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前咖啡馆，蔡崇志给乔盈盈点了一杯冰拿铁，自己则是一杯海盐摩卡，他取餐回来，刚坐下乔盈盈就拽着他说开了。
“我越琢磨越觉得这回有戏！丁总那公司在张村工业园，张村三号门出来正对着明月路，瑞茜被撞那个点，丁总不在公司，下落不明……”
“是暂时不明确，也许人真就在家给孩子过生日呢！”
“哎呀你别打岔嘛！一个一个来，先考虑是他的可能性。”乔盈盈努嘴，“思路都给你搅乱了。”
“行行！我不说了，听你的。”
“然后就是小林提供的信息，丁总的凯迪拉克大半个月没开公司来了，你想想为什么？”
“他把车藏起来了？”
“对！”乔盈盈用力一拍桌子，“他心虚了！”
蔡崇志朝两边看看，还好没人朝他们扔白眼。
“你轻点儿。”他提醒乔盈盈，“别这么激动，免得又犯错误，要保持冷静才能弄明白真相。”
乔盈盈瞪他，“我冷静着呢！”
“你说完了吗？”
“没呢？”
“那你继续。”
乔盈盈找了找思路，接着往下说，“如果那天晚上他不是在家陪女儿，而是在明月路上撞了人，他当然有理由撒谎，有理由心虚啦！”
蔡崇志点头，“推测成立。所以，他找借口离开公司，是去会情人了？”
“总不至于是为了躲债吧——你有那么重要么？”
“哈！”
“哈哈！”
蔡崇志想了想问：“那园区的监控里为什么没拍到他的车？”
乔盈盈一怔，“没有吗？”
“如果拍到，警方肯定早找他调查了，而且他七点就离开公司了，开车到出事地点要不了二十分钟，你朋友是九点多才被撞的，这里也说不通。”
乔盈盈鼓着腮帮，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起来，她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蔡崇志望着她此刻这副生动的表情，心里某处又软了，无声叹了口气，把视线从她脸上转开。
乔盈盈忽然敲敲桌子，“我想到了！”
蔡崇志回眸，看见她眼里重新注入光彩，“什么？”
“他七点离开公司，去了某个地方，九点再往回赶，回家给女儿过生日，来和去走的是同一条路，然后和瑞茜撞上。”
蔡崇志沉思，点头，“有道理……但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园区监控没拍到他的车？”
“时间太早？”
“交警查监控的时候，把时间拦在傍晚五点到十二点查的，五点那个时段下班车辆比较多，但查到的几辆凯迪拉克都没走明月路，所以交警才怀疑你朋友可能记错车子品牌了。”
“也许丁总绕路了呢？”乔盈盈不气馁，“咱们姑且这么假设，只要再查证一点，我就有把握这事儿和丁总脱不了关系——哎，需要你帮忙啊！”
“怎么帮？”
“你问问那个小林，知不知道丁总的情人住哪儿。”
蔡崇志为难，“这个怎么问啊？”
“直接问啊！”
蔡崇志嘟哝，“太八卦了吧？”
“那你打给他，然后我来问。”
“算了，还是我问吧！”
蔡崇志取出手机，边拨号边嘟哝，“这会儿可能在下班路上吧，不知道会不会接……”
小林几乎是秒接的电话，“蔡总！刚发你的信息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你太细心了。”
“嗨！小事一桩！我和司机班一个家伙是老乡，关系不错，一问就打听到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蔡崇志咧嘴，“那我不跟你客气了，还真有个事儿想问你。”
“你说！”
“你们丁总的那个相好，她住哪儿的？”
乔盈盈眼见蔡崇志接完电话，脸色都变了，又紧张又急躁，“说了吗？他知不知道？”
蔡崇志慢慢点头，“那个会计叫苏艳，住在——马基村。”
乔盈盈的眼睛亮得快能放电了，“八九不离十！除了个别疑点，大部分细节都能对上号了！那天晚上丁总绝对去了马基村！咱们的推理方向是对的，要不，再去一趟马基村？”
“去干嘛？”
“找那辆车啊！”
“就算人家肯让咱们进去一家家找，都这么多天了，车子肯定转移走了。”蔡崇志比她冷静，“再退一步，你找到车又能怎么样？一没监控二没证人，什么都说明不了。”
乔盈盈满脸不甘，“难不成只能放弃？都这么接近真相了！”
“除非丁总自己承认，否则，仅凭咱俩的推测不能给他定罪。”
乔盈盈冥思苦想，忽然握紧拳头说：“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蔡崇志望着她眼里狡黠的光芒，其实已猜到她在动什么脑筋，“你想，找他太太？”
乔盈盈诡谲一笑，“既然他怕他太太知道，那我们就找他太太说话！”
小林听蔡崇志说想要丁太太的手机号，先是一怔，然后自作聪明问：“是不是你们想找他太太的路子讨欠款？”
蔡崇志将错就错，“也不知道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见过丁太太吗？”
“见过两次，她很少来公司，好像在哪个外企当主管，也挺忙的，听说是个讲道理的人，找她说不定能行。你等我一下，我问问谁有她手机号，回头打给你。”
“太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
等回音的时间格外漫长，蔡崇志看表，快七点了，便对乔盈盈说：“要不我先送回去，不然你来不及陪赵总吃饭……”
“我刚给我妈发消息了，今天不过去吃了。”
蔡崇志蹙眉，“又变卦啊？”
“那种饭局，有我没我都一样，反正我去了也就是个摆设——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蔡崇志和乔盈盈虽然才认识六天，但已很清楚她的脾气，除非她自己想撒手，否则谁也别想劝动她。
“赵总怎么说？”
乔盈盈耸肩，“她没回我。”
小林在微信上把丁太太的手机号发了过来，还留了一段语音，“我从我那个司机老乡嘴里打听来的，他去机场接送过丁太太。他跟我说，丁太太不喜欢别人叫她丁太太，她姓冯，在公司做到运营副总了，你管她叫冯副总她会很高兴，另外你如果要拜访她的话，最好别空着手去，丁太太是浙江人，喜欢吃一种海鲜，叫……”
乔盈盈也听到了这段语音，叹道：“有这么个老乡朋友真值，领导的各种秘密都能掌握得明明白白。”
