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一早上，温单风从洗手间出来路过楼梯间消防通道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了进去，是陈星禾。
“干嘛？”他问。
陈星禾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拉近，她目露凶光威胁到：“如果你敢告诉任何人我们以前认识的事，我就会成为躲在你床底的人。”
温单风眨眨眼：“我相信你做得出来。”
“那就好。”
陈星禾打开门出去，温单风跟在她后面摇头叹气，真是好幼稚一个人。
很快上班，老洪九点半进公司，十点部门管理层开例会，员工们可以自行摸鱼。
老洪这个会开了两个小时，回来后他脸色阴郁。
他回到办公室打开了工作邮箱，最新修改好的员工培训和考核制度半小时前发过来了。
一小时前的会议上，原本负责员工培训和考核的艾雄展示了新的方案，跟内训部的这份雷同度很高，只是他的出发点不同。
老洪入职时间不长，很多事不知道。几个月前，战略部某已婚高管跟女同事搞婚外恋，高管的太太直接闹到了集团总经理面前。在老板的主持下，高管当场给太太写了认错保证书，回去后太太就拿着保证书跟他离婚了。因为涉及到两个员工，公司对他们展开调查，发现了不少损害其他员工的利益输送证据，公司只能开除那两个员工。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办公室恋情本来就是职场敏感问题，企业明文禁止不具备法律效应，但完全不管也不行，公司想把这件事通报集团以表示不支持办公室恋情的态度，但实际案例又牵扯到无辜员工的利益损失，一旦公开，会激发在职员工的不满情绪。于是这事就悄悄压下来了。
艾雄的提案正是从这件事出发，联合法务部对在职员工展开一系列员工关系、办公室性骚扰、商业秘密保密原则等培训考试。这些都在内训部的新方案中，但内训做这些的出发点带点宣传企业形象的目的，自然被艾雄的侧重点比下去，毕竟公司刚刚因为员工恋爱损失了两个人才。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但艾雄提交方案的时间太巧合，就算的这么准吗？连陈星禾说着玩的第一课讲劳务合同和离职纠纷都想到一块去了？
老洪没有证据。
他把参与这个项目的员工都叫进去旁敲侧击问了一遍，没人泄露，他又找陈星禾，问她有没有私下跟其他同事提过方案？
陈星禾说：“老大，上班时间我都不想谈工作了，何况下班呢。”
老洪：“那你可真棒，出去！”
“好嘞。”
老洪心里有怀疑，但也不能做什么，人力总监方总已经通过了艾雄的方案，让内训部提供协助。大家努力大半个月的方案就这么躺在老洪的邮箱里了。
抛开这件事，内训也有好消息。
负责团队建设的温单风做了集团运动会的策划提案，一年一次，团队参赛，不分个人奖项，公司将以团队成绩分配部门活动经费，这笔经费除了不能兑现用作奖金之外其余完全由获奖部门支配，也就是说获奖部门可以用这笔钱给每个同事买按摩椅冰箱微波炉甚至买台电视放在办公室休息时看都没人管，最后一名就要苦一年了。
该方案本周也通过了，内训牵头，人力和行政协作。
这原本是温单风一人负责的项目，老洪让陈星禾协助他，宣布了这个消息后会议室出现了奇怪的气氛，是不满，是怨气。
当天晚上，刘小雅跟艾雄吃饭，她抱怨道：“老洪果然让陈星禾温单风一起负责团建了。”
艾雄笑了笑说：“吃饭不聊工作，你不用担心。”
“什么意思？”
艾雄无奈地看着她：“小道消息啊小道消息，据我所知投诉陈星禾的人可不少，她今年应该很难通过考核了，再优秀的员工搞不好同事关系也不行，何况她只是专科毕业。公司对待员工一视同仁，谁工作努力谁浑水摸鱼都一清二楚。”
“谁啊？谁投诉她？是业务二部的孙开吗？上次他俩吵架来着，还是行政的赵立？”
“嗯？小赵跟她也有过节？”
“不是很清楚，据说陈星禾把人家骂哭了。”
“啊？她这么厉害吗？”
“你以为呢，所以我一直想不通，陈星禾工作又不认真态度还很差，居然能一直留在公司，而且她还是专科学历，又没有行业从业经验，工资还那么高？真的无语。现在老洪让她一起负责运动会她可高兴了，天天玩，我们倒成了干苦力的了。”
“领导安排工作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不过洪科毕竟是新来的，对大家的水平不了解也正常。好了不能再说了，吃饭吧。”
