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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娘子山食纪 正文 第82章 做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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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油重辣的芋头鸡吃的时候得劲,吃完了口舌发干,陶椿让邬常安拿个铜壶出来,她从装雪的大水缸里舀两瓢干净的雪倒壶里,铜壶架炉子上,再丢一把山楂煮着。

    年婶子拿几根棍子搭火炉上,炉子大了,铜壶小了,不用东西支着,壶会倾斜下去。

    “这批火炉做大了,只能配这个砂锅用。”陵长说,“我家也是,往年做的陶罐放今年做的火炉上能掉下去,吃过饭想烧个水还得换个炉子。你们捏陶做炉子的时候忘记这一点了吧?”

    陶椿抿嘴笑,“明年按这个炉子的大小做一批陶罐,到时候不是又能卖一批陶器了。”

    陵长沉默了,他指着陶椿点了点,无奈地笑了。

    一股冷风吹进来,邬常安发现狗把灶门拱开了,一个黑嘴筒子钻了进来,黝黑湿润的狗鼻子不住翕动。他捡起地上的鸡骨头扔出去,站在檐下说:“没剩菜了,吃了骨头就回牛棚待着,过一会儿看你们女主人练不练箭,她要是射到鸟了,你们吃鸟肉。”

    屋里,年婶子听到这话,说:“这是个练箭的好法子,你要是能十拿九稳地射中天上的飞鸟,进了山林,兔子野鸡十射九中,遇到狼和野猪只要不是孤身一人,你就不用慌张逃命,反而能取它们的命。”

    说罢,她杵老头子一下,提醒说:“你

    别忘跟山陵使讨要弓箭了,陶椿等着用。”

    “没忘没忘,不过我等闲遇不到他。等正旦过后吧,他眼下估计在筹备帝陵祭祀的事。过了正旦,他可能会带人转过来祭拜公主陵。”陵长说。

    正旦就是正月初一,每年岁暮,皇帝会遣官进山祭拜先祖,绝大部分官员只需前往帝陵祭拜,离得近的陪葬墓也会有官员前来奉上祭品和悼词,像定远侯年年都有朝廷官员去祭拜。而安庆公主陵离帝陵有一天半的路程,等闲不会有官员过来,但若是安庆公主的后辈哪年前来祭拜,山陵使会择期陪同。

    “我还能等,有年婶子送的弓,邬常安又分给我一把箭,只要他跟他大哥不一起进山,我就不缺箭支。”陶椿缓和一下气氛。

    “反正这把弓箭早晚能给你讨到。”年婶子说,她又偏头问:“老胡,今年安庆公主的子孙会过来祭祀吗?”

    “没接到信。”

    “姑母也没说过?她跟山外不是有书信往来?”

    陵长摇头,“姑母那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性子冷清,她巴不得常年住在陵殿里,一心惦记侍奉公主,不爱搭理我们,寻常的事哪会跟我说。”

    陶椿蠢蠢欲动地打岔:“我之前听我嫂子说,冬天可以去找胡阿嬷学做绣活,好像我大姐跟胡阿嬷学好几年了,我听着胡阿嬷不是冷清的性子啊。还是说我搞错了?胡阿嬷不是陵长的姑母?”

    “是同一个人,陵殿是砖瓦砌的,不如木屋暖和,我姑母冬天会搬回来住。不用守在陵殿,她又出不了门,在家没事做,若是有不怕她的姑娘和媳妇子上门去讨教,她也会指点。”陵长解释。

    陶椿“噢”一声,“等我手上的事忙完了,我去找胡阿嬷讨教一下如何做狐裘,我得了上十张狐貍皮,成色都挺好,皮也完整,就是我一直不敢动手,怕做毁了。”

    “能去,我姑母知道你,还夸你是个灵巧人。”年婶子说。

    陶椿惊讶,“真的?她老人家知道我?”

