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当私人飞船的门缓缓关上时,叶天笑才问：“狄卡他真不来？”
楚辛瞥他一眼。
有时候，她也觉得他有点宫斗高手的天赋：“他想在家里待着，就不硬逼他出来了。”
“好吧，我还想跟他营业一下呢。”
《001》的正反主角只要同框,无论内容是啥都能斩获大批关注度。
私人飞船大如游轮。
如果没刻意约着见面的话,期间是完全可以碰不上面的。楚辛打起精神,准备先陪母亲逛逛——养母珊拉出远门的机会少得可怜，飞船票对以往的她来说太昂贵了，身体状况又不允许她去坐乘客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廉价舱。
她兴奋得像孩子的到处逛：“我从来没离开过主星，还以为一辈子要待在主星上了,没想到死前能体验一回飞船旅行。”
“以后想去哪就去哪，随时去,我没空就叫人陪着你。”
楚辛向珊拉承诺。
珊拉挽着她的手，笑得很不好意思：“坐一次很贵吧？我都不知道这种船票多少钱……”
“私人飞船不用钱。”
但维护费和燃油是天文数字。
地球时代的人们畅想未来以够乘坐飞船在不同星系之间来去自如，像坐飞机作长途旅行那么常见,但在落后贫困的地区，仍然有人连高铁也没坐过。
“真的吗？”珊拉将信将疑。
“我有哪次骗过你？”楚辛很少骗人，她只是有时话只说一半,像拍电影一样，选择性地呈现真相,看似任对方解读，实则已经给出了极具欺骗性的答案：“不信你问迦丽。”
“啊？”
被点名的迦丽一脸傻白甜地望了过来：“不用船票，飞船光放着反而容易坏呢,每年拿出来开个一两次就算值了。下回楚辛没空的话，阿姨就跟我出去玩好啦。”
从小用星币养起来的金主姐姐打从心底里没觉得私人飞船昂贵。
这副坦荡的神色是装不出来的。
珊拉终于信了些。
但乘坐如此豪华的飞船出行,对珊拉来说依然是很不可思议的体验,而她能有今日的待遇,全拜养女出息所赐，越是见识到新事物，就越为楚辛感到骄傲。
逛了多久，楚辛就听了多久的彩虹屁。
陪珊拉在飞船上到处游玩的又是什么人？
迦丽、叶天笑和真心医生。
一句彩虹屁，能得到三句附议。
这要是结集成书，书名她都替他们想好了，就叫《楚辛赞美诗四重奏》。
恍惚间，楚辛以为自己穿越到《魔徒》的影评区了。
她有点走神，又不好拿微型终端出来摆弄扫大家的兴，便只好用荧环偷偷呼唤生母，不知道她搭不搭理自己。星蝎女王可谓悟透了人类被社交束缚的真相，已读不回届的宇宙第一人，母女全靠飘流瓶联系：【我和养母去旅行拍美食片，你要来玩吗？能压制住精神力的话。】
星蝎女王：【养母？】
楚辛：【怎么了，妈你吃醋？】
星蝎女王：【宇宙中自己的后代不够健康，或者后代太多看着烦不想养，是会吃掉一点补充营养的，居然还有生物喜欢养别人后代，不可思议。】
楚辛很习惯蝎蝎的KY发言大赏：
【这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星蝎女王：【所以你父亲也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
楚辛真被这句话噎住了。
其实要解释的话当然能够掰扯明白，但背后代表的是人类社会的道德观念，蝎蝎不晓得，蝎蝎不在乎，说了也白说。接下来，星蝎女王就没再说话了，想是又走神到了其他问题上，无暇去回应她的邀约。
私人飞船上设置了整套的全息拍摄舱。
方便当辛迦剧组将《魔徒》的原片传输过来时，她可以立刻去剪辑和后期处理。
自从上了轨道后，《魔徒》的拍摄效率比往常更快。
伊亚在学院篇里的第一个剧情高潮，是越级挑战在高年级的古帝国皇子殿下——之前透过其他学生口中的描述，将他塑造成了完美又强大的存在，星际观众由于知道他是反派，一开始对他就没好感，又隐隐又有点兴奋，毕竟饰演反派皇子的演员还蛮帅的。
楚辛想过雇用一个其貌不扬的演员。
但在抹黑原主哥哥和剧集质量上，她最终选择了后者，然后教着演员往招人恨的方向演。
反派皇子的初次登场是在一次年级历练里。
他听说低年级有个风头很盛的女孩儿让他的妹妹丢脸了，但年级高低有别，他平常不方便出手教训，终于抓住了这次低年级组队出外历练的机会，对落单的伊亚进行了一次围猎欺凌。
伊亚被逼至山谷之中。
