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有人逐浪，有人追岸。她是最重要抵达岸边的人。
季谒驱车前往郑若颜发来的地址，就在国贸附近一家KTV，难怪电话里听起来那么嘈杂。季谒不怎么去这种地方，心里有点抗拒，把车停进车库，给郑若颜打电话，让她下来在车里谈。
没过一会儿，郑若颜穿着轻薄的连衣裙，光腿踩着水钻凉鞋走了过来，才没多久，她又换了一套衣服。林霁予从前也是这样一天三换。她敲了敲季谒的车窗，季谒把车窗降下来，解开车门锁，利落地说了句：“上车谈。”
郑若颜不动，抱着臂，歪着头说：“车里聊有什么意思。上去陪我玩会儿啊。”
季谒皱眉：“我是来谈正事的。”
“不。”郑若颜摇摇手指，“你搞清楚本质，你是来求我的。”
季谒略一思考，随即关了车窗和车门，开门下车，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吧。”
郑若颜得逞一般，预约地跟上他，在他旁边探头：“你平时是不是都不来这种地方啊？”
见季谒不搭理她，她又自顾自挽住季谒的胳膊：“那你平常都做什么啊？喜欢些什么？不会活得跟老年人似的吧。”
季谒不动声色挣开她：“做一些你不会感兴趣的事。”
郑若颜还是靠过来，只是没有再次挽住季谒，而是贴近他的胳膊：“那你和你女朋友都做什么事呢？她平常做什么？她看上去好无聊啊。”
“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觉得很有意思。”季谒撇了一眼郑若颜，“比每天假装在做事，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强的多。”
“你在说什么啊？”郑若颜撇撇嘴表示不理解，“没钱怎么好好生活？给人打工，凑合活着，哪里有意思了？我看你也有毛病。”
季谒点点头：“是，我们都有毛病，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正事最好什么都别谈。”
两人说着，正好来到了郑若颜定的巨大包间，宽阔如夜场的偏厅。除了正常的KTV功能，甚至还请了一个DJ，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群魔乱舞。
季谒被郑若颜拉着，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离DJ台很近，吵得他头疼，只想快点聊完快点离开。
季谒穿得格格不入，和其他人相比格外正经，又是和郑若颜走在一起。他们一落座，就有人凑了上来。几个女孩挤到两人身边，试探着问郑若颜：“这个帅哥是谁啊？”
郑若颜毫不客气：“我的新目标，怎么样，极品吧，比你们看上的那些男的强多了。”
季谒身边的女孩听了这话，手搭在季谒肩膀上，凑近他说：“帅哥，被我们郑大小姐看上，你中大奖了。”
即便在林霁予最傲慢的时刻，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季谒，将他当成一件值得炫耀的物品，即将到手的猎物，360度地展示。林霁予只是告诉他，她看上他了，喜欢他，欣赏他，并未能够和他产生更深度的连结，轻松又磊落地付出。
要说中大奖，季谒早就中过了。
季谒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挪开女孩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在一片嘈杂里，严肃地与郑若颜推进话题：“我要投资力场二店，或者你们想要现在开始融资，我整体占股也没问题。”
郑若颜摇头晃脑：“可是我不缺钱啊。”
“分摊成本，分摊风险，增加背景更复杂更有实力的合伙人，一起矫正和把控未来发展的方向，对你们没有坏处。”季谒冷静道，“作为合伙人，我比你拿得出手，我跟你谈是尊重你，我也完全可以直接跟潘承宇谈。”
这倒是事实。郑若颜仔细想了想，她对健身行业一窍不通，也并不是力场的话事人，和潘承宇聊显然更方便。她与季谒当过竞争对手，他真的出马，她没有胜算。
郑若颜开口：“好，我是没问题，但我们需要和潘承宇再聊聊。”
季谒说：“好，那你约时间，通知我即可。”说罢，他站起身就要走。
每次见面，郑若颜对季谒的好感就多涨两分。眼见还没跟他呆上多大一会儿，他就要走，郑若颜有些着急，从一堆人中挤出起跟上他，拽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路走到走廊里。
“怎么这么无情，我都答应你了，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郑若颜摇了摇季谒。
季谒看着她：“郑小姐，请你明白，我有女朋友，我很爱她。就算没有女朋友，我跟你也不会有超过工作的关系。别费心了。再见。”
霍斯琪正在陪王逍应酬。
自从两人正式确定了关系，王逍经常把霍斯琪带着，也将她介绍给了身边的一群朋友，大大方方称她为女朋友。
男性同盟对此见怪不怪。王逍不是找小女朋友的个例，在他的圈子里，霍斯琪甚至不算是年纪最小的，两人也不是年龄差最大的。男士带女伴，女伴们也因此凑到一起去形成了一个圈子。霍斯琪和其中几个人相熟后，才知道各有各的模式。
