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蔡崇志驾车到云州东部的商业区，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南方菜馆，点了几个热炒，又要了两瓶冰啤。
蔡崇志懒得把啤酒倒进杯子里，直接举起啤酒瓶，对乔盈盈说：“来！先干一个，今天辛苦了！”
乔盈盈也就着瓶子跟他碰了碰，一仰脖灌下去小半瓶，兴致重新高涨。
“老蔡！我跟你说实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卖力地干过活儿，照理你该给我发工资的。”
“我给你发！”蔡崇志言之凿凿，“先记账上，等回去一并算。”
乔盈盈笑得咯咯的，“我工资可不便宜。”
“我知道！就冲你下午那杠杠的演技也便宜不了。”蔡崇志感慨，“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请到赵总的女儿给我当助理呢！”
“可惜了，这么卖力也没要到一分钱……难怪我妈瞧不上我。”乔盈盈摇了摇头，仰脖子又想喝酒，被蔡崇志拦住。
“空腹喝太多酒不好，先吃饭吧。”他把米饭递过去，一边给彼此鼓劲儿，“不怪咱们不努力，怪甲方太狡猾。但是没关系，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绣花针！明天继续！”
乔盈盈接过饭碗，嘴一撇，“如果明天还是要不到怎么办？”
“那我真就赖客户公司不走了！”
乔盈盈笑道：“这话咱俩说过不止一遍了吧？结果还不是遇到麻烦溜得比泥鳅还快！”
“嗨！谁让咱脸皮薄呢！明天吧，明天死活要让脸皮厚起来，不厚起来日子没法过了！”
乔盈盈表扬他，“你这人虽然有点怂，不过脾气不错，心胸也宽，不认死理。”
“你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讲道理的时候也蛮讲道理的。”
“要不要我一表扬你你就立马回夸我啊？”
“那你说我夸得怎么样吧？受不受用？”
乔盈盈一抿嘴，“舒服！心尖儿上都开出花了！”
蔡崇志笑道：“那不得了！人得多听听好话心情才能保持愉悦，心情愉悦了人才能有理智。”
“你真该去当老师，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咱俩刚见面我不就说了嘛！讲道理我最在行了！”
“哈哈！等吃饱了你再好好跟我讲讲，以夸我为主啊！我这二十几年尽挨骂了，难得碰到个夸人高手，得听够本儿！”
“没问题！你先吃饭！”
乔盈盈确实饿了，白米饭就热菜，虽然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她香喷喷地吃下去两碗饭。
蔡崇志也端着碗慢慢吃，时不时朝乔盈盈瞟一眼，她吃饭的样子很可爱，神色专注，心无旁骛，把戒备和坏脾气都放下了，表情是单纯的满足，让蔡崇志莫名联想到农人丰收时的喜悦……
“你看我干吗？”乔盈盈忽然仰眸问。
蔡崇志一哂，“看你吃饭很香。”
“你自己吃不是更香？”
“你知道吃播吗？”
“知道啊！”
“你应该去试试，很有前途。”
“我才不要呢！”乔盈盈打了个嗝儿，拍拍胸脯放下碗筷，她吃得差不多了。
“我外公以前很喜欢看城市频道的‘梅梅来了’那档节目，梅梅就是吃播主持人，在全城搜索美食，然后吃给观众看。不过外公后来不爱看了，他说梅梅都吃出三个下巴来了，活脱脱一个小胖球！哈哈哈！”
蔡崇志也笑起来，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牙疼似的放下碗筷，捞起手机查看，唯恐又是张琛打来问讨债进展的。一看来显是张经理，不觉愣住。
乔盈盈察觉不对，伸脖子过来问：“怎么了？”
蔡崇志把手机屏给她看，乔盈盈也有点懵。
“他们，不会，真的，报警了吧？”
乔盈盈拧眉一思索，果断摇头，“不可能！要是报警了，不该是110打电话给你？或者警车直接开过来逮人了！”
“万一张经理是给咱们通风报信的呢？”
“他有那么好心？别废话了，你接一下不就知道了？”
蔡崇志面色凝重地按下了接听键，故作镇定问：“张经理，我们不在云州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张经理说：“好事儿！方总答应给你们结款子了。”
