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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娘子山食纪 正文 第220章 雨天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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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梆梆”的撞击声从大开的木门里传出来,三山包围的山谷里,回声不止。忽而,撞击声慢了两瞬,杜星光着膀子从榨油坊里走出来。

    “这么快天就要黑了?”杜星抡着悬石砸木楔累得脑子发晕眼发花,看天上不见霞光,他晕乎乎地问:“我在里面待了多久?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也就推着悬石撞了二百来下,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是变天了,我都没发觉日头是啥时候没得的,一直到现在还没露头。”杜月正在推石碾子磨熟花生,他在外面吹着山风,也累出一身汗。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脱下来的外褂擦擦胸膛上淌下来的汗,再往天上看,发现正上空的云层发暗,看着像是乌云堆积。

    “终于要下雨了,好事。”杜星高兴,“最好多下几天,下雨留客,把来赶集的陵户都留下来,多给我们留点榨油的时间。”

    粉条能换来番薯和花生,花生油才能换来米面,杜星肩上还担着为全陵的陵户换米面粮食的重任。下一个开集的日子就入冬了,下下一个开集的日子估摸着会落雪,下雪天来赶集的陵户指定少,到时候想换粮都难。所以杜星打算今天日夜不歇地榨油,攒满一坛花生油就送回陵,像陶陵长之前向各个陵展示粉条做羊肉汤一样,他打算送油回去,让人支个锅在演武场上炸油糕卖油糕,借此推销花生油。勾着外陵的陵户下个月还来赶集,让他把花生油卖出去,换得米面满仓,之后下不下雪、集市上有没有人都不关他的事了。

    思及此,杜星接过推石碾子的活儿,让杜月着手压花生饼。

    “又炒好一锅花生。”杜大嫂提一桶香喷喷的花生出来,说:“快磨,磨好搁三个时辰回油,明早就能见油了。”

    至于榨油坊里正在压榨的花生饼则是杜星在陵里时,趁碾番薯的陵户下工了,他跟杜月俩兄弟连夜赶工磨出五十多斤花生沫,最多出油二十斤。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大起来了,担心乍然下雨淋湿货物,陵里的集市提前收摊。

    邬常安回去一趟,拿着五件鼠皮披风又出门,外陵的陵户收摊回屋了,本陵管事的人还不能歇。截止到目前,一共来了十四个陵的陵户,还有五个陵没来人,在明天晌午之前,随时都会有人进陵,陈雪和陈青榆他们还惦记着迎客。

    “这是你们陶陵长交代我送过来的,下雨的时候套上,免得淋雨生病。”邬常安把四件鼠皮披风交给陈雪,另一件要给陶椿送去。

    陈雪道一声谢,她自己留一件,拿着剩下的三件去找陈青榆、李渠和李重。

    屋顶上冒出炊烟时,陵里的狗吠响起,东南边的山里跟着也传来狗吠声,陈雪和陈青榆堂兄妹俩循声过去接客,李渠、李重兄弟俩留在作坊里等候下一波来客。

    胡家全从作坊里出来,他锁上门,说:“你们再坚守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天要下雨,还不知要下几天,湿粉条晾晒不了,作坊只得暂时关门,等天晴再开工。

    磨番薯的活儿还在继续,下雨的时候晒不成粉,浆粉沉在缸底也坏不了。

    胡家全还没走到演武场,一滴裹着灰的雨滴砸在他脑门上,接着雨幕拉开,豆大的雨滴匆匆落下,砸在演武场上,细密的黄灰溅起一掌高。

    “下雨了。”胡家全吆喝一声。

    剁番薯的人迅速地拎着砍刀端着陶盆退进大棚里,挑番薯的人加快步子,磨浆的人绑上蓑衣戴上斗笠,继续握着木杠子推磨。

    胡家全跑过去帮盖缸的人把缸盖盖在水缸上,这是几天前才送回来的一批缸盖,陶制的,盖在水缸上不漏雨水,风吹不倒,雪也压不坏。

    雨势大了,陈雪和陈青榆二人冒雨带着三四十个外客往住处跑。

    雨幕模糊了视线,山下的人和物看不清了,山陵使举着雨伞踩着梯子走下房顶,陶椿也跟着下去,她身上套着邬常安送来的鼠皮披风。

    “天要黑了,人都进屋了,我也要回去了。”陶椿说,“您今晚是住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家住?”

    下雨之前,山陵使要上山站在高处眺望热闹的集市,陶椿作为东道主作陪,一直陪到现在。

    风大雨大,山陵使的半边身子已经淋湿了,山风一吹,他还有点冷。见陶椿裹着难看至极的皮子岿然不动地站在雨幕里,长齐脚踝的下摆快要罩住鞋了,她浑身上下估计就湿了个鞋底。

    “你这个披风挡雨不错,我记得你上一个集市还摆摊卖了?”山陵使问。

    “是啊,半天就卖完了,有眼光的人还是不少的。”陶椿往山下看,这场雨后,她的鼠皮披风估计会成为另一个类似澡缸的生意,广受欢迎。

    陶椿看邬常安从土屋里探出头,她扭头又说:“大人,我要回去了。您晚上是住在哪儿?”