她和王逍，算是正经恋爱，关系最为乏善可陈。还有非常经琢磨的几段，霍斯琪知道后，最初只当作八卦来听，很快就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兔死狐悲。
比如那个叫Ruby的女孩，出处未知，年纪未知，长久混迹于场面之上，经常换男伴。霍斯琪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跟在不同的人身边。后来一问，才知道，这种一般都是多点对多点的单次交易，Ruby手里有很多大哥储备，相应的，大哥们也认识诸多Ruby。
比如那个叫Belle的女孩，表演系大二。她和总是带着她的那位男士关系完全建立在金钱之上，按照现在的行情，每个月3万块就可以一个月几次的占有年轻女孩的美丽与青春。平时交往并不多，只有一些必要的时刻才会见面，比如有身体需求或者应酬的时刻。
比如那个叫Rebeca的女孩，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和她的男伴在一起已经有三四年了。她的男伴对她倒是不错，两人一看就是情侣模式。男人给她租了房子，日常相处完全是伴侣模式，同吃同游，喜欢什么就刷卡买，但是除了逢年过节，很少直接转账。由于没有“工资”，Rebeca日常还会做点小买卖，在朋友圈里卖卖二手奢侈品之类的，说出去就是一家线上二奢交易平台的主理人。
这些人和关系看上去南辕北辙，却有着同样的前提。那就是她们的对象，那些男士们，都还有家庭。
霍斯琪被王逍拉进过几个他的私人群，Rebeca在里面，Rebeca的男友也在里面。而那位男士朋友圈封面，是他和他夫人，大女儿、二女儿、小儿子一家五口。线下见面时，他手指上也明晃晃地戴着婚戒。
霍斯琪曾经开玩笑地问过王逍，问他们是不是一路人，是不是都还在婚姻续存期。王逍抱着她，向她保证，自己现在的确是单身状态。霍斯琪惶恐又甜蜜地想，虽然她和其他女孩都在一张桌子上，但是她与她们到底不一样。
有人逐浪，有人追岸。她是最重要抵达岸边的人。
更何况，每一次王逍介绍她，都比其他人对待女伴认真许多。她相信，千挑万选之后，她找到的是最好的对象，结婚只是早晚问题。
今天王逍也拉着霍斯琪过来国贸这边的KTV，还是老配置，几个平时一起玩德州和掼蛋的朋友，带着他们的小女朋友，周末一起聚聚。吃过饭，唱会儿歌消遣一下，再去某人家里打牌。
霍斯琪最近其实不是很舒服，总觉得有些憋闷，还会犯懒犯恶心。可能是因为有了王逍这层关系，心理上放松了许多，再加上身体不舒服，除了应该做的自媒体、直播和已有会员，已经不再努力进行拓客。所以连董宗源退课，她也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但工作量其实并未减少。霍斯琪心知肚明，陪伴王逍，本质上也是一种工作，是亲密关系上的隐形劳动。
王逍各方面的需求量都不算低，霍斯琪只能暗暗感慨，得亏她身体素质强悍，努力将工作与婚恋做了平衡。即便如此，她也时常有想要透口气的心思。
包房里烟熏火燎，几个男人正在品尝雪茄，霍斯琪的不舒适加重。见王逍与其他人相谈甚欢，她寻了个空档，悄悄溜出去透口气，刚在走廊上走几步，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条件反射，身手灵敏地往旁边交叉的路口一躲，探出两只眼睛，落在那两人身上。
她没看错，确实是郑若颜和季谒。两个人，她都在力场频繁地见到过。一个是她未来的老板郑若颜，一个则是林霁予的男朋友季谒。
从霍思琪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的侧影。郑若颜拉着季谒的胳膊，擡着头说些什么，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季谒倒也习以为常一般，任她拉着，耐心将她的话听完，随即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告别。
季谒转身离开后，郑若颜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久。
霍思琪存了个心眼，从看见两人那一刻，就拿出手机录了像。随后，趁着郑若颜不注意，又溜回了自己的包间。
王逍发现她不在，等她回来时，脸上已显出一些愠怒，一把拉过她，询问刚才去了哪里。她只得解释，有些不舒服，去了趟卫生间，又说了半天好话，王逍始终不依不饶，非要让她陪着唱一首男女对唱的歌。
霍思琪提了好几个意见，从《小酒窝》到《只对你有感觉》，王逍都不会唱。最后，还是听王逍的意思，选了一首《广岛之恋》。霍思琪心不在焉地陪着唱完，听了一溜声恭维，才把王逍哄的面色稍霁。
霍思琪得以自己独坐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反复观看这个视频，犹豫半晌，还是打开了和林霁予的聊天框，按了发送。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真遇到这种情况，她不受控地站在了她认为的自己人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