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美食不能在厕所里吃
冯式东刚入职的这周，为了让这位天降总监尽快熟悉各团队工作，束晴几乎寸步不离地配合他加班加点，深切体会到了乔温妮口中比总统还忙的工作强度，原本定好的本周部门聚餐也被延迟到下周。
一天连开六场会议，晚上十一点部门里还灯火通明，弄得大部分同事哀怨连连，疯狂向束晴打听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头。
束晴只能安慰：“过了这个月就好了，等冯总掌握大致工作就好了。”
实则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依照束晴多年来的看人经验，冯式东大概率是个卷王，否则不可能在精英牛马成群的互联网行业迅速占领独属于他的一片草原。等过两周他对所有小组的工作有了精准掌握，就会立刻大刀阔斧改革，技术部的加班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但束晴还是想的太美好，冯式东雷厉风行的速度比她猜测中更快。
熬完周五下班前的最后一个会议，束晴以为自己终于能放松片刻，准备回人力部做完一些堆积的杂事便下班，冯式东却前脚刚迈出会议室，后脚便给她发钉钉。
来我办公室一趟。
束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把手机屏幕拍在办公桌上，揉了揉脖子，深深叹了口气。旁边的同事问她：“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新来的总监这么变态？”
束晴低声念叨：“何止变态。”
说完她还是打起精神，补了妆和口红，精神满面地往技术总监办公室去。
冯式东从高更鞋嗒嗒嗒的频率就听出束晴来了，没等她敲门，他就说：“请进。”
束晴开门进来，他又说：“坐吧，有点事和你商量一下。”
屁股刚碰上椅子，冯式东便把办公桌上的大显示屏转到束晴面前，站在她身边指着屏幕中的两张思维导图分析。
“这是我这两天做的项目和人员划分。目前我们所在的技术二部共有67人，7个正在进行的项目，理论上每个项目分配9-10人，实际上你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但似乎不太合理。”
束晴刚想解释，冯式东拦住她的话，敲了敲屏幕强调：“7个项目，没有一个盈利。”
“CRM组预计今年底就能实现盈亏平衡。”束晴说：“人员配置是按照项目难度划分的，我认为合理，只是我们刚好每个项目的工作量比较平均而已。”
冯式东皱眉，“既然CRM组有起色，说明产品已经趋于稳定，为什么还需要配置三个前端开发，他们日常工作饱和吗？”
尽管束晴是技术部门的HRBP，比负责其他部门的人力同事更懂产品开发流程，但也只是皮毛，更何况是新产品孵化，工作中的细节和准确的工作量评估她不能完全把握，但人员配置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束晴说：“三个前端是他们团队组长提出的产品更新叠代需求，前总监同意的，而且他们的确经常加班。”
冯式东微曲膝盖，半靠在办公桌前，抱着臂，他透过玻璃墙，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大办公室，若有所思道：“据我观察，CRM组每天都有1-2个人加班，每天加班的人也不重复，其余人到点就走。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他这话的深层含义十分明显，组里成员私下商量好轮流加班，做足样子给别人看。
束晴盯着屏幕上的两张图思考，确实有可能存在冯式东所说的问题，只是她负责技术一部和二部两个部门的BP工作，很容易忽视这些小细节。
技术一部负责开发公司的核心产品Tradewave外汇结算平台，人员有近两百，也是束晴的工作重点。
技术二部则有多条新产品线，尝试为公司打造出第二个盈利点，截止目前还没有亮眼的产品，况且技术二部的总监位置空置近两个月，直到冯式东入职。此前高层管理者也不太重视这个部门，束晴单打独斗自然不能面面俱到。
束晴同意他的话，“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下周有空我会和他们谈一谈。”
冯式东把视线转到束晴身上，临近下班的点，带妆一天的脸依旧精致，皮肤在大屏幕光的照射下没有一丝瑕疵，只有眼下的淡淡泛青暗示她的疲劳。
冯式东俯身握住鼠标操作：“另外还有几个组的人员划分我也觉得不太合理，都在这两张图中批注了，我现在发给你。”
束晴道谢，这本应该是她的工作，冯式东却替她做了。但她的感谢还没持续两秒，就被冯式东接下来的话击得烟消云散。
“那麻烦下周一下班前给我一份新的岗位划分方案和关键岗位说明书。我希望至少在职能划分这件事上，我们是对齐的，好吗？”
没有立刻听到回答，冯式东还转头看着她，假惺惺地问：“方便吗？这个比较着急，或者我和你的主管打声招呼，别的事先放一放。”