    “前些日子陵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哪能不晓得,得知粉条是番薯做的,能缓解陵里米面缺乏的困境,她也松了一口气。”年婶子说,“她比谁都忧心公主陵会不安稳,陵户吃不饱肚子,为了口腹自然要投进山林寻食,人跟野兽抢食,无心再巡守,人肯定是要有伤亡的,到时候公主陵也难安稳。”

    陵长点头,“在山里,野兽是大王,我们人少,可防不可攻。”

    “之前赶走的狼群有来过吗?”陶椿问。

    “没有,夜里也没听见狼嚎声。”年婶子说,“希望被别的狼群灭了吧,这群狼缠我们好几年了,这是没让它们逮到机会,一逮到机会,它们必报仇。”

    铜壶里的山楂水煮沸了,陶椿拿四个碗舀四碗山楂水,她把灶门打开,寒风吹着,一会儿的功夫,水就不烫了。

    “家里有蜂蜜,我添勺蜂蜜,免得酸。”陶椿说。

    “我们喝完水就回去?”陵长问年婶子。

    “行。邬老三哪去了?喂个狗人喂没影了。”年婶子说。

    “估计在做木盘。”陶椿心里有数,她盖上蜜罐,拿刀切一大坨火锅料装盘子里,说:“婶子,叔,我看你们吃的惯这个味道,你们拿一坨回去,也让家里人尝尝。”

    年婶子放下碗,说:“行,我不跟你客气。”

    陵长站起来接过盘子,说:“吃饱了也喝好了,今儿让你忙累了。”

    陶椿笑,“婶子刚说不跟我客气,你这又客气上了。”她往外走,去仓房拿个篮子,说:“盘子装篮子里,你提着篮子袖着手,免得手露外面冻的发疼。”

    邬常安也从仓房里出来,身上还挂着木屑,他送出去说:“我就不送你们老两口了,你们得闲了还来。”

    “闲不了,今天能缠好灶,明天能搭好棚子,棚子搭好,后天就能洗番薯磨浆了。”陵长说,“你们也做好准备,浆粉晾干就要下粉条。”

    他们没啥准备的,就是人手还不齐全。邬常安望天,天上的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琢磨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明天估计不会变天,大哥大嫂要是没事绊着,估计后两天就能回来。”

    “大嫂的娘家离我们这儿远吗?”陶椿问。

    “差不多也是一天的路程。”邬常安往回走,说:“我又做了两个托盘,第二个还没做好,估计等到天黑,我最少能完工三个。”

    “那你继续进屋做,旁的事不要你帮忙。”陶椿也有事做,锅碗还没洗,她进灶房收拾。

    灶房收拾干净,她又烧一锅热水把他剥回来的竹箨倒锅里煮软,竹箨煮软好刷洗,刷一道再净一道,清洗干净了再用布揩一遍,这才装筐提出去让风吹着。

    天上的日头隐进云层了,天色趋暗,一天又要过完了。

    陶椿点两个油盏端进仓房,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昏惨惨的,她骂他:“晕头了?屋里都黑了也不点盏灯,刀劈手上了不疼?”

    “我做熟练了,拿刀稳,不会劈到手。”邬常安仰头,他嘶了一声,佝着脖子佝了半天,脖子发僵发酸。

    陶椿路过,她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蜻蜓点水般亲一下,又轻盈如鸟似的快步飞走了。走出门,她扭身哼道:“不是个好人,勾引我。”

    邬常安:……冤枉啊!

    陶椿笑嘻嘻地走了,不一会儿又送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蜂蜜水过来,“你饿不饿?晌午吃得太饱,下午又喝了几碗水,我一点都不饿。”

    “我也不饿,我这半天压根没起过身,肚里的食还没消。”邬常安一口喝完一碗水,他把碗递给她,说:“要不干脆不做晚饭了。”