时至黄昏的逢魔时刻，天空上飞动着密密麻麻的乌鸦，遮盖了阳光，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反派皇子不仅是高年级魔法师，更自小接受最好的皇族教育，能用出远超伊亚认知水平的魔法，碎石排山倒海地朝她袭去，她全靠自己的优越体能闪躲，狼狈得像只被欺凌的流浪狗。
就在她魔力用尽，躲无可躲，被碎石击中后脑勺，又被反派皇子指使魔鸦咬穿她的腰侧，伊亚终于倒在地上，大量血液流出。
魔鸦的口器有毒，前情课程上有提及，被它咬伤会感到剧痛。
伊亚半阖着眼，强忍住身体的强烈颤抖。
伊亚内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她完全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这不是星兽在捕猎她，而是另一个藏在暗处的人怀着恶意在折辱她，看她挣扎求存，最终缓缓倒下。
在她倒下后，幕后主使从暗处走出。
反派皇子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扬着下巴瞥向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女，表情冷漠而轻蔑。
不顾一切的逃跑，使她狼狈不堪。
反派皇子没注意到她和自己拥有一样瞳色的眼睛。
“是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反派皇子连说话都带着贵族特有的华丽腔调，质感冰冷漠然：“表现得比同学略为出众，就骄傲得忘记自己的肮脏出身。许多人并没听说过自己的先祖有何成就，叫什么名字……听说你是个孤儿，所以你连自己的父母名字都不知道？”
伊亚冷冷地瞅向他：“你们的贵族特色就是说话要先铺垫一段优越感发言？”
反派皇子状若随意地列了数名皇族先祖的事迹说与她听。
【你们帝国人会因为知道自己祖先是谁，干过啥而感到骄傲吗？】
【懂不懂历史底蕴的含金量啊！】
【好吧，我是不太懂……】
伊亚是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亲生父母叫什么。
把她养大，被她称作“母亲”的女人，曾向她坦诚透露过自己不是她的生母，她的真正身份比谁都高贵，只是伊亚没当回事。
伊亚坦然地回望了过去：“祖辈的功绩与我何干？所以你向别介绍自己的时候，喜欢说——我是恩烈陛下的独子，我是西伦大帝的子孙，我的祖先统治整片大陆？我不想知道我的先辈有多高的成就，我只要别人记住我的名字，从我这一代起。”
她被血污弄脏的脸庞竟泛起微笑：
“到时候，我也许可以恩赐你自称伊亚之子的荣耀，满足你这向别人炫耀父辈的癖好。”
【妹妹说话好毒我好爱！】
【我永远喜欢《魔徒》主角的逻辑，自己才是最厉害的，】
【让他自称是我们伊亚的儿子都属于强行擡咖了，他不配！】
这句话踩中反派皇子的怒点。
他英俊的脸庞变了脸色，正要翻脸对她下更狠手，伊亚却早暗中积攒残存的魔力，瞬移到星蝎告诉她，附近的一处安全点——
然后坠入了极高的瀑布里头。
反派皇子以为她宁死不屈，不禁慌了神色，但也没打算叫人去救她——不过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他可不希望沾上这种麻烦的事，说到底他只是想警告吓唬她一下，让她以后在公主殿下面前收敛点，没想到平民就是平民，这么不经吓，居然寻死。
她自己选择的路，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想通这一点后，反派皇子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而伊亚在瀑布底下，历经一番生死险关后，自有奇遇翻身。
这一段剧情和台词是由楚辛把关的，爽剧核心必然不能让观众憋屈太久，反派自以为害惨了主角，结果反倒助攻了主角的非凡成就，这个梗屡试不爽，在大荧幕上经常能见到，也符合国人对“报应”的期待。
现实中掉进谷底，还可以掘地三尺再掉更深。
在影视作品里，谷底自该反弹。
特别是伊亚的台词。
辛迦剧组的编导原本给伊亚定的台词是指责反派皇子恃强凌弱，点出他的道德缺陷，楚导却认为那太薄弱：“家里长短剧里互数不是会很带感，但《魔徒》里就不行。主角伊亚是自成一套观念的，放狠话部份不是为了胜出骂战，而是突显主角的性格，把节奏带回自己的秩序里。”
改过后，终于达到楚辛想要的效果。
