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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半圆 正文 第49章 “很向往,想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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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很向往,想经历。”

    戴守峥愣了一下,便咧嘴笑了起来。

    林芳照更气了。

    她不想再搭理他,踢了拖鞋,飞身上炕,径直就去翻炕柜,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被褥。

    结果找遍了柜子,除了衣服就没有其他的。林芳照关上柜门,一屁股坐到了炕柜旁。

    戴守峥挠了两下下巴,安抚道,“没事,你睡被里,我睡外边。”

    “那你就感冒了,”林芳照伸手摸了一下炕,温度并不高,肯定是爸妈怕把他们热着了,没有使劲烧炕,“这边温度,赶北京能差出半个月,早晚两头凉。”

    戴守峥豁达道:“我穿着衣服睡呗,不要紧。咱家炕这么长,咱们一人睡一边。”

    “你怎么听不明白我说话呢?没被褥,你就感冒了。”

    “我木板床都能睡。”

    “我们家这不是木板床,是石板盘的炕,不等到早上就冰凉了。”林芳照皱着五官盯着这床褥子,想来跟他也解释不清楚了,可如果去跟妈妈要被褥,那就全露馅了。她手握拳头,在身边轻轻地捶了两下炕,之后心一横,“咱俩一人睡这褥子的三分之一,中间的三分之一空出来,你能不能做到?”

    戴守峥站在地上,看林芳照皱眉盯着他,他笑道,“能,这褥子这么大,我四分之一也够。”

    林芳照表情一松,“也不能那么委屈你。不过你放心,我睡觉老实,肯定不会碰你,你只要能保证不过界,就行。”

    戴守峥擡手在褥子边沿按下等分的两个印子,指着自己的那三分之一道,“你也放心,我整晚上都会躺得笔直,绝不越雷池半步。”

    林芳照抿了下嘴唇,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愣愣地盯着这床大花褥子,不觉间,就入了神。她真是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她不光跟人领了证,接下来,都要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这个婚假,可赶紧过了吧,她想快快回北京。回北京,就好了。

    她在心底念完这话,把整齐叠着的被子抖开,有点跟自己置气般地躺进了她的那三分之一,想了想,又把枕头往褥子外边拽了拽,然后盖上了这床正适合这个季节的薄被子。

    戴守峥看着林芳照这个样子,想要笑又怕被说,终于忍住,然后就开始解衬衫。

    林芳照一看戴守峥的动作,眼睛立马瞪圆了,刚要大叫一声,一想是在家里立马又扯了被子捂住嘴,低声质问,“戴守峥,你要干嘛!”

    “我?”戴守峥被堵了一口,“我要睡觉呀……”

    “那你脱什么衣服?”

    “……”戴守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那行吧,我不脱了,就这么囫囵个躺着。”

    林芳照提起被子彻底捂住脑袋,欲哭无泪地在被窝里跟自己低低地哼唧了一声,然后又掀开被子,“那你里面……穿衣服了吗?”

    “林芳照,”戴守峥顿时无比严肃道,“我没有光屁股蛋子穿裤子的习惯!”

    “哦……那行,你……你脱吧,我不看。”说着,林芳照背转了身。

    “看也没什么,我这是四角的,比那些游泳比赛的小布头,宽敞多了。”戴守峥仿佛能听到林芳照捂着被子在喘着粗气,他忍不住憋笑,可憋笑也不是件容易事,终于笑出了声。他看着林芳照,这家伙肯定被惹到了,又没法回头,所以在被窝里狠踢了一脚被子去撒气。

    之后,他脱了衬衫裤子,只剩下背心和四角裤,看了看这被子和褥子,把枕头挪到了自己那三分之一,然后也躺进了被窝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炕,也是第一次睡到炕。

    躺在这大炕上,他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屋子可真大,如果放到北京,单这一间屋,都够做成一套大开间的小户型了。

    脚底下就是窗户,窗帘已经拉上了,岳母细心,连窗帘都是龙凤呈祥的图案,他看着觉得非常有氛围。

    说来也怪,如果他到外地出差,多高级的酒店,都总是睡不舒服。经常认床,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是常事。

    而在这大火炕上,他是怎么躺怎么踏实。

    看来他先天的体质,就是注定要给东北人家做女婿的。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褥子,很松软,被子,也一样。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应该是棉花做的。比他盖的那些羊绒被,羽绒被,更舒服。

    他从小到大盖的被子,都是买现成的,不是这种能看出来一针一线的。

    还是这种被褥,躺起来更舒坦。

    他正在感受着这本来应该陌生,却出乎意料地舒适自如的环境,却听林芳照在旁边说道,“你放心,那彩礼钱,我爸妈不会要的。”

    戴守峥的神色收了收,“你当我是做样子的?”

    “谢谢你想这么周到,他们都感觉到你的诚意了。”

    “那你呢?”

    林芳照忍不住躺平了,转脸朝戴守峥道,“说实在的,我是很惊喜的,也感觉……很有面子。”说完她就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戴守峥朝林芳照侧过身,然后头枕着胳膊肘,“我觉得爸妈,还有我小舅子,都挺喜欢我。”

    听戴守峥这么自然地称呼着她家这几个人,林芳照瘪了瘪嘴,“你可真会笼络人心,我家里人,都被你拿下了。”

    “明明是真心换真心。”戴守峥笑道,“爸妈说,咱们还要大办呢。”

    “诶呀,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林芳照脸一皱,扭头盯着棚顶,“可愁死我了!”

