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证件是林州行最重要的工具,这段婚姻也是,是最重要的,可再重要,也是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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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的时候我提前一点发了消息告诉我妈我们已经到了,她说让我们直接上来就好,我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林州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胳膊,示意我停下,让到后面去。
“我来敲门。”
是我妈开的门,林州行提着东西微微欠身道:“叔叔阿姨好。”
“哎呀来就来嘛,提什么东西。”我妈假模假样的说些客套话,但迅速招呼我爸,“来,老邓,接一下。”
我爸迎着林州行往屋里去,我妈向上望了望他的背影,嘟囔道:“这么高啊。”
我得意起来,搂着我妈说悄悄话:“有点帅哦?”
“是帅的。”我妈说,“比你爸当年帅多了,我告诉你你能长成这样子,那都是我的基因!”
“那当然。”我赶紧附和,“追你的小伙子排到南京路那里去了,还拐弯呀!”
“就是说。”我妈意犹未尽道,“可惜选了你爸。”
我妈拉着我问了一堆在深圳的情况,问我吃的习不习惯住的好不好,却一直不提林州行,我都忍不住了:“妈,你怎么不问问我结婚的事?”
我妈迟疑了一下:“你自己考虑就好了。”
“你不管我了啊?”
“怎么会?”我妈点了下我的额头,“我养你二十几年还不清楚吗?你这孩子表面听话,其实心里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思虑太多,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决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想必是想好了,妈妈又能说什么呢。”
我心头一酸,低声叫了声:“妈。”
“人心是看不出来的,别说就这样见一面了,就算朝夕相处好几年,又能怎么样呢?”我妈握住我的手,“清清,往后,靠你自己了。”
我点点头,低头回握住妈妈的手,她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乔威的缘故,我爸这次显得很谨慎,又可能是因为林家的缘故,他问的都很客气,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林州行聊天,终于还是问道:“小林,你们两个结婚,你爸爸什么态度?”
提到林平舟,我不禁紧张起来,捏住指节,林州行说:“他不太管我,不算赞成,也不算反对。”
这回答其实还蛮诚实的,我爸和我妈对视一眼,然后乐呵呵地起身笑道:“抽烟吗?陪叔叔到阳台来一根?”
林州行点点头:“抽的。”
我爸抽的是美国烟,拆了一包新的CAMEL递给林州行,林州行不抽这个,我刚想起身拦一下,我妈一把摁住我,严肃道:“你别跟去。”
林州行倒是很自然地接了,但是却顺手塞进兜里,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点担心,还是往阳台那边看,我妈把我摁紧了,问起别的事来:“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想了想说:“明天吧。”
本来就只请了三天假,我们俩一起消失虽然不至于让林平舟和汪兰有什么警觉,但总归也不太好,所以计划是一天见我父母一天领证一天回程,马不停蹄,分秒必争。
我爸妈约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林州行说他送我们,先下去开车,问了一下餐厅地址,我说我发给你,林州行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加了叔叔了。”
我爸马上说:“对,小林,我发给你。”
这也太快了,好像林州行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似的,感觉他也没做什么,但就是仿佛顺理成章一样,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解决了。
我的确是个反应不够快的人,被我妈拍了一下才回神跟上,上了车我爸果然发现这和他的那辆XT5是同款车,兴致勃勃地和林州行聊了半天配置,其实林州行回复的并不殷切,但听得很认真,偶尔插上几句,我妈闲不住,也要加入对话打趣我爸,一时间我竟然成了车里最安静的那个。
我有点恍惚,到底谁是谁爸妈啊?
我就这样结婚了,婚前协议是早在深圳就签好的,林州行把户口本扔在车后座,拍照走流程签字,我就这样结婚了。
我妈对我的评价真的很深刻,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反应很慢的人,面对工作人员例行公事的“是否自愿且有完整意愿进行登记结婚?”的问询,林州行口齿清晰地说“是的”,而我愣了半天,才下意识回答:“嗯。”
“您好,证件上我们需要两个人一起照一张照片。”
“嗯。”林州行摘下茶色的墨镜,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拍吧。”
面对镜头我还是恍恍惚惚,只是仍然记得要微笑一下。
我就这样结婚了,捏着一张薄薄的证件,我们的名字被钢印连在一起,也许一般的小说故事到这里就是结局,可是我和林州行之间,几乎还什么都没有开始。
林州行没有理会我心绪的跌宕起伏,他从拿到证件开始就在拍照打电话,那张结婚证在手里停留了不超过五分钟就被寄往香港去办理遗产继承手续,Wilson会做好前期准备,等待林州行认为合适的时机,再通知林平舟。
这张证件是林州行最重要的工具,这段婚姻也是。
是最重要的,可再重要,也是工具,这样想着,我也没有什么更多伤春悲秋的情感了,回程飞机舷窗的阳光太刺眼,我也带上墨镜,准备睡一觉。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靠在林州行肩上,身上裹着一条飞机毯,我急忙起身,查看脸上被墨镜压出来的印子,看了看窗外,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宝安机场啊?”