这一点直接反馈到观众的热情弹幕里，他们觉得伊亚毒舌得很酷，很狂很嚣张，是他们喜欢的模样了，甚至视作经典当成通讯号和织博上的个人签名。
副作用便是星网传闻中的楚辛语录1。
《[全能魔徒]楚辛：我只要别人记住我的名字》
还真有不少网友去楚辛的个人主页，问她是不是真说过这句话。
随着《魔徒》热播，楚辛的心态逐渐平缓。
加上在私人飞船上，日夜对着周围四个彩虹屁成精的亲人朋友，她都习惯了，随便挑了个点赞数特别高的评论回复道：
“嗯，对对对，都是我说的，马上我还要在帝国立法议会上发表重要讲话。”
这语气听着就是开玩笑。
没想到，上午发的回复，下午楚辛就收到了来自帝国高层的信息：“请问楚小姐准备发表哪个方面的讲话呢？有具体的章程吗？我们这边可能要提前安排一下。”
“……”
楚辛无语凝噎：“如果我说是请大家都去看我的《舌尖上的宇宙》，也一样能发表吗？”
“当然可以！”
帝国高层给公主殿下发了个喜悦的系统默认表情。
……
《魔徒》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的时候，楚辛一行人也抵达了第一个目的星球。
舷窗外，能看到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这颗星球和楚辛在翡翠号上曾到过的旅游星球非常相似，同样有着九成以上的海洋面色和大气层，生态环境适合诞出智慧生物，而它孕育出的智慧生物曾经一度在宇宙奴隶市场中非常受欢迎……
直接宇宙法推出，人鱼作为智慧生物被纳入保护，明面上的人鱼贩卖才消失了。
暗地里的贩卖活动，则禁之不绝。
人鱼保护议题近年的热度降低，族长很希望获得外界的关注，越多的大众关注度，就代表他们越安全。
私人飞船降落后，楚辛作为这行人的领军人物，从舰梯上走下来。
降落飞船的地方，是这颗星球上罕有的平整陆地。
周围的人鱼们忍不住地窃窃私语。
用的不是宇宙通用语，楚辛没听懂，倒是看见真心医生的说话荧幕上出现了【=口=】的惊讶颜文字。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楚辛低声问。
真心医生说它在闲时副修了很多种族的语言，本身语言天赋也很好，其中更多是流传在基因中继承的知识——像漫迪人这种靠寄生延续后代的，没有生殖隔离可言，传下来的“祖传知识”也很驳杂了，去哪个星系都能听懂一点。
【他们认为这么强大的配偶居然臣服于你之后，你必然是位非常有能力的领导者，希望你能宣传他们这里的美食。】
“请问这名强大的配偶在哪里？”楚辛虚心求教。
真心医生的说话光幕上出现了一个粗箭头。
箭头指向落后她两步，神色漫不经心的成精胖头鱼。
“……”
海洋霸主的威慑性，对人鱼也非常管用。
经过翻译器后，两边终于能勉强进行沟通。
这项翻译器号称全宇宙无障碍对话。
但实际上，因为不同星球的文化背景，不可能完全没有障碍。
例如某种习性酷似蜉蝣，活一天死一天的种族眼里，“你什么时候死”不是挑衅的话，而是和地球华夏人“您吃了吗”一样的家常问候语。
因为有求于她，人鱼对楚辛一行人展现出非比寻常的热情，族长儿子更是力邀她到自己的家里小住：“离这不远，也就海底三千米！”
楚辛闻言吃惊：“你家叫龙宫吗？”
“怎么敢随意和帝国皇族拉关系，”
听到龙字，人鱼族长之子露出羞涩神色：“除非你愿意娶了我。”
真心医生再次在光幕上提醒：【人鱼是不介意多偶的母系社会，他们认为如果坐主夫位置的那位强大，他们也会很有面子。】
“……”
可以打住了。
再说下去就真过不了审了。
楚辛正准备礼貌拒绝对方的热情，叶天笑就走了过来：“海底三千米对吧？这就带我去看看。”
“虎鲸能潜进这么深的地方？”
根据楚辛所知的海洋知识，深潜是虎鲸的短板，抹香鲸倒是可以潜到海底上千米。
“……我只是有很高占比的虎鲸基因，能变回虎鲸，但不是真的虎鲸啊，S级战士的体质潜三千米很轻松，你也可以。”叶天笑向她科普，她因为长年泡在全息拍摄舱内，很少利用自己的优越体质，并不知道这一点。
正说着，族长儿子就对叶天笑投去了崇拜神色：
“你愿意和楚导一起来我家作客吗？”
宫斗高手叶天笑想说老子一尾巴把你家端了。
然而楚辛却先一步截住话：“嗯，我们去。不过你可以安排一点人带我的朋友在你们星球上游玩一下吗？我是想来拍片的，却不想因为我的工作影响他们的出游体验。”
族长儿子爽快答应。
楚辛再回头，就对上叶天笑若有所思的神色。
哪怕他没说一句话，她也敢肯定他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楚辛：“你在想什么？”