一周后，老洪收到直属上司方总的约谈，陪同的还有员工关怀部的负责人元嘉嘉，员工关怀部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处理投诉。
老洪入职有半年考核期，他现在每一步都很关键，这才刚展开工作就被上司约谈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没猜错，元嘉嘉这边收到了匿名投诉，投诉内容是洪科身为部门领导分配工作不公平，具体事件出于保护员工隐私的目的不能告知。今天叫洪科来是正常流程，元嘉嘉要求他当场回应投诉：“请你详细地对每一个团队成员作出评价并一一解释你对其工作安排的考虑。”
内训部门加上他十个人，洪科光解释这个问题就解释了一个小时。
元嘉嘉全程记录，洪科说完后提问：“请问我可以知道更多投诉内容吗？我的工作没做到位我改正也要知道哪里没做好。”
方总让元嘉嘉先去忙，他跟洪科聊：“常规流程别介意。”
洪科：“不会。”
方总再度提起前不久发生的那两位谈恋爱被开除的员工，讲完了他说：“你刚刚的陈述足以表明你短期内对自己团队成员的了解，也足以证明对你处事不公的投诉立不住脚。但为什么找你来呢？一是常规流程，二来是这次投诉背后的导火索。你的团队出现了一对情侣，因此其他成员不满工作安排，认为他们被分配干苦力，那对情侣成天带薪约会。”
“干苦力”三个字解释了一切，内训部门的工作都很辛苦枯燥，唯一“好玩”的就是运动会策划，情侣是哪两个不用多问。
“公司层面虽然没有禁止内部员工恋爱，但前车之鉴摆在那，现在又因为这种事导致团队不合影响团队效率，你要重视。”
洪科：“明白了，我想请问，我团队有人恋爱这事有确凿证据吗？”
方总：“后果已经产生，传言真假有意义吗？”
“明白。”
跟方总谈完，元嘉嘉又跟洪科谈了半小时，谈话内容是针对员工陈星禾的匿名投诉，不止一个。回到办公室，洪科感到疲惫，如果说之前人事抢先提案这事是他多虑，此刻洪科无比确信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内训部虽然是老部门，但一直不受重视，直到现在都还是人力下属部门，之前所有工作都是人事牵头，他们其实没什么主导权。如今洪科来了，带着独立改革的目标来的，他面试的时候跟总经理谈过，公司的目的是希望他能带队把内训做起来，不止是从人事独立出去，公司更支持洪科想要组建培训学院的目标。他上任后所有的工作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首当其冲威胁到的就是艾雄。
洪科回去后把团队成员的档案拉出来看了一遍，他明白了为什么陈星禾会被拉出来当靶子，她学历最低资历最浅工资也最低，其他成员都有各自的价值，比如学历过硬工作认真负责的温单风，比如有企业培训行业从业经验的刘小雅王岚，比如一直负责内训工作的周明李晓蕙。唯独陈星禾，开除她成本低，但对洪科的伤害很大。
洪科得保下陈星禾，虽然说陈星禾的散漫也一直让洪科头疼，有才华但没团队意识的员工和能力一般但踏实肯干的员工之间，洪科选后者，不过现在他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团队成员，否则下一个滚蛋的就是他了。
周五晚上温单风接到哥哥梁敬易电话让他去酒店接他，他在应酬。
温单风打车过去给他当司机。
梁敬易上车就问他：“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
“我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
“你们部门有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什么星河？”
“陈星禾，怎么了？”
“你们在谈恋爱？”
“啊？没有，我们是正常同事关系。”
“是吗，那就好。”
“你听谁说的？”
“传言。”
温单风看了副驾驶的哥哥一眼，什么传言能传到总经理耳朵里去？
梁敬易：“你也该谈恋爱了。”
温单风：“你自己谈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谈？”
“无聊。”
梁敬易笑了笑：“你要找女友最好别在公司找，就算找了，也别暴露你的身份，要让人知道你是我弟弟，那可不得了。”
