电影奖项背后的操作了解得太多，让她变得不大在乎奖项，连奥斯卡背后都有数不尽的黑箱公关，争奖无非是为了得到评委的认同，但她真需要评委的认可吗？
她更在乎观众给她的考评。
票房口碑在手，比一切都强。
聊了几句后，哪怕现场观众对楚辛是何等热情，主持人又多不想放过这个“和真公主殿下”说话的良机，也只能依依不舍得告别他们仨。
他们入席坐下后，楚辛捏了一把他的手指，触感冰凉柔软。
楚辛从手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条，悄悄渡到他的手上：“补充热量。”
在颁奖典礼台下吃零食显然是不合适的。
几乎没有明星会这么干。
但实在饿得厉害，又不介意被拍到进食丑态的，极偶尔地来一点也无伤大雅。
狄卡接过巧克力条。
他的手掌肉色变淡，当变成彻底的透明胶质物后，便直接将巧克力条“吞”了进去，吃得悄无声息的，但能感知到它的味道，是香浓的甜蜜。
眼尖的叶天笑撇到这一幕：“你哪来的巧克力？”
“迦丽给我的。”
巧克力的热量高又甜。
在美美的和怕她饿着之间，闺蜜选择了后者。
“我也要。”
楚辛提醒：“被拍到丑照的话，愉哥会生气，他最在乎你形象。”
叶天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吃东西怎么可能会丑？”
楚辛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交给他同款的巧克力。
现场摄影师将镜头转过来对准，大屏幕上便出现了叶天笑吃零食的一幕，他的动作迅捷，镜头扫过来的时候，他擡眸朝镜头一笑，吃完低头极轻地舔了下嘴唇，撩得蹲在直播间粉丝快晕厥了。
【多吃点多吃点，多喂他两块！】
【感觉楚导好像带两只宠物出来……还带了猫条。】
【我记得笑笑不喜欢吃巧克力？他凑什么热闹？】
叶天笑的食物喜好从来不是秘密。
他喜欢吃海鲜和肉类（虎鲸会袭击飞得接近海面的鸟，经常在两座小岛之间渡海的驼鹿也是虎鲸眼中的美食），对蛋糕和甜食不感冒，但也能吃。
“好吃吗？”楚辛问他。
“好吃，下次记得先给我。”
什么毛病？
楚辛瞥他一眼：“我不经常在身上带零食，平时只带用来代替三餐的营养液。”
“我不管，反正你给狄卡的，我就想要。”
他不拐弯抹角，把自己的意图说得明明白白。在这一点上，他对楚辛有野性的直觉——跟她搞暗示那一套是没用的，她懒得在人情世故上猜度，想要什么坦言告之，她想给的能给的自然会给，不能的就找机会再撒娇。
楚辛问狄卡：“你也有同样的要求吗？是的话趁早说出来。”
狄卡一直有在听两人的对话，他在这方面的争胜欲望其实没那么强，每次都是被虎鲸跳脸才作出反击，当下被喂了口吃的，被甜甜的巧克力糊住了心，便格外安静乖巧：“……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老板。”
叶天笑啧一声：“高手。”
狄卡没懂自己这回答高在哪里了。
颁奖流程很长，三人也不能一直聊天，楚辛也习惯假装专注的走神，不时对着台上微微颔首作思量状。叶天笑的精神直接涣散掉了——如果不是能和楚导碰上面，他真不爱来这种形同坐牢的隆重场合。
幸好，他不时说的话，楚辛都会回应他，用来消磨漫长的等待时间。
他没被提名，出席艺源节是纯粹来陪坐的。
外界也许会猜测他是来刷存在感，为下届冲奖做准备，只有他本人知道不是的，他就是想见楚辛。
帝国和联邦太远了。
拍摄工作结束后，演员和导演之间就是两条互不相触的平行线。
若是喜欢交际应酬的导演还好，楚辛是最离群索居又孤僻的一个，他想要追逐这颗曾经给他指明过方向的启明星*，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和时间。
但没关系。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对高昂的追梦成本望而却步。
叶天笑只觉得她值得。
在来之前，愉哥跟他有过深入的谈话，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举动太不寻常了，愉哥便问他是不是在追求楚辛，想跟他谈恋爱。叶天笑也难得严肃了态度，认真地回应——
