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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女裁缝 正文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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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更新◎

    埃洛伊斯睡着在车厢内,被马车夫叫起来的时候,她头痛欲裂。

    看来香槟是这个世界上最害人的东西。

    外面已经有些微微亮,天际线远处有黑烟从烟囱滚滚往外冒,它预示着这里的位置,是内城。

    “这位小姐,你说的银行地方到了。”马车夫敲敲车壁。

    “噢。”埃洛伊斯从车上爬下来,她打算离开,忽然看见座位上亮闪闪,并刻有花纹的东西。

    噢,那是温斯顿.默肯的怀表,埃洛伊斯闭了闭眼……那可真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原始又与文明类似。

    她那张依旧留着面具勒紧时红印的脸,神色无比冷漠且平静,又仔细找了找座位上还有没有落下别的东西。

    还好,汇票没有掉出来,即使是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也存放的很好。

    埃洛伊斯把表拿起来,她走下车,捋了捋挡在眼角的头发,又咳嗽两声,步履有些发虚的朝银行附近的小街走去。

    银行还没有开门,这会儿她蹲在阶梯上等实在太突兀,埃洛伊斯预备让自己清醒那么一小会儿。

    真是割裂的生活,上一秒还在那种地方,下一秒就得继续泡在这城市里吹风。

    埃洛伊斯在一处贩刚开门的卖香烟的小摊贩跟前停下。

    她站了许久选出来一支最廉价,价格仅仅为几美分的手工卷烟,又问摊贩借了火,她让冷风刮走她身上的气味,搓了搓脸。

    抿上一口,焦油味儿实在呛人,她再次咳嗽一声,立即决定让冷风来吸走它的另外的一半。

    就当是她邀请这偌大纽约来抽的吧。

    为今天的奇遇,埃洛伊斯站在原地,她靠着坚硬的墙壁进行了一次系统性回忆。

    第一次见温斯顿.默肯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酒店里。

    那个时候,她对套房里的先生有些好奇,但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心里全部都是怎么铲灰。

    连头都不敢完全擡起来,即使是偷瞄,也没有今天,在面具和‘詹尔茨小姐’这个身份的覆盖下那么肆意。

    想起他那些局促的反应,埃洛伊斯有些想乐。

    她一个手拿针线的人,被小姐选中,获得这种荒唐境遇,也获得了一次让这辈子都无法接触的有钱人不适的机会,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痛快。

    不过,痛快过了,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呢?埃洛伊斯又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她开始回忆在舞会上见到的一切。

    冷风将烟雾吹成一片白,太阳又重新升起,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埃洛伊斯依靠的墙壁长着青苔,她被一名拉着板车的中年男人呵斥一声,又灰溜溜的让开路。

    换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她蹲下,将裙摆收进怀里,继续抽一口烟,试图获得点尼古丁带来的平静。

    盯着路人穿梭过的鞋履看,过了许久,她又才站起身,整理身上穿着深色棉布制成的外套衣摆。

    这衣服,她就做了两身换洗的,如今已经有些脱色,透出斑驳的痕迹,这代表这衣料本身的质量不足以做成浅色,但她却不想换掉。

    银行开门了,埃洛伊斯压抑住神思,从边角走进去,再出门时,她的口袋里多出来十张金本位百元美钞。

    这里距离店铺不算特别远,仅仅隔着两刻钟的路程,但巨额财产在身,她依旧绕行半条街,奢侈地掏钱,在街角乘坐马车。

    抵达店铺的后门时,她又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

    而门板的背后,一个忙碌的世界正在运行,帮厨的水壶里,依旧沸腾并冒着热气,学徒们,助手们在店内穿梭。

    埃洛伊斯走进去,心里踏实下来,步履飞快的前往更衣室,又前往露丝太太的办公室,崭新工作排在眼前。

    首先,这一周的学徒手工品急需设计,她必须率先完成,赶在所有人之前,安柏瓦现在整日扎在楼下协助忙碌的康奈斯,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够帮得上的。

    这周的工作依旧是两顶女帽,两双手套。

    埃洛伊斯回忆起舞会上那些贵妇人的穿戴,貌似如今的顶层上流社会审美已经发展到了从繁到简的倾向。

    拥有华丽折皱的尾拖巴斯尔裙,被更平滑优雅的线条取代,贵妇们更倾向于不加修饰的凸显身材曲线,半透明薄纱比蕾丝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埃洛伊斯先推开窗户,在已经被收拾好的工作台上摆开工具,才开始伏案工作,隔壁的范妮也同样如此。

