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傻子是真担心祭祀垄断
鸡叫三声,陶椿和邬常安就醒了,二人醒来先把自己收拾整齐,尤其是陶椿,她把头发都盘起来,身上的衣裳也穿着利索,今天祭祀不求显眼,但求无错。
猪肚鸡昨晚已经煮熟了,猪肚切丝,鸡肉斩块儿,要用的佐料啥的也装碗里了,陶椿都给准备好,等邬常安把陵殿外面打扫干净,他先回来炖汤炖肉。
天亮了,陶椿和邬常安一起出门,以防万一,两口子还带着弓箭上路。
先去陵长家,到的时候正赶上陵长一家要出门,年婶子冲陶椿招手,说:“你今天跟在我旁边就行了,只需要看,不要你做什么。”
陶椿应好。
“爹,那我们就去捆三畜了。”胡家文说。
陵长点头,“家全跟我一起,我们先去接你姑奶下山。”
陶椿跟着年婶子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妇一起走,快靠近陵殿的时候,胡家族人赶了上来。
陵殿门前青石路上的雪已经清扫了七七八八,邬常安握着木锹遥遥望着,见陶椿一步一步靠近陵殿,最后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陵殿里处处都烧着油盏,煞是明亮,盛灯油的器具精致,青铜莲花盏,油盏上擦得锃光瓦亮。
值守的人打开库房,胡氏一族的妇人鱼贯而入,她们规规矩矩地捧出祭祀用的碗碟,以及粮食和干果,都用红布缠着。陶椿瞪大眼,她竟然看见用红布裹着的粉条,这、这……是她封建了,她还以为祭祀用的东西都是有定例的,原来还能增减和更改啊。
胡阿嬷被胡家全背过来了,她一落地,在场的人见了纷纷问好,陶椿也低头行礼,她暗暗咂摸,心想公主陵的陵户不仅供奉着安庆公主,也供奉着她的侍女。
“祭品都拿去神厨库。”胡阿嬷开口,她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面孔,对此没说什么。
年婶子望着老太太进了陵殿,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到了神厨库,年婶子让其他人先进去,她跟陶椿说:“我姑母看见你了,她没说什么,看样子她没怪罪你,你今天老实点,别出岔子。”
陶椿一时哑然,原来年婶子叫她过来是出于带她刷好感的目的,她诚恳道谢:“多谢婶子,我今儿一定老老实实的,不多说一句话。”
年婶子拍她一下,转身进了神厨库。
陶椿探头往里面看一眼,神厨库非常大,挨着墙砌着两个大池子,正中间还有个青铜鼎,不知道干啥用的。不多一会儿她就知道了,这个兽耳的青铜鼎充当的是锅,鼎下升起了火。
胡老的媳妇看陶椿一眼,问:“大嫂,怎么让一个外人进来了?姑母没意见?”
“谁是外人?不都是公主陵的人,好好做你的事。”年婶子头也不擡地说。
胡大嫂朝陶椿看一眼,她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陶椿就像一个甩不掉的鼻涕虫,恶心人。
陶椿想冲她翻白眼,但忍住了,她不能对不起年婶子的好意,反正她也参观了,她轻步走出去。
远处传来猪羊的叫声,声音越来越近,陶椿想出去看,但强忍住了,她站在神厨库外面盯着东南侧的小碑楼看。
“邬老三,过来帮忙。”胡家文压着声音喊。
邬常安忙放下木锹去撵挣脱绳子的牛犊子,几个人一拥而上,擡着牛犊子前往宰牲亭。
三畜各两只,塞进宰牲畜的大鼎里用棍子打死,不出血不破皮,趁着牲畜还是热的,陵殿值守的人拿来红布和托盘,猪牛羊盖着红布屈卧在托盘上,再由人擡进神厨库。
邬常安混在人群里跟着一起去,他看见陶椿精神抖擞地抻着头站在神厨库外面,二人刚对上眼,接着他就被拦了下来赶走了。
确定陶椿还是好好的,邬常安放心许多,他继续出去清雪。
陶椿跟进神厨库,托盘上的三畜揭了红布丢进大水池里刮毛,接着妇人们捧着三茶五谷和五果出来,她又跟她们走了。
来到前殿,陶椿发现前殿多了几种乐器,她暗暗咋舌,看来还要奏乐啊。
祭品端上供桌,陶椿草草扫一眼就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这种时候她就不往人堆里凑了。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太阳出来了,胡氏子孙擡着三畜过来,三畜还是盖着红布,只有猪牛羊的头露了出来。
值守的人拎着一个湿漉漉还在滴水的红布包袱,接着他点燃殿外大鼎里的柴,火苗腾空,他把包袱里三畜的皮毛倒进去。
“到祭天的时辰了。”陵长站在陵殿外跟他姑母说话。
胡阿嬷带着一帮妇人出来,说:“奏乐吧。”
乐声响起,胡家全他们擡着三畜扔进烧火的大鼎,接着继续往大鼎里扔柴。
陶椿来回看一圈,男男女女都是胡氏一族的人,她又朝陵殿里看一眼,新鲜劲散了,她突然觉得没意思。她心想之前的准备事宜都没用上她,之后的祭拜更没她的份,她想出去找邬常安,但又担心事有万一,想了又想,还是没离开。
她选个避风的地方缩着,今天为了行走利索她还没穿狼皮袄,站在外面喝冷风要冻死她了。
乐声响了许久,陶椿都要冻得流鼻涕了,乐声终于停了,她以为祭祀终于结束了。
“陶椿,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年婶子找出来,“你过来,去神厨库守着祭品,别让猫去偷吃。”
陶椿“噢”一声,“陵殿里养的还有猫啊?”