“想要接近一个人，一定要那么有目的性吗？什么叫想跟她恋爱？从社会观念来说，就是想和她建立婚姻关系，和她繁衍，和她睡觉？那些诚然都是很好的，但对我而言不是必要的，我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够接近她的机会。”
愉哥被绕晕了。
只知道他追光追得很愉快。
其余的，慢慢摸索吧。
……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凶宅》的剧组成员脸上写满了紧张。
因为楚导喜欢起用新人，不考虑演员履历的关系，这都是他们第一个能和艺源奖“沾亲带故”的机会，哪怕被提名的最佳剪辑奖和他们关系不大，也想拥有一个上台领奖的机会……
相比起来，和该奖项关系更大的楚导却显得冷静得多。
她能不冷静吗？
她都走神到下一部电影了。
《001》暂时不想拍，爱情主题的也拍腻了，想拍点振奋人心的东西，最好是星际时代没有的……
西幻？仙侠？
楚辛叫他：“鱼鱼。”
“嗯？”
叶天笑完全没注意颁奖台上在说什么，旁边的她有丁点动静都能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严格来说，我不是鱼，哺乳动物……但你叫我鱼鱼，那我宣布以后虎鲸就是鱼。”
好狗腿啊，狄卡侧目。
叶天笑：“你看什么？”
狄卡小声说：“我可以变成任何形状。”
楚辛打断两人没有意义的较劲，她说：“你们觉得，是拿着根木棒念出神秘的语言召唤自然力量帅，还是……”她思索了一下如何解释天道灵根之类的东玄词汇：“踩着剑飞行帅？”
叶天笑：“呃，我觉得两者都不帅。”
狄卡也不是很能理解楚老板描述的内容。
“……”
楚辛有点被打击到。
可恶，是她不善言辞了。
是星际人没见识过地球大制作和网文题材的厉害！
剑与魔法，向天证道，都是她很喜欢的题材。
无论是地球还是星际时代，这两个题材拍起来都特别烧钱，不烧钱特效没摆足就不好看……
“等我拍出来，你们就知道有多帅了。”
楚辛心里有气。
她恨不得立刻回到拍摄舱里，建模出令人心醉神驰的新世界。
但先拍哪一款，还是比较难以抉择的。
脑子里天人交战，魔杖和符箓对轰，以致于楚辛被叫上台领奖时，依然是满脸的不高兴……
《凶宅》其他提名都落空了，果然只中了一个最佳剪辑奖，重点赞扬了她在电影中出神入化的蒙太奇手法，带给观众全未有过的惊悚体验。
当颁奖嘉宾示意她发言时，楚辛依然在想着下一部电影的事。
这是她导演生涯里的第一个重要奖项——
所有人都这么想。
然而，上辈子鬼才导演拿过的奖不少，她处之泰然，很官腔地感谢了剧组成员和迦丽，再无发表更大的看法，倒是主持人Cue了她一下：“作为今年的票房冠军，楚导可以在这里展望一下明年吗？”
“明年？”
楚辛沉吟：“明年我想要最佳电影的奖项。”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在回应“晚餐吃什么”这个等级的问题似的，展望明年奖项被她说得如同点菜。回望她接连不断掀起的风浪，大众快要忘记她才崭露头角不久，在喜爱排资论辈的娱乐圈，她也只是刚刚褪去“新锐导演”的身份，就已放下豪言剑指明年的头奖。
狂？
兴许是的。
更离谱的是，听到这句话的观众们，居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
聚光灯落在楚辛琉璃般的龙角上，可也不及她一双星眸璀璨夺目，浅淡笑意悬在她的薄唇上，她的姿态让本就痴迷于她的帝国粉丝更加疯狂，爱极了她这副既厉害又酷的气场，该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公主殿下。
直播间里甚至有人在说：【如果不是《凶宅》题材吃亏，我觉得今年的大奖也该是楚导的。】
【不过第一年就给了她不太好啊，我怕她会没动力。】
【11，希望来点奖项可以钓着楚导一直往前进。】
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当然是希望创作者一直拿出更多新颖的佳作来征服他们。
而影迷显然是多虑了。
因为接过奖杯，接受欢呼和拍照的楚辛，想的不是名成利就，而是下部电影到底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