    “也行,夜里饿了就蒸两碗蛋羹将就一下。”不过人不吃狗还要吃,陶椿出了仓房脚尖一拐回屋拿上弓箭,她拽一个苞谷坨找个地去射鸟。

    不一会儿她又跑回来扛个锹,她沿着牛圈外铲过雪的地方继续清雪,随着快要没过小腿的积雪铲开,枯草杂叶露了出来,鸡群咕咕哒地跑来翻找冻死的虫蚁尸体。

    鸡群寻食的咕咕声招来了觅食的鸟雀,胆小的鸟雀落在牛棚上、院墙上,胆大的直接落在鸡群里。

    陶椿踩着锹拉开弓,一箭射向落在牛棚上的麻雀,箭插在草棚上,惊得鸟雀簌簌起飞。

    “没射中……哎!”陶椿惊呆了,一只飞起来的麻雀撞牛棚上了,掉下地被黑狼一口吞在嘴里。

    “这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啊。”陶椿嘀咕,她抽出一支箭往天上射,不出意外连根鸟毛都没射中。

    鸟都惊飞了,陶椿继续铲雪让鸡群找食,天上的飞鸟受不了诱惑又落了下来,陪着陶椿又练了三把箭。

    一直到天黑,箭射完了,鸟都回巢了,陶椿也毫无收获,她一一捡回箭支,扛着锹挎着弓回屋。

    “射到几只鸟?”邬常安问。

    “一百只!”

    “一只都没射到?”

    陶椿不接话,她拿四个番薯进灶房削皮,皮剁碎混着泔水倒出去喂鸡,番薯则是丢锅里煮。

    狗叼着湿答答的死鸟闯进灶房。

    “还没吃啊?我还以为已经吃了。”陶椿接过鸟,说:“一只鸟不够你俩分,我把鸟毛烧了丢锅里跟番薯一起煮,你俩还能喝一大口肉汤。”

    黑狼摇了摇尾巴。

    “等着吧,明天我给你们逮十只鸟吃。”陶椿摸一把狗头,说:“出去,你别把狗毛甩碗里了。”

    黑狼真就出去了。

    鸟塞灶洞里烧光毛,舀一碗水冲掉焦灰,陶椿把这个拳头大点的鸟扔锅里跟番薯一起煮。看后锅里没水了,她扒两桶雪倒里面,烧热了正好洗脸洗脚。

    拿张竹箨进来,陶椿比划一下,依着竹箨的大小,她把火锅料切成三指宽的块儿。这盘火锅料是从盆里倒出来的,深浅有一指长,切成三指宽的块儿能吃两顿,分给陵里的人也拿的出手。

    一盆火锅料切了三十二块儿,陶椿又从另一盆切十三块儿,凑够四十五块儿,分给陵里四十五户人家,不给李老头一家。

    锅里的番薯汤沸腾了,陶椿抓两把苞谷面丢进去继续煮,她把装竹箨的筐提进来,竹箨还有点湿润,不过这点水汽影响不大,她坐

    在灶前用竹箨包火锅料。

    等锅里的食煮熟了,陶椿也把四十五块火锅料包完了,她把东西收捡一下,起身把番薯苞谷粥舀起来分两碗,鸟肉也一分两半。

    “黑狼黑豹,吃饭了。”陶椿开门喊,“邬老三,快收工了吧?出来转两圈,我们洗洗睡觉。你在仓房里冷不冷啊?我都忘了,该点个炭盆的。”

    “不冷,你洗了先睡。”邬常安说。

    狗来了,陶椿把饭倒狗盆里,她去仓房看一眼,见他还在给木板钻眼儿,的确是还没收工,她没打扰他,拿个木盆一个人去灶房洗漱。

    又是熬火锅料又是做饭,她身上一身的味,头发上也是味。

    陶椿本打算只是简单擦擦的,但洗了脸嫌弃头发,洗了脖子嫌弃膀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烧一大锅开水,她倒腾着从头洗到尾。

    等邬常安忙完手头的活儿从仓房出来,陶椿刚钻进被窝,虽然冻得半死,但浑身轻快。

    “洗澡水还没倒,你去倒了。”她大声说。

    “又洗澡了?你别冻病了。”邬常安进来,他走到床边从被窝掏出她的脚搁木板上比量。

    “做啥?好冷啊。”陶椿探头,“这是鞋底?做大了。”

    “就是要大一点。”邬常安从木箱里拿出貂皮,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脚抵他腰腹上,手拿貂皮缠上去,说:“貂皮毛厚,要是按照你的棉鞋尺寸做,做成了你穿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