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人生最难赚的一笔钱
你知道两百亿是什么概念吗?
——不知道就对了,反正一般人都不知道。
整个2021年,北京SKP的销售额也不过是239亿,亦即是说,全北京所有你能想到的所有名流商贾——包括了所有明星、富豪、网红、政要、神秘的有钱人……一年疯狂买买买,加起来也不过是梦玲集团的市值。
虽说市值和身价并不代表她自己就有那么多钱,但那个数字还是无比震撼的。
不过姚梦玲也没有因为自己身家特别了不起就瞎买,从LV到丝芙兰,自始至终都在吐槽:
“这么贵!你们干嘛不直接抢劫啊?”
“登记制是什么意思?我不能买吗?”
“配货又是什么?我听不懂。”
必然是,太初所有人都忙不叠地跟她解释,并会为了她解释怎么跳过那些规章制度,网开一面。
必然是,她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而钱闪闪居然真的如愿以偿,被姚梦玲拉走当顾问了。
顾西穗则懵逼地跟在后面,看着姚梦玲的助理和钱闪闪左右陪伴着,临到这时候了,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姚梦玲是谁,反倒是严云齐问了一句:“权总没跟你说过吗?”
顾西穗这才彻底僵住,问:“你的意思是……?”
严云齐满头问号地看了顾西穗半天,才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叹了口气,小声说:“不然你以为红泥是怎么被塞进来的?”
“他说是隔壁云顶……”
“你猜云顶需不需要维护跟梦玲的关系?”
顾西穗顿时就傻了,心里想的是,非常好,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分手吧,有点过了……咱只是个普通玛丽苏而已,虽然偶尔会幻想有个有钱的男人爱我到不自拔,但绝不是这种级别的……
结果正发着呆,就听到姚梦玲问:“你觉得呢?”
“啊?”
顾西穗连忙回神,却发现姚梦玲是在跟秘书说话。
她的秘书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遥遥看了顾西穗一眼,就笑着摇头了,说:“不好,无聊,他女朋友肯定不喜欢,那个小姐姐肯定喜欢那种酷酷的包!”
彼时他们在香奈儿,姚梦玲手里拿香奈儿2022的HeartBag:一款装在展示柜里的、粉色的、心形的、连手机都装不下的皮革小包,mini的售价是36000。
顾西穗愣了愣,想说的是绝对不要,你把钱折现给我好了,我更喜欢现金——并扫了一眼她心仪的那个包。
谁知道她的目光刚落到那个包上,钱闪闪就先觉察到了顾西穗的反应,几大步走过去,对姚梦玲说:“这个好!”
那是2019年的限量款流浪包,却自始至终都卖不出去,因为广东潮,如果不好好保养的话,编织包是会发霉的。
顾西穗也不记得那只包的价格了,但的确是她喜欢的很久的包。也不是买不起,就是不舍得。
姚梦玲却看了顾西穗一眼,就笑了,说:“好,就这个吧。”
……救……
顾西穗还没来得及感慨,就看着姚梦玲继续随便乱指着:“还有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有别的颜色吗?……OK,都要了。”
有钱人扫货,永远都是那么爽,完全可以不问价格地从柜台左边指到右边,跟划拉手机的解锁键似的,一个动作而已,所有人都跟着忙碌起来,算账的算账,买单的买单……
严云齐几乎把所有保安都调过来了,早上十点,刚好没什么客人。一行人跟在姚梦玲身后,最终她总共买了两百二十万的东西,其实也不算特别多,但……
刚好处在VIP积分回赠时期,太初又送了她一块价值50万的表,她看一眼,说:“怎么老是送表啊?能不能换成别的?”
“姚总您想要什么?”严云齐不卑不亢地问。
顾西穗那时才发现严云齐还真是有两下子,这样都不慌不忙的。
姚总却说:“我看他们那个满十万就送的面膜就挺好的,自己买又太贵,你能不能送我那个?”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笑了,严云齐也跟着笑,说:“当然,我这就给您打包。”
广东人其实很少说“您”这个字,严云齐的发音却标准得不可思议。
“我的车装不下,得另外派辆车,然后这个女孩子——”姚梦玲看了顾西穗一眼,道:“这个我带走了。”
“当然。”
严云齐忙不叠地鞠躬,帮着保安把各种纸袋一起提到停车场,顾西穗则从头懵逼到尾。
好的,被霸道总裁点名是什么感觉,她现在知道了。
其实知道了姚梦玲是谁之后,她就立即恢复了镇定,从头到尾都立在一边,协调着保安和柜姐,安静地充当女配角。只有在柜姐们推销那些男装的时候,她才简单地发表过了一些意见,明知道他们不差钱,但很多真的不合适。
第一次给权西森挑选衣服,她有些紧张,只是假装很冷静地拎过她喜欢的、又适合他的衣服。
那些西装、衬衫、卫衣……
从此以后,他的穿着将会打上她的烙印。
姚梦玲根本不表态,总是点点头,说:“好的。”
然后顾西穗跟严云齐及六个保安一道到了地下停车场,果不其然的,是那辆宾利。
一辆车装不下姚梦玲买的东西,于是姚梦玲的助理跟太初的商务车坐一辆,顾西穗则跟姚梦玲坐一辆。
上了车,门关上,姚梦玲又打量了顾西穗一会儿,才困惑地说:“你喜欢权西森什么啊?你这种女孩子不应该找个帅哥甜甜蜜蜜地拍拖吗?我老觉得权西森好无聊……”
顾西穗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时才害羞了起来,下意识维护权西森,道:“我也挺无聊的……”
“但你漂亮啊!”