    “住这儿吧。你随意点,不用再惦记招呼我,我走到哪儿都饿不着,也不会受慢待。”山陵使交代。

    “那我往后就不打扰您了,您要是有事找我,打发个人去寻我?”陶椿问。

    山陵使“嗯”一声,见陶椿要走,他又叫住她,说:“这鼠皮披风丑是丑了点,还挺有用,你当门正经的生意做,鼠皮和骨胶不够用,你就从外陵买。就像你之前发求购牛油的单子一样,也收购鼠皮和骨胶,给外陵的陵户们寻个赚钱的门路,也多个过来赶集的理由。”

    “我考虑考虑。”陶椿没一口答应,她朝邬常安招招手,夫妻俩一起快步下山。

    邬常安没穿鼠皮披风,他把自家的四件披风借出去了,陶父带来的披风穿在陶椿身上,轮到他自己,他毫无遮挡地站在雨地里行走,反正淋场雨也病不了。

    邬常安往山上看一眼,说:“你咋不答应他……不对,不炸鼠洞的话,想逮耗子可不容易,逮不到耗子哪来的鼠皮?”

    他反应过来,“他是想让你透露捕鼠的法子?”

    “炸鼠洞的法子透露出去,人家自己就能做鼠皮披风了。”陶椿摇头,“我可不听他忽悠。”

    “那从外陵收骨胶?正好你也缺骨胶用。”

    陶椿还摇头,“春仙大哥当上定远侯陵的陵长了,等他忙完手上的事,我跟他谈谈合作,松树的汁液能熬成松香,松香能替代骨胶,明年我们从定远侯陵大量买松香,不用熬骨胶了。”

    “春仙当上陵长了?”邬常安大惊,他沉默片刻,喃喃道:“还真叫他如愿以偿了。”

    “是啊,我也是下午才从山陵使口中得知。”陶椿笑,“他这个人有情有义有心胸有才智,合该如愿以偿,不然屈就他了。”

    邬常安心里明白是这个理,但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免有点发酸。

    前方传来脚步声,邬常安立马打起精神,防备地问:“谁?”

    “是我。陶陵长,邬管事,你们还没回家啊?”陈雪早已听出陶椿的声音。

    “正要回去。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行走?”陶椿问,“走,我们先送你回去。”

    “我堂哥在后面,马上就来。我衣裳湿了,要回去换身衣裳,几步路就到了。”陈雪解释,她继而兴奋地说:“陶陵长,下雨那会儿进陵的是将军陵的陵户,他们带的有小孩,我把邬管事借给我的鼠皮披风给孩子用了,一路过来,那孩子的衣角没湿一点,他们陵的人见了要从我们这儿买六十件鼠皮披风呢。”

    “今年没有了,估计要等到明年。”陶椿说。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他们就预订明年的。”

    “行,我记下了,明年鼠皮披

    风做出来先卖给他们。”陶椿高兴,这场雨来得好啊。

    对还在山里赶路的陵户来说,这场雨可不算是好事,离家时还晴空万里,哪料到突然就变天了,他们没带遮雨的东西,驮来的花生淋了一夜,湿得透透的。

    连夜赶路的陵户们在天明时走进安庆公主陵,雨还没停,陈雪带人先把这五个陵的陵户安置好,转身去找陶陵长商量法子。

    “五个陵有三个陵驮着番薯和花生过来换粉条,三个陵合起来带来五六千斤花生,都淋湿了,这可咋办?我们收不收?这场雨还不晓得要下几天,花生收过来晒不干再捂发芽了,可就砸我们手上了。要是不收,那些外陵的陵户估计要哭着回去。你是没看见他们那模样,说起湿花生,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求着我让我收下花生。”陈雪也急,花生收不收都对公主陵有影响。

    “你去传话,让他们多住几天,抓紧时间剥花生,我们收花生米。”陶椿说,“天晴了立马晒花生米,雨要是一直下,湿花生直接下锅炒,多炒一会儿,把花生炒干。”

    陈雪“哎”一声,“行,我这就去传话。也不晓得湿花生再炒干影不影响榨油,还是我们吃亏了。”

    “你日后跟杜管事交接一下,对比一下这批花生榨的油的口感和斤两,以后有个参考。要是影响出油,以后收湿花生的价钱要贱一些。今年就算了,头一次出这事,是场意外,别闹不痛快。”陶椿嘱咐。

    陈雪应一声,她穿上鼠皮披风再次出门。

    此时,杜星背着装油坛子的背篓走上回陵的路,昨晚上半夜趁着花生沫回油的时候,他们睡了三个时辰,后半夜爬起来榨油,总算赶在天明的时候攒够了四十斤油。