    “爸说了,他找人看了,周六是好日子,中间也没几天了,咱还挺多事要办呢。”

    林芳照气得朝戴守峥侧过身,与他脸对脸躺着,“你答应的倒痛快,你就说你着急要回北京,以后有时间再说,不就得了吗?你说现在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办?”

    戴守峥眉峰一擡,“什么怎么办?办就行了。办个热热闹闹的大婚礼,把你的乡亲们都请来。”

    林芳照真被气到了,她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恨恨道,“戴守峥,你是被他俩果粒橙灌多了,是吧?”

    戴守峥觉得林芳照生起气来更可爱,“看你说的,虽说我们爷几个今天喝好了,我也是真心想办呐。”

    林芳照扭头不解问道:“为啥呀?你不嫌麻烦吗?”

    “我看《乡村爱情》里的那种婚礼,和北京我朋友那些中不中、洋不洋的,很不一样。我很向往村儿里的婚礼,还有大席,想经历。”

    林芳照一听这话,愣是半天没缓过劲,“你一北京土著,你看《乡村爱情》?”

    “我小时候还爱看《小二黑结婚》《饲养员赵大叔》呢。”

    林芳照没忍住“哦呦”叹了一声,“你怎么净看些‘山药蛋派’?”

    “因为我大姨夫的爸妈是西北农村的,所以我大姨夫对山药蛋派感情深厚,家里很多这样的书,我就跟着看,特别好看!”戴守峥感觉到有点热,往下扯了扯被子,“我不爱看那些辞藻华丽、无病呻吟的,我就喜欢朴实的,真诚的,不矫揉造作,扎实接地气的。”

    “唉……你倒真适合长在我们村儿。”林芳照擡起右手枕在后脑勺,“看来这次,其实是你这个北京长大的,要回村办婚礼。”

    戴守峥又有了笑,不过一提婚礼,他忽又想起另一件事,“阿照,咱们结婚照怎么办?”

    林芳照猛一扭头,“什么结婚照?”

    “晚饭的时候,咱妈不是问咱俩拍没拍结婚照吗?我不是说公司事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嘛,妈说县里有挺好的婚纱影楼。”

    林芳照腾地一下从被窝坐了起来,“你是不是也答应了?”

    “不是……”戴守峥已经逐渐适应了今天晚上林芳照的状态,“阿照,你不也答应了?”

    林芳照正色问他,“我答应了吗?”

    “林芳照,你不能不讲理啊,你答应了的。”戴守峥重重点头。

    林芳照皱眉盯着窗帘上互相追逐着的大花龙和大花凤凰,仔细一回想,便泄气地倒回了枕头上——

    可不是答应了吗?

    她一心想着无论妈妈说什么,她都要应着,结果被当时桌上三个男人推杯换盏的热情搞得走了神。她提起被子蒙住了头,低声哀嚎,“哎呀,怎么这么多的节外生枝!”

    “这怎么能说是‘节外生枝’呢?谁家办婚礼,不都挺麻烦的。”戴守峥的语气循循善诱的,就像在哄一个憋着火的小女孩,“再说,这村花一样的姑娘这么出息,还从北京带了对象回来结婚,你总得让乡亲们看看,小阿照女大十八变,现在当新娘子多漂亮呢。”

    “什么叫‘女大十八变’?”林芳照一把扯下被子瞪他道,“我打小就漂亮好吧?”

    “是是,阿照是从小漂亮到大。”

    林芳照心里躁得慌,回家之后的事,全都脱离了她的预期和掌控,现在是稍微一句不顺她心的,都能把她点着了。

    而这惹到她的人,偏偏又是她感觉最对不住的。

    她咬牙道:“戴守峥……我真是害惨你了,本来明后天,你就可以回北京的……”她喘了好几口粗气,随后擡手指了指墙上的开关,“你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辛苦你了,开关在你那边的墙上,关灯,睡吧。”

    戴守峥看着林芳照又背过身,忍不住笑着按下了开关。

    他安静地躺在自己这三分之一的地界里,本来还想着规划一下未来几天的安排,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旁边清浅的呼吸,这家伙应该是太乏了,这就睡着了。之后他脑子没转几转,自己,也给睡着了。

    这天晚上,他的头半夜,睡得特别香,温炕上铺棉褥子,软硬适度,温度也刚刚好,好久都没这么解乏了。

    但到了后半夜,他就开始做梦。

    乱七八糟的,什么梦都有。不是被浪里的海带缠了胳膊,就是被林子里的木头压了腿,还有被不知是什么的妖怪追着打。

    等终于外面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他感觉到天亮了,睁开眼睛一转头,这才知道大晚上的,他怎么净做些这样的梦。

    林芳照还在呼呼睡着,一点儿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枕头已经不在她脑袋底下了,只剩一半悬在炕沿上,另一半,马上就掉到地上了。

    身上也没被子,半个上身横躺在褥子外面,脸贴着炕,一只胳膊绕在头顶,一只胳膊搭在旁边她的衣服上。整个人,跟刚躺下的时候,转了整整90度。

    褥子上,她一条腿搭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只脚蹬在他的肋骨上,偶尔脚趾还会轻轻动一动,像是在梦里探索确认,这正在踹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戴守峥默默闭上了眼睛,任由林芳照又压又踢。

    昨晚睡觉前,是哪个家伙信誓旦旦地说,她“睡觉老实”来着?

    恐怕敦煌壁画里的飞天,也很难飞出这么个高难度的姿势。

    这究竟是个什么睡相!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以后,可有他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