跟权西森相比,姚梦玲才是个撩妹达人,广东这样一个人均靓女的地方,这样的赞美是没人当回事儿的,不过听到姚梦玲这样说,顾西穗还是很高兴。
姚梦玲舒舒服服地坐在宽敞的车内,托着腮,笑着问:“他没跟你说过他妈是谁吗?”
“没有!”
一提到这件事,顾西穗自己都先崩溃了,带着撒娇般的口吻,气恼地说:“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只是普通生意人的孩子而已!”
“也没错啊,在佛山,我们家的确挺普通的。”
佛山,珠三角最被外省人低估的地方,小小一座城市,既有碧桂园、美的这种巨无霸集团,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专业性极高的小公司。而外省人对佛山的印象则是:黄飞鸿、叶问、《寻味顺德》。
姚梦玲依然是托着腮打量着顾西穗,似乎对顾西穗很满意的样子,问:“权西森说你喜欢我啊?”
“是……”
顾西穗脸都快红了,扭扭捏捏地看着姚梦玲——啊!跟爱豆共乘一辆车的感觉,真是太梦幻了。
姚梦玲问:“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西穗想起关心悦,问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女人的人生,是一直都很难吗?”
谁知道她却毫不避讳地说:“是。”
“那特别难的时候怎么办呢?”
“熬过去。”她笑眯眯地说:“我一直觉得女人比男人有韧性的,男人都被宠坏了,哪知道什么是辛苦,遇到一点点挫折就大吼大叫的,weak!”
顾西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却泛红了。
“要是真计较起来,是没完没了的,不如专心做自己的事,继续往前走就对了,鲁迅不是说了嘛!路走的多了,就有路了。”
“可是……”
“委屈是吧?委屈就大哭一场咯,哭完就好了。”她自始至终都气定神闲地说:“我还挺喜欢那句话的,女人是水做的什么的,水当然柔软啦,但谁能离开水啊?你说是不是?水才是最有力量的,细则滴水穿石,聚则变成洪流,冷酷无情时是冰,平静时又是一面镜子……很多人都低估了水,但水也会自己低估自己的力量。”
顾西穗顿时醍醐灌顶。姚梦玲则笑着道:“权西森不行呐!女朋友都这么难过了,人居然不在。”
顾西穗却被这句话逗得笑出声了,道:“他在不在也解决不了问题……”
“在了总是好一点的,”姚梦玲说:“有个男人在就可以发泄一下怒气了,男朋友这种东西,不能发泄情绪要来干嘛?”
顾西穗彻底大笑起来,问:“你也会跟男人发泄情绪嘛?”
“哦,我可比你夸张多了,我发泄完,老公就跑了。”
顾西穗就又愣住了。
姚梦玲则笑着说:“你跟权西森还真不熟啊?他没跟你讲过他爸爸跟我一直异地的吗?”
“没……”顾西穗只是想起了她跟权西森讲名牌球鞋的那一天,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她当时以为他是单亲,现在才知道是分居。
“他这人想什么从来都不会说的,我老觉得当他女朋友好惨,非得不停地猜他在想什么才行。”姚梦玲一脸嫌弃地说:“不过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自以为深沉,其实连个陈述句都说不出来……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是真的笑出声了。
那不是什么婆婆和儿媳之间的对话,而是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对话。
见到了姚梦玲之后,顾西穗才知道权西森身上那种悠闲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他思索时的神态跟姚梦玲如出一辙,只不过姚梦玲更自如一些,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车内,耐心地看着顾西穗。
顾西穗忍不住继续问:“你会不会有特别怀疑自己的时候?”
“别提了,”姚梦玲摇头叹息,说:“年轻时每一天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想做个好太太,又想做个好妈妈,又想发财,又想更漂亮一点,又什么都不想干……心累!”
顾西穗被她的反应逗笑了,问:“那后来呢?”
“老了之后就好了。”姚梦玲很简单地说:“到时候不再受经期的荷尔蒙波动,我就开始心如止水,什么都不想了。”
“我特别讨厌月经,麻烦,又累。”她说:“好多人都觉得女人多愁善感,其实不过是内分泌的缘故,一个月总有那么一阵子,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不受控制地烦躁,直到年纪大了,荷尔蒙开始平稳,才发现,哦,原来也会过去的。”
多么奇妙的答案。
但深思之下,竟然很有道理。
“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世界好简单啊!什么都看明白了,也开始无所谓了,就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什么创业啦分居啦研究经济啦好像都不难,一拍脑袋冲了就是!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年纪也大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比视频里活泼多了,有种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的轻盈。即便已经年过五十了,动作却还是保持着年轻女孩子才有的那种利索和干练。顾西穗打量着她的寸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她怎么这么酷啊?