“原来你喜欢一半是鱼，不喜欢全是鱼的，我在想能不能局部变化，就是可能会变得有点头小身大。”
人类的头，配上鱼的身体。
他也可以成为人鱼。
“……不许再想了，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当地的食物。”
人鱼生活在深海区域。
跟着楚辛下水的，除了人鱼们，就只有叶天笑和真心医生。
迦丽陪珊拉在星球上玩儿去了，本来她还想派保镖跟着下水确保安全，叶天笑却说不必：“海里没有鱼打得过我，实在不行我变回原形把楚辛叼上来。”这是要上演一出鲸鱼肚子里的皮诺曹了。
楚辛拿出海底拍摄的设备——
一整兜三十个的海洋全息拍摄器，是兰德集团今年产出的极端环境拍摄系列，之前一直没机会用上，但楚辛对拍摄工具有点收藏癖，刚出家里就囤上整套，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佩戴上加强版的水中呼吸器后，楚辛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
不会潜水。
真心医生：【我也不会T_T】
最终，叶天笑一手牵着心爱的导演大人，一手拽着初次下水紧张得想冒孢子的真心医生，往海底深处游去。他水中活动速度很快，但要迁就两位，便放慢了速度。
对美貌的追求是不分时代的。
人鱼往往有着美得令人侧目的外表，成为部份权贵的私人玩物，星网上提起人鱼，往往会提到他们的娇气又难活，唱歌很动听，长得特别好看……再无其他了。
人鱼居住在什么样的房屋里，吃的什么？
无人关心。
鱼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呗。
或者干脆给阳光和水就能活，这么漂亮的生物就该不用吃喝拉撒。
楚辛想象中人鱼的居住地酷似文艺作品中的龙宫，实物却不然。
人鱼是穴居生物，他们会在海中寻找自己喜欢的洞穴，或者索性自己凿出一个理想洞穴来。放眼过去，一面岩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凹陷，而族长的家居于最顶端，特别大的一个。
从族长儿子口中所说，这是地段最好的洞穴。
“要嫁的话就嫁同一片海域的，只有我们这片海域的人鱼有资格来迎接楚导你呢。”
他骄傲地说。
在族长一家的热情招待下，楚辛体会了一回全生食的宴。
“很新鲜的，多吃一点。”族长夫人热情招待。
人鱼锋锐的上肢前爪划动两下，鱼鳞鱼皮被尽数去掉，只剩下丰美透明的肉。
这种程度的新鲜，对于来自华夏的楚辛来说还是为时尚早了。
叶天笑和真心医生倒是接受度良好。
前者本来就能接受生鱼，后者连金属都能吸收掉，剩下楚辛在盛情难却之下，艰难地啃了两口生鱼……因为她这身体实在是太强悍了，生食完全没有问题，这种鱼的肉质也不错，但未经煮熟的鱼腥和血气实在让她对异种族的美味尝而生畏。
但，说好要拍，就得亲自试。
在这件事上，楚导是不会退缩的。
她强忍皱着眉头冲动，把人鱼眼中的美味吃完，一边观察他们的反应，一边向他们提问：“你们没有煮熟食物的习惯吗？我很好奇对食物有没有特别的加工和烹调方式？”
引进海中空气壁的科技，想在海中洞穴里生火不再是问题。
还是说，人鱼就喜欢吃生鱼？
楚辛不由想起上辈子搜罗IP收购时看过的星际网文，只要学会把食物煮熟，就能获得宇宙人的赞叹崇拜，仿佛星际时代的普罗米修斯。
可惜，她穿越到的星际时代虽然是没有华夏人那么精于吃之一道，也把营养液当主食，但常见的煮面煮糊（非常近似粥的一种碳水餐品）还是有的，不用从生火开始教做美食。
“平时是会烤一下再吃，鱼肉里的脂肪经过加热后更加美味。”族长说道。
“啊？”
楚辛愕然：“那为什么不烤一下？”
是她公主殿下不配让人鱼开火吗？
“你来之前，我们有看过你的织博，你不是在预告上列了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吗？”
族长儿子羞涩地看向她：“我们想投其所好，用尽量朴素的烹饪方式来取悦你。”
“……”
楚辛一时语塞。
在曲解和过度解读她发言的方面上，人鱼已经有点星蝎女王的味道了。
叶天笑：“原来我们有共同爱好诶。”
而这一幕，也被海中拍摄器纪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