“时间有限,只能买到经停票。”林州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下去喝杯咖啡吧,清醒一点。”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已经过了预计停留时间,窗外乌云密布,林州行坐在那里看杂志,我有点着急:“是不是飞不了了?”
“嗯。”他点了点耳侧,让我留意机场通报,我仔细听了一下,临时的恶劣天气情况积压了太多航班未飞,如果要排到我们这一班起飞,只怕要五个小时以上。
林少在贵宾室好好的休息,我去和地勤交涉,最终给出的结果是直接改签明天一早的航班,并且由航空公司安排今晚的住宿,我礼貌地表明谢意,林州行站在我身后提出要求:“要五星的。”
“好的,先生,房间紧张,但我会尽力为您安排。”航司小姐礼貌得体地询问道,“请问您,您两位,是情侣吗?”
我正想摇头,就听见林州行说:“是夫妻。”
“好的,马上为您安排。”
等待取行李耗费了一点时间,到达酒店时已经是黄昏,我问林州行为什么要那么说。
“什么?”
“夫妻。”
“不是吗?”
“可我总觉得。”我有点迟疑,“不太对。”
“你总得习惯,毕竟……”林州行一边说着一边刷开房间门,但忽然顿住了,显然发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我顺着他的视线往里面看,心里揶揄地笑了一声,帮他把话说完。
“毕竟夫妻就会被安排大床房,你干的好事,林州行。”
他轻轻皱眉,“啧”了一声。
酒店没有多余的房间,而这家是机场附近方圆二十公里最好的五星,我坐在床上仰头看林州行,享受着他微妙的尴尬,然后他说:“我去睡沙发。”
难得他有绅士风度,我说:“那也不至于,这床还是蛮大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了?”
“虽然我那样说了。”林州行看着我冷冷道,“但是邓清,我不是性冷淡。”
我咬住下唇闭了嘴,忽然心跳如擂鼓。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那样的灯光下,在蕴满了湿漉漉的水汽的浴室,林州行背对镜子,问我的那个问题,他问:“那结婚之后,还只是合伙人吗?”
他的确那样问了,但是我没有回答,于是林州行慢慢靠近过来,我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靠在冰凉的墙壁,凝结的一层水汽沾湿了我的衣服。可是林州行没有停下来,他就那样子贴近了,微微俯身下来,我不想输了气势,于是也鼓起勇气对视,深深凝望进他的眼睛里。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映着我自己,调整了半天心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说:“干嘛这么问?”
“因为我在思考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林州行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低声说,“我们结婚,是哪种结婚?”
他没有说下去,静静看着我的表情,显然我也已经想起了当时谈判时我自己说过的话,我问他结婚的定义,我问他我们结婚,是上床的那种,还是不上床的那种?
这种话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好像很帅,被对方提出来的时候只会让人心慌意乱,在那个瞬间我的确有点后悔。
浴室的雾气把体温蒸腾得更高,我攥着掌心调整着呼吸,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我看见他垂下来的发梢,被放大的鼻尖,还有那颗显眼又碍事的虎牙,探头探脑地从微微张开的唇边探出一点尖尖——林州行就要吻下来,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吻过,但是……
我偏开视线,大口喘了一下,轻咳一声,但声音出口却发虚:“反正……你不能强迫我。”
林州行低声笑了,笑声沙沙的,我有点怀疑他又在逗我,不免想转回视线狠狠瞪他,就在那时他很快印下来一个很轻的吻,我躲闪不及,侧脸草草地贴了一下,林州行笑说:“不会。”
然后他直起身子,放出一点空间来。
然后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