“我猜丁总和情人的秘密也是这位老乡泄露给丁太太的。”
乔盈盈笑嘻嘻说：“你以后找司机一定要慎重！”
“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不一定，你现在为业务操碎了心，等将来公司做大你有了闲心，搞不好也会走丁总的路子。”
“扯远了吧！”蔡崇志笑着打断乔盈盈的联想，“还是想想打给丁太太的电话该怎么说吧！”
两人商量了几种方案，都有漏洞，最后乔盈盈拍板，“不能提车祸的事，免得打草惊蛇，小林不是以为咱们找丁太太是为了要债吗？那就用这个借口好了！只要让丁总知道咱们随时可以找他太太爆料就行啦！”
蔡崇志觉得有道理，拿起手机拨号，拨完了手机就被乔盈盈抢过去，“我来跟她讲！”
丁太太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请问哪位？”
“是冯副总吧？你好，我是XX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姓乔。”
乔盈盈的自我介绍让丁太太困惑，“乔小姐？你是有投过简历给我么？”
“不是，我没打算跳槽，虽然我挺想跳的。”乔盈盈说着，调皮地向蔡崇志挤了挤眼睛，“可我手上还有几笔账没关，老板不让我走。”
丁太太大概以为她在开玩笑，语气冷淡下来，“有什么事请直说，我马上有个会要开。”
“是这样，丁总欠了我们公司一笔货款，拖好几个月了，一直不给付，我们去公司找丁总，他也不见我们，所以就想……”
“不好意思，我先生公司的事我从来不插手，你们还是直接找他谈吧……”
“冯副总！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打电话骚扰您，我也没别的诉求，请您和丁总打声招呼就成，我们现在还在他公司耗着等见他人呢！谢谢您啊！冯副总！”
乔盈盈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蔡崇志。
“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挂了！”乔盈盈努嘴，“跟我妈一个样儿！不高兴了对人就爱理不理的，做到高层的女人是不是脾气都这样啊？”
蔡崇志心说，你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现在怎么办？”
“等着！”乔盈盈敲敲桌子，“只要她给丁总打电话抱怨，丁总肯定得找你发火，那咱们放出去的饵就算喂到鱼嘴里了。我喊了那么多声冯副总，希望没白喊！”
“万一丁总知道了也不搭理咱们，把咱们撂一边呢？”
乔盈盈托腮沉思，“我觉得不会，丁？？？总刚犯过错误，太太差点要跟他离婚，他好不容易才把太太哄回来，现在太太抱怨被他的供应商打扰了，丁总不可能由着咱们再去骚扰他太太。”
蔡崇志眼睛朝她一瞟，“看不出你心思这么细腻。”
乔盈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的感情经验比你丰富多了！”
蔡崇志视线一转，没说话，乔盈盈也意识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隔阂，嘴一努，也看向别处。
“饿了。”乔盈盈嘟哝。
蔡崇志把视线转回来，“想吃什么？”
乔盈盈指指玻璃柜台，“来份乳酪蛋糕吧！”
蔡崇志买来蛋糕，两人就着剩下的咖啡吃完，手机还是毫无动静。
“我看没戏，还是各回各家吧！”蔡崇志没耐心了，“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乔盈盈不肯，“再等十分钟。”
“已经二十分钟了。他俩通五个电话都够了。”
“丁太太刚不是说她要开会吗？咱们的事对她来说又不是第一位的，得等她开完会才……”
蔡崇志直视她，“你是真的想弄清楚这事儿还是不想回家？”
乔盈盈瞪起眼睛，“当然是想弄清楚啦……”
“那就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我接到丁总的电话会告诉你。”
乔盈盈也火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两小时前还说过喜欢我，现在却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她控诉的时候嗓门略大，好几道目光冲着蔡崇志杀过来，把他当成渣男一般鄙夷，他感觉后脑勺上热辣辣的，好像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尴尬之间，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乔盈盈。
“干什么？”乔盈盈杀气腾腾问。
蔡崇志指指自己的嘴角，“这儿，擦擦。”
乔盈盈脸色缓和了些，举起纸巾擦嘴角的乳酪屑。
蔡崇志说：“你出来六天了，如果我是赵总也会很担心你，所以想你早点回去让赵总放心……”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蔡崇志住嘴，轻叹了口气，六天前他出发的时候，还在为“钱”所困，没想到旅行的终局竟然成了为“情”所困。转眸看窗外，天迅速黑了，夜色弥漫，有种昏黄的苍凉，他的眼睛也跟着暗下来，带一丝不知前路的茫然。
乔盈盈也一样，面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既爱又恨，提不起来又舍不得放下，行事一贯干净利落的她也变得矛盾辗转起来。
两人在各自的心事里沉浸得太投入，手机铃声响起时，都没太在意。
蔡崇志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稍微懵懂了一秒后终于反应过来。
“可能是丁总。”
一句话就让乔盈盈脸上的迷惘烟消云散了，她兴奋地搓搓手，“你先接——等等，用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