温单风也笑：“个人经验吗？”
“哈哈！”
兄弟俩瞎聊着很快到家。
梁敬易比温单风大五岁，父母本来不要二胎的，但外公不肯，非要女儿再生一个，男孩女孩都行，必须跟女方姓，所以有了二胎温单风。温单风在教育家外公身边长大，受外公和妈妈影响，他想创业做培训，而梁敬易在爷爷身边长大，满脑子生意经。
周一部门例会，沟通完各项基本工作之后老洪特意把人事部正在推行的培训计划给大家讲了一遍，顺便安排人对接人事提过来的需求，也就是打杂跑腿。
他讲完后陈星禾发问：“这不是我们部门的吗？为什么我们成了打配合的？”
老洪看了她一眼：“这说明公司上下一心，都在为集团利益最大化而努力奋斗。”
陈星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想到老洪之前私下问她有没有泄露方案，再看看眼前这份，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
老洪：“如果没别的事就散会吧。”
陈星禾举手：“我有事。”
“什么事？”
“我觉得这个项目应该是我们部门主导，人事给我们打配合。”
老洪：“散会。”
他率先离开会议室，脸上带着笑容。他走后陈星禾对大家说：“这不是周明和晓蕙你们俩的策划案吗？怎么被人抢了呢？”
周明和晓蕙话都不想说，他俩已经郁闷两个礼拜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各自离开。
刘小雅回到工位后收到艾雄的微信，一个咖啡的表情，这是暗号，叫她去天台休息的意思。刘小雅借口走不开没去，她突然心慌起来，一点点详细回忆自己和艾雄的所有对话，确定自己没有透露任何方案内容才安心下来。
晚上八点，陈星禾跟妈妈看电视时接到温单风电话，他说有重要的事要找她面谈。
两人约在陈星禾家小区楼下。
温单风开门见山：“现在有同事到处谣传我们俩谈恋爱。”
陈星禾下巴都掉了：“哈？我和你？别搞笑了吧。”
温单风理解她的反应，很正常。他自己本来也不在意这个谣言，这种事没必要解释，谁主张谁举证清者自清，但他早就知道被开除的高管和女同事的事，一想到在这个特殊时刻造谣陈星禾跟同事恋爱背后的恶毒居心，他特意来找她提醒她。
陈星禾听得云里雾里，她还没从自己跟温单风是一对的惊悚里回过神，又听到什么高管婚外恋同事，又说什么有人要害她被开除……都是什么啊。
温单风见她毫不重视，他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方案泄露了？怎么都这么巧？现在又来说我们俩关系暧昧。”
陈星禾：“你的意思有人背后捣鬼？”
温单风：“我觉得是。”
陈星禾手扶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说：“我知道是谁。”
“谁？”
“你。”
“我？”
陈星禾一脸恍然大悟：“一切都能说通了。你暗恋我，高中就暗恋我，但作为手下败将你没勇气向优秀的我表白，多年后再见，我送你爷爷去医院也不怕他讹我，我身上人性的光辉让你再次沉沦，你跟踪我，追到我公司当我同事，共事以后想尽办法提醒我咱们是老相识，好不容易我承认了，你又企图制造谣言让我稀里糊涂对你产生感情，啧啧啧，居心叵测。”
温单风人都傻了，他半天说不出话，只想把陈星禾的脑子扒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陈星禾看着他：“Wendy啊，做人不要太偏执，放弃吧，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人。”
温单风想吐血：“陈星禾，你不当侦探简直是所有犯罪人员的损失。”
“随便你说什么。”
温单风再也不想跟她废话，“再见，以后在公司别跟我说话！”
陈星禾：“你忍得住就行。”
温单风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他又回头看，陈星禾也不知道是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的，她明明在往回走，居然在他回头的时候说：“别看我的背影！”
温单风气得跺脚：“Damn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