    过程中只有黛西来过几次,等她有了喘息的空隙,已经是中午的午餐时间。

    “要不我们去看看安柏瓦哪里怎么样了?”范妮从椅子上站起身,她伸懒腰,活动筋骨,手臂揽住埃洛伊斯薄薄的肩膀,搡了搡。

    埃洛伊斯将羽毛笔擦干净,合好瓶盖,与范妮对上眼,彼此交换一些赞同。

    “我看行。”

    康奈斯的办公室在一楼,他又没有什么裁缝师应该有的架子,工作间没什么规矩,故而,但凡胆大点的学徒或助手,偶尔都会路过瞄一眼。

    关于詹尔茨小姐的追加订单,设计图已经完成了,挂在正中央的软木板上,康奈斯与安柏瓦正在一同研究露丝太太交来的新订单。

    分别是一位中年贵妇,以及一位年轻淑女的订单,围度数据,他们二人已经带着学徒上门测量了出来。

    埃洛伊斯与范妮先在大门敞开的门外往里面瞧。

    她们看见了墙上的设计图。

    那设计图很有哈尔斯与老裁缝的遗风。

    埃洛伊斯目测着,心中却有些打鼓,这跟她在上流社会看到的那些趋势相比,有些略微的滞后。

    但她暂时克制着这种感觉,与范妮交流起来。

    “看起来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客人的要求…”范妮点着下巴评说。

    埃洛伊斯想说点什么,但她看到的那些东西,又看见那两个可以随意施展想法的男裁缝,忽然释然。

    反正,那些她观察到东西无法借用任何理由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作为一个不应该接触过本时代上流阶层的姑娘,若是她能随意就把流行趋势讲出来,恐怕没人信。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没好处,埃洛伊斯打算先观察一阵子,她还需要一些验证,看看自己的眼光是否正确,如果正确,那么证明她独立出去的时机到了。

    …

    “你要拒绝这门婚事”

    乔约翰睁大双眼,他叉起一块牛舌塞进嘴里,思索了半天,似乎想不出来他会说什么理由。

    温斯顿搅动汤匙,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大座钟在角落规律的“咔哒”着。

    他回头看一眼时间,才回答乔约翰:“是的,或许你说的没错,第一眼看起来理想的人,接触起来有可能会发现她并不适合。”

    套间门外,进屋来铲炉灰的人提着桶子经过。

    温斯顿看过去,又不留痕迹的挪开目光,他放下汤匙,感觉自己好像饱了,但早餐基本没动,这不是他的习惯,于是他又继续开始机械动作,用敲蛋器开出完美的蛋壳。

    “我就说嘛!”乔约翰摸摸下巴。

    乔约翰作为一个花花公子,他向温斯顿试探性的询问了,这位小姐可能存在的任何缺点。

    “……她。”

    她唯一的问题是,没有让他看清面具下的样子。

    见温斯顿说不出个所以然,乔约翰翻了个白眼,继续用餐。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动静,侍者进屋里来,对着即将用餐完毕的两位贵客说道:

    “晨报给您送来了一封加急的信。”

    他接过,拆开,就着日光看清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他们在报备一则消息。

    竟然与自己还有些关联。

    詹尔茨家族的新主人泄露出机密文件,这可能会毁了这整个家族的名誉,甚至主使会入狱,且不知为何,其他报社也收到了机密文件的其他部分,这事情压不住。

    所以,晨报在询问他的意思,该怎么办。

    侍者送来回信使用的纸笔。

    温斯顿捏着笔,沉默一会儿,他完全明白了。

    关于舞会上他遇到的人,其实只是这其中的计划一环。

    他想过许多可能,会不会是他自己看错了,又或者是他想错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情,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但现在看来,十分有可能,他遇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仆,或者真的是一个清理壁炉的姑娘。

    或许她真是他曾经看见过的某个,举着刷子清理壁炉的人,但他从未注意过这些作用如同烛台一样的人物。

    那么,他能在什么合理的情况下才会再次遇见她

    等等,说不定对方十分不想再次遇见他,她应当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生出这么大胆子的吧?温斯顿甚至都有些佩服了。

    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她应该怎么回家呢?

    她会叫什么名字?

    等等,他认为自己似乎越想越歪,待温斯顿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回信用的纸面上,画出来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不该好奇,也没必要追究,一切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他将纸面折好,温斯顿对等在一旁的侍者答复道:

    “替我回个口信,就说……顺其自然,等等,你知道最近酒店有什么清洁工辞职吗?”

    侍者摇头:“默肯先生,我是新来的,在圣诞前后,酒店裁撤了一大批员工,如果您想找人,可能有些困难。”

    “你问这个做什么?找谁”乔约翰擦擦嘴角,他狐疑地看过来。

    温斯顿有些心虚,又反应过来,好像没什么好心虚的。

    “我不想找谁。”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