束晴想立刻破口大骂，但几天相处下来，束晴发现冯式东总有这种本事，把命令的话说成征求意见的模式，让人无法拒绝，有苦难言。
“不用了，我没问题。”束晴努力笑着答应，又明嘲暗讽道：“这周每天跟着你们开会和整理材料，我都快成技术二部的部门助理了。”
冯式东装听不懂，再次温和地说：“辛苦了。”
束晴气绝，站起身礼貌地挥挥手告别，接着迅速往外走，高更鞋还是同样嗒嗒嗒的频率，只是更加急促。
冯式东在她离开后才关上办公室门，提了提半边嘴角，心想HRBP和部门助理，在他这里根本就没有区别。
等束晴回办公室做完剩余的工作，早已过了下班的点，周五大家都走得早，整个人力部只剩下她一个人，束晴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好几通未接来电，才想起今天和凌灵约了晚饭，现在已经离约定的见面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束晴赶紧拨回去，接电话的却是乔温妮：“亲，你终于要下班了吗，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凌灵紧接着说：“周五了还这么拼，晴晴你可能需要开启上班防沉迷模式。”
束晴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收拾包边回应她们的调侃：“对不起啦，刚才被新来的总监叫去谈话，就给忙忘了。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们。”
凌灵说：“温妮的车就停在你们公司门口呀，快下来。”
束晴奇怪，“写字楼门口不是不让停车吗。”
“给了保安两百块，他死活不答应。”乔温妮出手阔绰，语气也阔绰：“我加到五百，他马上让我停了。”
束晴笑着说：“还是乔老板有办法。先不说了，马上下来，等我。”她挂断电话，关掉部门里的灯，关上门，快步往电梯间走。
冯式东竟然也刚下班，手提电脑包，在电梯前叉腰站着，微微垂肩，盯着跳动的数字楼层发呆。听见束晴的脚步声，他回过神来，只朝她点了下头，很快调整站姿，恢复成她平时看到的样子。
这几天束晴早就习惯冯式东不会和她说工作以外的话，偶尔她会多说一两句，避免尴尬的氛围。但今天刚被他气过，束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两人像陌生人般一前一后进入电梯，一分钟后又一前一后出电梯，走向写字楼出口。
束晴一眼就看到门口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开着敞篷，凌灵和乔温妮坐在前排，两人都只穿了几块布，还戴着墨镜，抹着大红唇，看见束晴后浮夸地朝她挥手。
束晴刚想回应，乔温妮大声喊：“冯式东，好久不见啊，你去哪，我载你一程！”
“好久不见。”冯式东擡了擡手打招呼，表情和语气明显敷衍，“我开车了，不打扰你们玩，回见。”
见束晴坐进后排，凌灵赶紧从副驾探头过来，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位新总监看起来是你的型哎，和你上次发给我的照片一个款。”
束晴脱掉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小吊带，一边拆发绳一边说：“举个例子，就算是你很喜欢吃的一道菜，也只能在餐厅里吃，不能在厕所里吃。”
乔温妮正在发动车子，听见这话笑到油门都踩不稳。
凌灵竖起大拇指夸赞她：“经典，我觉得这段能拍进我的vlog里。”男人的话题就此揭过，她抖了抖束晴刚放下的长卷发，问她：“你这头发烫的不错哎，是上回我给你推荐的那个Tony吗？”
束晴随意拨开头发，“早上自己卷的，上周末没空去弄头发，这周…明后天再看吧，也不一定有时间。”说完她又在心里暗骂冯式东，接着联想到周凯盛，最后反应过来这个时间段乔温妮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温妮，今天周五啊，你不是应该和老公一起回家吃饭吗？”每周五是乔温妮家雷打不动的聚餐时间，身边的朋友都知道。
乔温妮哼了一声：“不去，吵架了。”
“又和你爸吵架了，还是和周凯盛吵架了？”
乔温妮不回答，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副新的墨镜，扔到后座束晴的怀里，大喊：“难得聚一次，别提男人扫兴了，OK？”
凌灵举着手大喊：“OKK！”
束晴做了个缝嘴的动作，笑着戴上墨镜，跑车风太大刺眼睛。她把胳膊架在车门上，任由身体陷在座椅里，被风吹得轻飘飘，像她的头发一样晃在晚风里。
电台放着《日落大道》，四周无数写字楼的外墙被夕阳映得火红，是大城市中难得的温暖时刻。她们的跑车迅速驶过一座桥，束晴看见桥上有个熟悉的背影，站在一辆黑色的suv旁，举着手机，镜头对着晚霞。
但乔温妮把车开太快了，画面只在眼前一闪而过，束晴眨了眨眼，像那张在她眼前只停留半秒的单寸照，束晴依旧没有丝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