临到这会儿了,才知道姚梦玲为什么说权西森无聊了。
因为跟姚梦玲比起来,世上百分之九十久的人都会变得无聊。
顾西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问:“特别累的时候呢?”
“找件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咯!”姚梦玲侧头说:“我是打麻将——你会打麻将吗?回头我们一起打麻将好了!我就喜欢欺负年轻人,能从年轻人身上赢十块钱都觉得我自己还没老。到时候你多带点钱,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顾西穗还是笑着,之后鼓足勇气,问了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身家几百个亿,是什么感觉?”
她很清楚这个问题特别幼稚,但考虑到她有生之年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问这种问题了,她就决定不管不顾地冲了。
话音一落,连开车的司机都笑了。
姚梦玲笑了起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好好地上着班,财务部推门进来,说,市值超过一百亿了,哦一声,继续上班……然后过了一阵子,又突破两百亿了,哦一声,开始约法务和财务开会,毕竟超过两百亿,涉及的问题就比较多了……”
姚梦玲一脸愁闷,顾西穗望着她笑,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是,她真的相信她所说的那些。
因为梦玲电器的市值是在半年内从几十亿翻了三倍的,疫情的缘故,几乎每个平时不做饭的年轻人都急吼吼地开始下单,疯狂购买便利小家电,在那几个月里,梦玲电器也是创造过销售奇迹的。
姚梦玲感慨万千地说:“人年轻时最难存的是第一个十万,临到九万的时候就开始天天盯着账户数字了,恨不得一个小时去ATM机查询一次——你们这代人应该就不明白了,当时还没有网络银行,去银行问又不好意思。我当时每天上班下班午休时和睡觉前都去查,不断地想着那个数字,总觉马上就要破纪录了,结果总是有临时需要花钱的地方——交房租啦、家用电器坏啦、给孩子交学费啦……为了存够十万块,我省吃俭用了大半年,气都气死了!”
顾西穗被她逗笑了,没想到会跟她在这个话题下有共同点,忙不叠地点头,说:“我也是!之前快到十万时赶上要交房租,就跟房东说能不能宽严一周,就为了突破那个数字。”
“啊?你们这一代人也会这样吗?”她有点惊讶。
“那当然了!十万块好多钱啊!!!”
顾西穗尖叫道,姚梦玲就又笑了。
她像看一个孩子似的,心知肚明又宽容地看着顾西穗,顾西穗才再次问:“……所以是……权西森叫你来的么?”
“不是啦,是我自己想来的。”姚梦玲还是精神奕奕地笑着道:“反正迟早都是要见的,陈姨跟我说他有女朋友了,我问了半天才知道是在太初上班,又看到太初的新闻,就想来看看——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啊,总是要好奇的。”
顾西穗又笑了,笑完了,才发现这辆车是往她所在的处住开的。
怎么讲呢,豪车就是豪车,车厢内安静得像一个真空世界。她从上车后就彻底忘记周围的一切的了,临到车子减缓,扫了一眼车窗外的街景,才惊讶地看向姚梦玲。
姚梦玲还是笑着问:“权西森说你想买包啊?诺,你随便挑一个咯!”
顾西穗望着后面的橙色海洋,摇了摇头,说:“不要,人生的第一个爱马仕,我要自己买。”
姚梦玲顿时就笑了,很奇怪的,她们俩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那是跟钱无关的话题,跟包也没关系,而是有关好胜心。
“那就你喜欢的这个包好了。”姚梦玲侧身找了半天,翻出那个香奈儿的纸袋,递给顾西穗,说:“这个是我送你的,不是权西森送你的。”
她把那个纸袋塞进顾西穗怀里,顾西穗犹豫了好半天,才接下来。
车缓缓停下,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顾西穗却不舍得下车,恋恋不舍地看着姚梦玲。
姚梦玲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但如果……”顾西穗想问,比如说,分手了呢?
姚梦玲却抢先一步说:“分手了也是可以一起吃饭的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骂他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终于大笑了起来,之后才鼓足勇气,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脸红红地下车,看着姚梦玲冲她挥手。
然后车门关上,缓缓启动,消失在街头。
这百分之百是,她收到过的,人生最珍贵的礼物。
而权西森的电话则在半个小时候到达,问:“见到了?”
“对……”顾西穗几乎是亢奋地尖叫着:“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啊?”
“说过了啊。”他故意说:“是你说的你对我妈毫无兴趣。”
顾西穗回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句话的确是自己说的,恨不得当街自刎,却听到权西森问:“明天早上一起吃饭吗?”
“你要回来?”
“嗯。”
“好的。”顾西穗拎着那个纸袋走进小区,按下电梯按钮,擡头看了看电梯数字,用很轻的声音说:“权西森。”
“在。”
“谢谢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