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隔天一早温单风如约来接她上班，陈星禾的大脑条件反射般冒出一句话叫“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幸亏没说。
因为温单风看到她就说：“虽然不确定你是否需要我接，但我昨天承诺了，就还是来了。”
陈星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的真挚坦诚让她相形见绌。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说脑子里那句调侃，自以为是带着傲慢无礼的调侃并不高明。
她应该为昨晚道歉才对，可她张不开口。不是骄傲封住了嘴，是后悔。
温单风很沉默，但他还是提前买了早餐。
到公司车库，下车前他问她：“下班后如果有时间，我有话跟你说。”
陈星禾：“好。”
陈星禾下午抽空去找了赵新，她没心情听他讲自己“辉煌”的过去，也没心情赔笑脸忍受二手烟，她开门见山。
“目前我们招聘的内训讲师分兼职和全职，兼职就一节课拿一份课时费，补贴式的，全职有完整的绩效体系，薪酬上不封顶。”
老赵笑了，这倒跟他们业务部的话术一样。
陈星禾：“全职内训师不是面向全集团公开选拔，是管理层内推，比如您的十年一线经验就是强有力的资质，具体待遇部分我们老大会跟您谈，我说说行业水平吧。如果是本身就有国家认证资格证2017年取消了的，按照助理初高级定底薪，这个证您去考不划算，第一对专科不友好，第二需要多年行业从业资历，但我们内训不需要证书，我们看实战培养教练型讲师。这是一些行业资料您参考看看。”
她又说：“对于经验丰富的业务员，如果没机会晋升，培训师是最佳选择，企业内训又是最容易成长的一条路。目前市面上的独立培训师都是算日薪的，之前外聘来的销售讲师一节课就2000，我听了他的课，还不如咱们自己人。”
陈星禾说完就走了，回到工位后她把全职报名链接发给了赵新。
下班前五分钟，赵新报了名，老洪很高兴，有了赵新带头，剩下的人就容易说服了。
老洪对陈星禾的沟通能力很满意，他发出邀请，让陈星禾做他的助理。
陈星禾问：“温单风呢？”
老洪：“他想带运营组。”
陈星禾理解，温单风说过要创业做培训机构。
陈星禾：“我考虑一下。”
老洪：“助理职位涨薪30%，周一给我答复。”
陈星禾：“好。”
下班后陈星禾跟温单风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说话，他提议先去吃饭，陈星禾拒绝了，没胃口。
“直接说吧。”
温单风把手插进口袋，站姿是想跟她保持拒绝的意思，陈星禾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们以后不要再……亲密接触了。”
陈星禾：“你是想说我不要再碰你了。”
温单风：“不是。因为这样很让我疑惑，每次你主动靠近会让我误会我们的关系在向前走，甚至我会觉得你是喜欢我的，但昨晚……”
陈星禾羞愧：“昨晚很抱歉。”
温单风露出理解的苦笑：“陈星禾，你说过你不想要任何东西，你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嗯……我在想是不是你可能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不管是没发觉还是不想承认，但你下意识的反应至少说明你对我没感觉。”
“是吗？”他到底还是想听她一句确定答复。
陈星禾看着他的眼睛，她很抱歉把温单风拉进自己混乱的生活，她依旧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她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但她知道是时候做正确的事了。
“抱歉，以后不会骚扰你了，就做同事。”
温单风心里好难过，他说：“不是你骚扰我，我也在主动配合，我是想说……”
“总之我很抱歉。”她笑着向他伸出手，“同事？”
温单风不肯握手，“我还是喜欢你，我的意思是…”
陈星禾打断他，“不要喜欢我！温单风，不要再喜欢我，我认真的。”
她逃也似的跑开，温单风咬紧牙关，心脏一阵阵的刺痛，他的话还没说完。
周六，陈星禾给他发微信：年底房子到期后我不再续约，请提前准备搬家。”
周一开始，陈星禾成了他的同事。对接工作时他们友好礼貌地沟通，开会时她次次避免跟他坐在一起，部门聚餐她也会跟他说笑，但她从来不肯单独和他进入无人的电梯。他们成了同事，比以前更好，也更糟糕的关系。
陈星禾接受了助理的工作，她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全职内训师的淘汰机制，老洪交给她一份预备役全职内训师名单，顺序不是按报名顺序排的，最后报名的赵新排在第一个，陈星禾立刻明白手头这份是“待开除员工名单”。
淘汰机制的严酷程度说是饥饿游戏也不过分了，陈星禾可以预见，像赵新这种在管理岗位上浑水摸鱼了几年的中年人，其竞争力无法跟年轻一代比较，就连体力都未必跟得上培训的强度。
尽管内训师由老洪带队一周培训一次，一次为期三天，但老洪只能培训概念，内训师本身还得具备相关技能，比如说课程形式，老赵还停留在只会把大段文字和图片堆到幻灯片上的阶段，而工龄只有两年的年轻同事却玩得转PPT做得出H5剪得出短视频也更懂社群运营，简而言之，这场淘汰赛不是菜鸟的游戏。