“啊？”蔡崇志差点惊掉一个下巴，“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不然我能给你打电话嘛！你那个女助理今天这么一闹，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公司欠你们钱不还了，大家议论纷纷的，影响不好。二来我们蒋总也怕你们，呵呵，主要是怕乔助理再找上门来。反正尾款也不算多，就说干脆给你们结了吧。这不，我刚把申请做完，今天就会打款，你过一小时查一下账看看。另外，方总有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让乔助理跟蒋总解释一下，好还他个清白……”
蔡崇志本来很激动，听到最后突然生气，“如果不解释，就不打款，是这意思？”
“不不不！”张经理忙说，“一码归一码。方总的意思呢，是我们公司有错在先，付款是应该的，但乔助理这么一闹，他们夫妻之间就不团结了。当然这事儿不急，你等收到款再说。”
蔡崇志心里舒服多了，“我考虑考虑吧！”
坐对面的乔盈盈眼见蔡崇志的表情跟过山车一样，从紧张到错愕，又从错愕到狂喜，再从狂喜跌回冷淡，她被好奇心搅得就差抓耳挠腮了，一见蔡崇志挂机，赶紧追问：“张经理怎么说？”
“他们要付尾款了！”蔡崇志把话说完，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眼睛里也闪烁起了畅快的笑意，“乔盈盈，真有你的！”
乔盈盈尖叫着猛拍桌子，“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再喝杯酒好好庆祝！”
“没问题！不过别在这儿吃了，咱找个酒吧痛痛快快地喝！”
在小酒馆，蔡崇志兴致勃勃拿起点单，“你想喝白的还是黄的？”
乔盈盈抓过点单往桌上一扔，“不急，等钱打过来再喝！”
“这么谨慎？
乔盈盈一脸精明，“免得白高兴了！”
她招手叫服务生，服务生以为他们要点喝的，兴冲冲跑过来。
乔盈盈朝他打了个响指，“两杯白开水！”
服务生愣了愣，“就，两杯白开水？”
蔡崇志觉得不好意思，转头看边上，乔盈盈则直视着服务生，“有问题吗？”
“……没。”
两杯凉白开很快端上桌来，乔盈盈喝着开水打量店内。
这家小酒馆也不是什么讲究的餐饮场所，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仅一街之隔。八点不到，酒馆里也没什么人，店堂里空桌子比客人多，几个年轻的服务生靠在吧台边轻轻说笑。气氛倒是挺柔和的。
蔡崇志没有乔盈盈的闲情逸致，他把白开水当白酒那么喝着，每隔几分钟就点开公司账户查看一眼，越看越浮躁，越看越怀疑人生。
乔盈盈很快察觉他情绪不太正常，歪脑袋问：“钱还没打过来？”
“没。”蔡崇志蹙眉收起手机，“不看了！”
“要不，你再打给张经理问问吧。”
“没事，再等会儿，别显得太性急了。”
“事实就是你很性急呀！”
“那也不能给对方看出来。所以不看了。”
乔盈盈笑，“你倒是沉得住气。”
蔡崇志自嘲，“被甲方虐惯了……我都做好今天不会打款的心理准备了。”
乔盈盈不依，“那怎么行！如果今天不打，咱们明天再杀过去，我再给他大闹一回天宫，保管比今天更激烈，更精彩！”
“你那么闹，很费力气的。”
“明天早上我多吃几个油饼！”
两人正说笑，蔡崇志手机叮咚响了下，他低头看，是张经理发来的微信：财务说打了，蔡总你查一下收到没有？
蔡崇志不抱多少希望地再次点开公司账户，数字果然有变化，新增三十万，不多不少。
他盯着总金额反复看了好几遍，内心长久的郁闷像锅里被加热的黄油一样缓缓化开，暖暖的，润润的。
“到账了！”他擡眸告诉乔盈盈。
“真的？”
蔡崇志再次把手机屏举给她看，乔盈盈的感受大概和他差不多，嘴角的笑意荡漾开去，像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蔡崇志知道，这笔钱对乔盈盈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但这是他俩共同奋斗的结果。她的喜悦令蔡崇志有种找到同盟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