“养猫捉耗子,耗子会把陵殿里的梁木啃烂。”年婶子指了下从大鼎里叉出祭品的人,说:“你待会儿跟他们走。”
祭天用的三畜已经烧焦了,走近能闻见肉香,陶椿跟着擡祭品的人走进神厨库,他们把祭品放下走了,她走到大鼎旁边坐下。
前殿又响起乐声,但除了乐声,再无其他的声音传来,人声没了,脚步声也没有。陶椿坐久了忍不住心里发毛,她往外看,忍住拔腿就跑的念头。
墙根下突然有动静,陶椿吓了一跳,她矮身看过去,对上一只比她脚还长的大耗子,它正盯着她,吓得她大骂一声,拎起大水池里的长柄勺子砸过去。
耗子跑了,陶椿走到神厨库外面竖耳听,乐声也停了,前殿静悄悄的,她嘀嘀咕咕骂几声,又踢踢踏踏进屋守着祭品。
一直到日上三竿,终于有脚步声过来,年婶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三个侄媳妇进来,说:“陶椿,你去前殿,姑母叫你去给公主上三柱香。”
陶椿“哎”一声,“祭祀结束了吗?”
“要结束了,快去吧。”
陶椿快步出去,走进前殿,她看见二十多个男人围着陵长站在外面,女人们在值守房里烤火。
“陶椿,快进去给公主上柱香。”陵长说。
陶椿点头,她从男人们旁边走过去,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味。她擡脚挨着门框进陵殿,里面香火味浓得像焖在锅里的肉,除了香火味,什么味都闻不到。
胡阿嬷燃三柱香给她,说:“给公主磕三个头,让公主认认人,公主会保佑你的,你别担心会有产厄。”
陶椿没反驳,她跪在蒲团上,在老太太面前,她恭敬地接过三柱香,俯首三拜后,她把香插在香炉里。
胡阿嬷看着她,见她也看着她,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陶椿出门不晓得要去哪儿,她问陵长:“能走了吗?”
“急着回去啊?”陵长笑,“别急,去找你婶子,我们晌午分吃祭品,给你分福。”
祭天的三畜已经上了灶台,祭祖的三畜还在供桌上,供桌上的祭品要摆到大年初一才会撤下来分给人吃。
陶椿溜出去看一眼,她张望一阵没看见人,还以为邬常安已经回去了,她刚要转身,发现他从一墩石像后面探头出来。
“你还在呀!吓死你了吧?”陶椿小跑着过去,她笑眯眯地转一圈,“你看,我还好好的,你快回去做饭,陵长留我在里面分吃祭品。”
邬常安眼睛瞪大。
“祭天的三畜,上天已经享用过的。”陶椿明白他的意思,她笑着说:“放心,我没抢公主的祭品。”
“那我回去了,我把鹅炖好了来接你,你下午去陵长家陪年婶子说话。”邬常安说。
“行,快回去吧。”陶椿推他,“我在里面都冻得发抖,你还在外面吹冷风一吹就是半天,傻不傻啊。”
“我过来的时候把你的狼皮袄拿过来。”邬常安把木锹递给她,他大步走了。
陶椿踩了踩木锹,她擡头看一眼威武的石像,又看一眼风雪中的背影,她扛着木锹进陵殿。
前殿没人了,不知道都缩去哪儿烤火了,陶椿扛着木锹转一圈没找到人,她把锹随便往犄角旮旯里一塞。
绕过小碑楼,陶椿听见了说话声,神厨库里这会儿人多,正在分食祭品,火烧的三畜切开后,他们捏着肉片直接沾蘸汁吃。
“陶椿,正要去找你,你跑哪儿去了?”年婶子招手,“饿了半天,快来填填肚子。”
“是不是去找邬老三了?他吓跑了吧?”胡家全笑问。
陶椿扯出个笑,没有说话。
胡二嫂给陶椿让个地儿,说:“快来分福。”
肉早就冷了,陶椿捏一片火烧牛肉沾点蘸汁尝一口,味不算好,烟火味很重,她看其他人吃得都很起劲,她心想可能吃的就是这个味。
三畜都是两个月左右的幼羔,体型不算大,只吃肉不吃内脏,三四十个人给吃得一干二净。末了,几家把三畜的内脏、蹄爪以及畜首分一分,就散了。
陶椿心想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隆重,还不如让陵里的陵户各端一两道菜奉上来,供奉完了再撤下来热一热,让陵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一顿,这样既热闹还能让大伙儿都有参与感。陵户一年到头在山里巡逻,下雨下雪都不歇,到头来连个“分福”的资格都没有,多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