陈星禾要对内训师做全方位的考核评估就得了解行业，于是她开始大量看书，看行业报告，周末自费参加短期培训班体验培训师课程。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努力工作过了，时间就这么飞驰而过。
陈星禾整理行业分析报告发给老洪，老洪做培训十六年，看一眼陈星禾的提纲就知道全部内容，没有值得看的新东西。他没给她任何反馈，但是第二周，陈星禾主动更新了报告，这一次老洪看到了一组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新数据，他开始满意陈星禾工作的主动积极性。其实陈星禾不是他的第一人选，第一人选是周明，也问过小慧，但他俩都卯足劲要钻研课程开发和内训体系，对行政助理工作不感兴趣。
陈星禾的新房装修好了，她暂时还不能搬进去，房子得通风，她还得预约搬家整理员来帮忙收拾，搬家日子是萧雪找师傅算的，十月下旬了。
这周末，陈星禾在家看报告，正好陈宇航找她，陈星禾顺便让弟弟帮忙收集国外培训行业资讯给她。
陈宇航：“互联网就是解决既有空间属性，你整天挂在网上，应该好好修炼下搜索资讯能力。”
陈星禾：“我没有弟弟。”
陈宇航：“具体需要哪方面？”
陈星禾：“需要一些付美元或者生活在国外的人能接触到的方方面面的行业资讯。”
陈宇航几天后给她发来一堆资料和电子书，都是英文的，陈星禾英文底子还行，去国外旅行日常沟通问题不大，但纯英文行业分析报告看起来就有点吃力低效了，最新的几份报告日期都是当月的，得抓紧看。
陈星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单风，除了同事共享之外，她还记得他说想创业的事，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救吧，她把资料汇总发给了他。
她给他在线发，半天传不完，陈星禾急着出门就没关电脑让它慢慢传。
陈星禾跟朋友吃饭到一半收到温单风的微信，他大致浏览了那些报告，很惊喜，里面还有IPTA（国际职业培训师）和AACTP（国际注册培训师）等机构的课程资料，这些内部资料个人花钱报名参加培训就能学，但在网上搜集整理不容易。
温单风问她：“你怎么找到这么多资料的？”
陈星禾：“你英文好，一起整理吧，我太慢了。”
温单风：“好的，谢谢你。”
陈星禾：“没事。”
陈星禾晚上十点多才回家，她跟朋友喝了些酒，有一点点醉。等她走到楼下看到温单风的身影时，陈星禾开始怀疑自己的醉酒程度。
她没醉，是他来找她了。
“我有话跟你说，你听我说完可以吗？”
陈星禾点头，两人在小区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温单风问：“陈星禾，你给我分享那些资料，是代表你不生气了吗？”
陈星禾笑起来：“我没有对你生气，真的。”
“你有，你躲着我。”
陈星禾叹气，她躲着他是为他好，她不想伤害一个真诚的人。
温单风坐到她身边，他看着前方，月光把大树搬到地上，微风吹拂，树影歌唱。
他说：“在你亲我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跟哪个女孩接吻拥抱，但你亲了我之后，跟你接吻就变成了我心中萦绕不散的渴望，时时刻刻，挥之不去。”
“正常生理需求。”陈星禾说。
温单风轻轻摇头，“不。陈星禾，我了解自己，我不渴望跟姑娘亲密接触，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除了你。”
陈星禾：“会过去的。”
温单风像是没听到，他说：“我曾经翻到过一本杂志，里面有一篇论文提到了脑前额叶的功能，它控制人类的认知和行为。接吻拥抱是行为，在你之前我自我控制得很好，你亲了我之后，我开始渴望更多的亲吻拥抱，而我很清楚，这不是单纯的生理需求。因为我们是高级动物，我们的脑前额叶能控制约束我们的行为，我不想亲吻每一个陌生姑娘，只是你。”
陈星禾不想再听下去，她站起来，温单风抓住她的手腕。
“我上次跟你说停止亲密接触不是在指责你，是我想跟你接吻，但我不是计划性有目标的想吻你，我每天起床来到公司想的是好好工作，我没有计划着跟你接吻，那不是我起床的目标，可我看到你时，我就会想吻你。我没有在计划这件事，因为我喜欢你，喜欢是超越理性思维控制的东西，是脑前额叶停止功能的东西，是我本人不喜欢在公司亲热却无法抗拒跟你偷偷接吻的唯一原因。”
“陈星禾，这是我想跟你分享的我自己。”
陈星禾久久不语。
温单风这番话让她感动，她甚至能幻想出一个模糊但美好的画面，这是她想要的，她不否认。但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有另一个人对她说：瞧瞧这家伙，为了哄姑娘还看起了医学杂志。
这道声音的主人尖酸刻薄多疑敏感，是个面目可憎的丑角，但再丑，她的确是属于现在的陈星禾的一部分，她也得接受。
看着月光下这个赤诚真挚的男生，陈星禾内心无限悲伤。她感到疲惫，也许是酒精，也许是过往经历，高中开始她就拼了命地在往正确的道路上走，上了大专她没放弃自己，她一直在努力做正确的事爱正确的人，但她从未摘到过果实。
犯错就简单多了，虽然事后会后悔，但简单是一种快乐。
她真的不该招惹温单风。
下定决心，她说：“在公司亲你是因为违反规定偷偷亲热很好玩，刺激又性感，那是不对的不专业的错误的，但好玩。这就是我，我追求肤浅表面混乱短暂的快乐，我不想要严肃的关系，你的脑前额叶与爱情的理论很珍贵，别浪费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